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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大典》所存宋人刘斧小说集佚文辑考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赵维国 参加讨论

    刘斧是北宋后期著名的小说作者与编纂者,《宋史·艺文志》著录其著述有《青琐高议》十八卷、《翰府名谈》二十五卷、《摭遗》二十卷,均题作刘斧撰。《青琐高议》今存二十七卷本,《翰府名谈》、《摭遗》早已亡佚,这些作品在流传的过程中散佚严重,很多作品被后世的类书及小说集收录,刘斧小说集的辑佚渐为学术界所注意,程毅中先生曾据《类说》、《诗话总龟》、《新编分门古今类事》、《岁时广记》辑录《青琐高议》佚文三十六则。(注一)在此基础之上,本文拟把《永乐大典》中所存刘斧小说集佚文辑出,参照有关资料进行比照分析,考辨其佚文的流变,对于宋代小说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青琐高议》佚文一则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十三载:
     《青琐高议》十八卷。 右不题撰人,载皇朝杂事及名士所撰记传,然其所书,辞意鄙浅。
     明初期《文渊阁书目》著录“《青琐高议》一部”,不题卷数与作者。此书今存明正德年间抄本系统的钞校本与万历年间的张梦锡刻本,皆是前集十卷,后集十卷,别集七卷。万历年间的张梦锡刻本今残存前集一至二卷、六至九卷;(注二)明正德年间钞本,在孙副枢序后有明人项靖题记,此本曾被清人惠栋收藏,后归黄丕烈之友,黄借归抄录,依据张绍仁(訒庵)所藏明钞本进行校雠,黄丕烈所录的士礼居钞本成为最精良的版本。(注三)近人董康依据士礼居钞本进行刊刻,此本流行颇广,1958年古典文学出版社以董氏诵芬室刻本为底本出版排印本,我们称其为“今本”。今本二十七卷与原书十八卷的卷数出入较大,估计二十七卷本是明人在《青琐高议》残卷的基础上重新编纂而成。其依据有两点。一是今本所存一百四十二篇中窜入了《摭遗》、《翰府名谈》中的篇目。《李太白》、《王榭》、《崔先生》等均出自《摭遗》,《韩魏公》出自《翰府名谈》,这些篇目皆见于今本。二是曾慥《类说》本所录《续青琐高议》不见今本。《类说》本收录《续青琐高议》八则,其中《桃源三夫人》、《张世宁神降》也见于《诗话总龟》前集卷四十七,题出自《青琐后集》,《岁时广记》卷三十二引《桃源三夫人》云出自《青琐高议》,可知《青琐高议》原本包括前集、后集两部分,《类说》收录的《续青琐高议》即《后集》,今所见 《青琐后集》佚文(《诗话总龟》收录八则,二则亦见《类说》)皆不见于今本,故推测明人所见《青琐高议》残卷缺少后集,估计“今本”是明人的重编本。
    刘斧《青琐高议》散佚严重,程毅中先生辑录《青琐高议》佚文三十六则,李剑国先生又统计出佚文七则(仅指出佚文所在文集篇目,未辑出文字)(注四)。今本《永乐大典》(残本)存《青琐高议》九则,其中八则见于今本,其出处如下:
