这一时期,诗人卢奇安·布拉加等作家的作品被解禁。人们重又读到了两次大战之间许多重要诗人和作家的作品。这一时期,小说家马林·普雷达正在构思他那全面反思“苦难的十年”的长篇巨制《世上最亲爱的人》。这一时期,文学翻译在文学发展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人们可以读到乔伊斯、普鲁斯特、福克纳、卡夫卡等几乎所有西方大家的作品。这一时期,作家们在艺术的神圣光环下,享受着特别的待遇,被人们恭敬地称为“不朽者”。 以斯特内斯库为代表的新生代作家们及时抓住这一宝贵而难得的历史机遇,几乎在一夜之间纷纷登上文坛,让那些教条主义者顿时无立身之地。在诗歌领域,他们要求继承二次大战前罗马尼亚抒情诗的优秀传统,主张让罗马尼亚诗歌与世界诗歌同步发展。在他们的作品中,自我、内心、情感、自由,重新得到尊重,真正意义上的人重新站立了起来。他们个个热血沸腾,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要做文学的继承者、开拓者和创新者。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作为诗歌先锋的斯特内斯库展开了他旋风般的诗歌生涯。 在树木看来, 太阳是一段取暖用的木头, 人类——澎湃的激情—— 他们是参天大树的果实 可以自由自在地漫游! 在岩石看来, 太阳是一块坠落的石头, 人类正在缓缓地推动—— 他们是作用于运动的运动, 你看到的光明来自太阳! 在空气看来, 太阳是充满鸟雀的气体, 翅膀紧挨着翅膀, 人类是稀有的飞禽, 他们扇动体内的翅膀, 在思想更为纯净的空气里 尽情地漂浮和翱翔。 ——《人类颂歌》 人的激情可以开掘出无限的潜力,可以激发起巨大的能量。诗人同样如此。“在思想更为纯净的空气里/尽情地漂浮和翱翔”,从这句诗中,就可以看出斯特内斯库当时的诗歌志向和内在激情。他以几乎每年一本,有时甚至两本和三本的疯狂节奏,接连推出了《情感的幻象》(1964)、《时间的权利》(1965)、《哀歌十一首》(1966)、《阿尔法》(1967)、《蛋和球体》(1967)、《垂直的红色》(1967)、《非语词》(1969)、《有片土地名叫罗马尼亚》(1969)、《甜蜜的古典风格》(1970)等16部诗集和2本散文集。激情让诗人写出一首又一首诗,也让他一次又一次进入恋爱状态。诗歌和恋爱都需要激情,激情又能催生诗歌和恋爱。斯特内斯库写诗的同时,恋爱,结婚,又离婚,再恋爱,再结婚,不断地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时常,索性寄居于不同的朋友家中,时而处于幸福甜蜜状态,时而又陷入忧郁沮丧情绪。这倒是让他写出了不少忧伤却优美的情诗,《忧伤的恋歌》就是其中十分动人的一首: 惟有我的生命有一天会真的 为我死去。 惟有草木懂得土地的滋味。 惟有血液离开心脏后 会真的满怀思恋。 天很高,你很高, 我的忧伤很高。 马死亡的日子正在来临。 车变旧的日子正在来临。 冷雨飘洒,所有女人顶着你的头颅, 穿着你的连衣裙的日子正在来临。 一只白色的大鸟正在来临。 激情既意味着创造,同时也意味着消耗和吞噬。斯特内斯库常常彻夜写作,或聊天,又有酗酒的毛病,身体很快受到损害。1983年12月13日,斯特内斯库因突发心脏病而离开了人世。他那正处于巅峰状态的诗歌创作戛然而止。 阅读斯特内斯库,我们会发现,诗人非常注重意境和意象的提炼。而意境和意象的提炼,意味着摒弃陈词滥调,冲破常规,发掘词语的潜力,拓展语言的可能性,捕捉世界和人生的意义。在一次答记者问中,他承认自己始终在思考着如何让意境和意象更加完美地映照出生命的特殊状态。他极力倡导诗人用视觉来想象。在他的笔下,科学概念、哲学思想,甚至连枯燥的数字都能插上有形的翅膀,在想象的天空任意舞动。这是诗歌的需要,他一次又一次地强调。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斯特内斯库的诗歌创作和诗歌活动带有悲壮的开拓和牺牲意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被某些评论家看作怪物。他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有时,我甚至祈求上苍不要赋予我莎士比亚的天才。我惊恐地意识到你得为这种天才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而对于这些代价我却没有丝毫的准备。”他曾在一次访谈中说道。可与此同时,他又意识到:“没有代价,价值便难以实现。在我们的民间文学中流传着有关牺牲的神话绝不是偶然的。谁不认准一个方向,谁就一事无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