    卷二八一零三 三色梅 ———— 《后集》卷之五《隋炀帝海山记》
    卷一三零八四 乾汞 ———— 《后集》卷之二《范文正》
    卷一三一三六 梦贵人求改文 ————《后集》卷之三《直笔》
    卷一三一三九 梦乘龙 ———— 《别集》卷之七《马辅》
    卷一三一三九 梦龙出身中————《后集》卷之五《隋炀帝海山记》
    卷一三一三九 梦龙传 ———— 《后集》卷之九《梦龙传》
    卷一四九一二 烹鱼破釜 ———— 《后集》卷之一《陷池》
    卷九一三 出神入尸 ———— 《后集》卷之十《袁元》
     八则中《梦龙传》收录全文,其他七则的文字皆较简略。另外一则是《梦黄巢化蛇》,既不见今本,也不见他书收录,也不见程毅中、李剑国两先生辑出此文。今将其佚文辑录如下:
     秦中(宗)权方为府吏,一日昼寝,梦中见一朱衣吏手持黄纸书,谓秦中(宗)权曰;“府君乃召足下。”宗权曰:“府君何许人也,公所执何书也,可一见乎?”吏曰:“府君召子,他不知也。”书不可得而见也。宗权视远山中隐然,天气昏惨,迥野四顾无人,宗权不胜叹息。乃至一城,四面绝无人居。入城有公府相对,直北有大门,入门有大殿,吏前报曰:“宗权至矣。”乃轴帘,有紫衣人据案称王,宗权立砌下,王顾左右曰:“取黄巢来。”少顷,有枷械者一人,持勒朴者数人从之。宗权视枷械者形体骨文皆黑,不类人色。王曰:“汝伏乎?”枷械者对曰:“贱书生势力寡独,安敢与唐室为患?”王怒,命左右取铁丸来。一鬼持一鼎致庭下,鼎中火自燃,鼎中铜汁沸溢,吏乃取铁丸内鼎中,丸即红若烈火,王命以丸内枷者口中,枷者乃通顶焰发,不觉声冤。焰止,王曰:“伏未?”枷者曰:“巢不敢。”王又以丸吞之,如此者数回,枷者未伏。王乃问宗权曰:“汝当与唐为患,可乎?”宗权曰:“宗权一衙吏尔,且安敢如此。”王命执手坐,取铁丸内宗权口中,其痛苦楚,热油沃心,宗权大叫,连呼“来”字三声,王顾谓左右曰:“彼已伏,天子安能久受此苦。”王又命左右取丸,枷者曰:“巢已伏矣!”王命吏取案来,二吏抱案掩其前,令枷者书,书已,则二吏复抱去。王命取蛇皮来,二吏持一巨蛇皮蒙枷者,俄尔化为巨蛇,长百尺,黄鳞巨目,金颈赤舌,蛇首四顾,精神恐人。俄有一吏持双角来安蛇首,望遽叱吏曰:“此岂可安角也?”王命验天符有安角之言乎?忽有一青衣童出东户曰:“天符不令安角。”童升殿,语王曰:“此非云雨之主,何可使之有角,则祸愈大。”王命将蛇食料生口姓名来,两庑下户尽开,青衣童抱文卷,皆合抱掷于地。蛇先吞东南文卷,次第而至,蛇因首向西,蛇将食其卷,一童子则将镜照其首,蛇抵徊不敢吞其卷。王曰:“宗权亦合皮化。”命取豹皮来,一吏以豹皮蒙宗权首,乃化为豹。一童子升殿,王曰:“宗权合居何地?”童曰:“合居陈、许之间。”童曰:“祗在平地。”王曰:“何也?”童曰:“豹居山可以抗虎,平地不能敌猪。”王曰:“事毕矣。”乃命吏送宗权出门,为吏推堕沟中乃觉。宗权惊骇,莫知其休咎。后宗权谋叛,朱高祖年申属猪,又猪,朱也,不能敌猪,此其验乎?宗权所见枷械者,乃黄巢也。唐末童谣云:“黄蛇独吼,天下人走。”不能吞西庑之文卷,天下皆被其屠毒焉,独不至西蜀。宗权之梦,一何异哉?
     《梦黄巢化蛇》在《永乐大典》卷一三一四零“梦”字下,题出自《青琐高议》,其结构完整,似为一篇完备的佚文。后世演义黄巢的笔记、小说较多,未见如此文者。《新编五代史平话》中的《梁史平话》演义唐末黄巢农民起义的故事,描述黄巢形象云:
     不觉年至十四五岁,身长七尺,眼有三角,鬓毛尽赤,颔牙无缝,左臂上天生肉腾蛇一条,右臂上天生肉随球一个,背上分明排着八卦文,胸前依稀生着七星 。
     又叙京都童谣云:“金色蛤蟆三角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明代署名罗贯中的《残唐五代史演义传》中的黄巢形象,内容大致相同,创作者皆没有演义黄巢化蛇的故事,也没有提及“黄蛇独吼,天下人走”的童谣。由此作出判断,这篇作品少为人知。
    《永乐大典》所录《梦龙传》也见今本《青琐高议》后集卷之九,篇名相同,内容相同,但文字差异处较多。小说叙述郴县人曹钧世居南海,家业颇丰。在西湖塘建立书院,延接朋友,诗酒唱和。一夕梦一白衣老人相求,自云自己乃塘中之龙,喜爱西湖塘之澄净,今有西北陷池龙欲抢占此塘,明日化作两青牛在塘边决斗,希望曹钧执弓箭相帮。曹钧如约射伤陷池龙,得到塘中龙的报答。这篇小说由于《永乐大典》本与今本《青琐高议》依据的版本不同,其文字有所不同,二者参校发现,《永乐大典》本《梦龙传》是校勘《青琐高议·梦龙传》的较好底本。此篇作品虽不是佚文,由于文字差异处较多,故将不同之处举例说明。
    (1) 今本:大宋天圣中,曹钧,郴县人也。其先远挺秀公,以丰功伟绩,守白州刺史,除南安节度使。高曾以来皆守藩,寓南海焉。
     永本:宋天圣中,曹钧,郴县人也。其先远挺秀公,以丰功伟绩,守白州
     刺史,除南安节度使。高曾以来皆守番禺、南海焉。
    (2)今本:曹氏以家世富贵,日延庆于远方,担簦是邑横经者尽求学焉。
     永本:曹氏以家富贵,日喜延接远方,担簦是邑横经者尽求学焉。
    (3)今本:是夜三更,叟谢曰:“真号猿手也。而欲相报,拟须何宝?”
     永本:是夜三更,复梦叟谢曰:“真号佳手也。而欲相报,拟须何宝?”
     例(1)两本的文字虽有不同,但意思差别不大。“守藩”,“藩”指代边远之地。《周礼·夏官·职方氏》云:“乃辨九服之邦国,……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贾公彦疏云:“以其最在外,为藩篱,故以藩为称。”《梦龙传》主人公世居南海,称其“守藩”,上下文合乎逻辑。永本“守番禺、南海”称谓曹钧里居也完全可以。番禺、南海指宋代南海郡的两个县治,开宝五年废番禺入南海县,皇祐三年复置。《宋史》卷九十载:“广州,中,都督府,清海军节度使。开宝五年,废咸宁、番禺、蒙化、游水四县,大观元年,升为帅府。……南海,望。隋县。后改常康,开宝五年复。番禺,上。开宝中,废入南海,皇祐三年复置。”“番禺、南海”乃指南海县,曹钧“世守番禺、南海”也说得通,两本孰优孰劣有待参照其他版本进行分析。
    例(2)“永本”优于今本《青琐高议》,“喜延接远方”与“延庆于远方”相较,“延接”释作接待、结交,与小说中所叙故事情节颇为一致。小说叙述道:“友朋自远方来者,悉赡以朝昏之费,推以寒暑之服,前后相继数世。”“延接”能够体现曹钧的性格特征。“延庆”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例(3)永本“复梦叟谢曰”优于今本。“复梦”照应前梦,小说中前梦云:
     一夕,因风清波息,景寂人断,恍然梦一老人白衣来见曰:“我即非世人,乃即郡塘中龙也。居此塘,爱其澄澈,恋以门户,凡兴致云雨之期,皆从天命,庶免鳞甲枯干之虑。实藉水源,未报厚恩,辄露底蕴。知君勇义,必救难危。明日午时,西北有陷池龙来兹小戏,虑失大机,夙知郎君善于弓矢,可相救乎?”
     后文叙写曹钧复梦塘中龙相谢,“复梦”二字符合故事情节的发展,上下文语意连贯。又今本的“猿手”优于“佳手”。 “猿手”、“佳手”虽然意思相同,但“猿手”是“猿臂”典故的化用,《史记·李将军列传》云:“广为人长,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猿臂”被后人理解为擅长射箭。
     由此可知,《永乐大典》所存《梦龙传》可与今本相互校雠,是今本《梦龙传》最好的校勘本。
     二、《摭遗》佚文五则
     《摭遗》最早著录于宋人郑樵《通志·艺文略》小说类,作《摭遗集》二十卷,不题撰人。尤袤《遂初堂书目》小说类作《青琐摭遗》,无撰人卷数。《诗话总龟》、《类说》也引录其文,注出自《摭遗》,故知其书名为《摭遗》。估计《摭遗》在南宋时期曾被刊刻,改书名为《摭遗新说》。南宋人任渊《后山诗注》卷二《出清口》注引《摭遗新说》云:
     王勃自洪州旋舟,谢向时所见老叟曰:“神既借以好风,以报神赐。”
     此注出自 《摭遗·滕王阁记》,《类说》中也节录此则,故知《摭遗新说》与《摭遗》一书异名。明初《文渊阁书目》卷八著录此书,作《摭遗新说》,今《永乐大典》引录《摭遗新说》五则,其中 《红梅传》 、《王魁传》节文又见《类说·摭遗》。又《永乐大典》引录《摭遗新书》二则,一则为王勃滕王阁事,一则为刘中明事,二事也见于《类说》、《摭遗新说》,由此可以断定,《摭遗》、《摭遗新说》、《摭遗新书》实为一书。《摭遗》在明初《永乐大典》编纂时尚存,后不见著录,故疑此书亡佚于明中期。《摭遗》佚文较多,据李剑国先生统计,《绀珠集》卷十二摘录五则,《类说》摘录二十三则,《诗话总龟》前集引录十则,《分门古今类事》引录七则,《锦绣万花谷》前集引录五则,《三洞群仙录》引录四则,《永乐大典》引录“刘中明”、“周助”二则,《增广分门类林杂说》引《寇莱公》、《四皓》、《高太素》、《王师中》四则,总共得佚文六十则。(注五)李剑国先生已注意到《永乐大典》中的《摭遗》佚文,但没有具体辑出,统计也未详备,故此,在此基础之上进行辑佚与分析。
     《永乐大典》引录《摭遗》七则,与《类说·摭遗》 对比如下:
     《永乐大典》 《类说·摭遗》
     卷二六零五 灯台 —————— 缺
     卷二八零九 红梅传 —————— 《红梅》
     卷一零八一三 留柜付母 —————— 缺
     卷一三一三九 梦人跨龙 —————— 缺
     卷九一三 尸异 —————— 缺
     卷二九四九 落笔有神 —————— 《滕王阁记》
     卷四九零八 笑傲风烟 —————— 缺
     《类说》所缺五则,实际上只有四则佚文,“灯台”、“ 笑傲风烟”皆言刘中明事,实为一则。又《类说》所录“红梅”佚文非常简略,《永乐大典》所存《红梅记》较为完备,由此作出统计,《永乐大典》所存《摭遗》佚文五则。
    (1) 《红梅传》
     这篇小说的篇名,《类说》题作《红梅》,《永乐大典》题作《红梅传》,《永乐大典》所引文字略详。其佚文如下:
     蜀州有红梅数本,清香赭艳,花之殊品也。郡侯构阁环堵以固之,梅盛芳则郡侯开宴赏之,他时则扃钥,游人莫得见之。一日梅已芳,郡将未至,有两妇人高髻大袖,凭栏语笑。守梅吏仰视,因验扃钥如故,而上有人何耶?乃走报郡侯,侯遣人往验,既启钥不见人,惟于阁东壁有诗一首,其词曰:
     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
     凭伏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阑干。
     诗意清美,字体神秀,岂神仙中人乎?
     《类说·摭遗》中的《红梅》是《红梅传》的节文,又南宋施元之《施注苏诗》卷二十九《次韵杨公济梅花十首》注引《摭遗·红梅传》,与《类说》所引近同,略有差别,其文字盖录自原本,宋人所存的这两则佚文的故事情节皆未超出此文,其篇幅均短于《永乐大典》所存《红梅传》佚文。《红梅传》在后世影响颇大,《古杭红梅传》即改编此作品。明赤心子辑《国色天香》、吴敬所辑《绣谷春容》、何大抡辑《燕居笔记》均收录《古杭红梅传》传奇文,其故事叙述唐朝贞观年间士子王鹗与红梅仙子的恋情
    ,作品的开头及文中的红梅诗与永本的《红梅传》近似。《古杭红梅记》首段云:
     唐贞观时,谏议大夫王瑞,字子玉,乃骨鲠臣也。出为唐安郡刺史之 任。有二子,长曰鹏,次曰鹗,皆随焉。鹗颇有素志,处州治中红梅阁下,置学馆读书。阁前有红梅一株,香色殊异,结实如弹,味佳美,真奇果也。郡守见,爱护之,每年结实时,守登成已数标记,防窃食者,留以供燕赏、馈送,祗待宾客。是以红梅畔门锁不开,若遇燕赏,方得开门。忽一朝,阁上有人倚栏,笑声喧哗。门吏回报,恐是宅眷之人,又不闻声音,遂立前看视,则封锁不开。惊诧而回,急报刺史,开锁看之,杳然无人。止见壁上有诗一首,墨迹未干。其诗曰:
     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
     凭伏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阑干。
    郡守见之,嗟叹良久,乃曰:“其诗清婉,无凡俗气,此必神仙所题。”遂以青纱笼罩之。或遇宴赏,郡中士夫争先快睹,皆称盛事。自此门禁甚严。
     《古杭红梅记》随之叙述王瑞之子王鹗与红梅仙子相遇、相爱的故事情节,这一小说受《红梅传》的影响比较明显。以故事情节而论,《红梅传》佚文突出红梅诗的写作,至于“红梅”、“高髻妇人”、“红梅诗”有何关系皆未展开,郡守姓名也不具体,红梅诗的写作原由交代不清,估计《永乐大典》所存佚文也是节录;《古杭红梅记》把红梅诗作为引子,描写了郡守王瑞之子与红梅仙子的恋情,其情感缠绵曲折,小说结构复杂,叙事技巧远胜《红梅传》。从小说行文来看,《古杭红梅记》出自明人之手,具体演绎红梅诗及红梅仙子恋情,王鹗、红梅仙子之恋情是否依据刘斧《红梅传》原貌已难以稽考,但这一作品源于《红梅传》的痕迹甚明。又《红梅传》所引红梅诗实出自宋人刘元载妻之手,诗名《早梅》,《诗话总龟》前集卷之十选录了这则诗话,小字注此诗话出自《金华瀛洲集》。由此可见,《红梅传》、《古杭红梅记》皆是演绎红梅诗的小说作品。
    (2) 《王魁传》佚文
    《永乐大典》卷二六零五“梦人跨龙”条下引录王魁、桂英事,题出自《摭遗新说》,未标明出自《王魁传》,《类说·摭遗》中也载王魁事,属于节文,篇名题作《王魁传》,文中未见桂英“梦人跨龙”之事,这段文字当为《王魁传》的佚文。其文如下:
    王桂英既遇王魁也,岁月既久,情好益笃。桂尝语魁曰:“妾未遇君前一夕得梦,梦有人跨一龙才高数丈,仰望跨龙者,状貌甚大。跨龙者执一鞭,鞭丝拂地,旁观者皆曰:‘此神仙也。’少顷,龙骧首欲上,我既执其鞭丝,升未数丈,鞭丝中断,而我堕地,仰望龙已不见,而微见其尾。忽然雷雨大作,望见一处有林木,欲休于其下。至则有一人亦欲避雨,顾其木曰:‘此白杨木,不可止。’其人遂去,妾则竟避下,雨势甚急,而妾独不濡。不久睡觉,意思恐非吉兆也。洎此日见君状貌,乃梦中跨龙者也。乃自解曰:‘鞭断则我堕,君当升腾而去,妾不得同处矣。’妾不识白杨木何物也,常询人皆曰:‘人茔墓间多有此木。’吁!妾不久其死乎?雨泽万物而我不湿,是知非善梦也。” 魁曰:“梦何足遽信,但无虑,非久复相会。”于是执手大恸。移刻魁上马,桂祝之,得失早还,无负约也。魁遂行。
     《王魁传》系北宋人夏噩所著,宋人刊刻唐人陈翰《异闻集》时曾窜入此文,《齐东野语》卷六载:“世俗所谓王魁之事,殊不经,且不见于传记杂说,疑无此事。《异闻集》虽有之,然集乃唐末陈翰所编,魁乃宋朝人,是必后人剿入也。”小说叙述士子王魁下第失意,入山东莱州游玩,遇青楼女子桂英,桂英资助其求学。朝廷求贤,王魁决定应试。临行前,二人在海神庙中盟誓,约为婚姻,死不相负。后来王魁中第,毁约另娶,桂英忧郁而死,其魂魄向王魁报复。此故事流传颇广,后世笔记、小说多收录此文。宋人曾 造《类说》、罗烨《醉翁谈录》辛集卷二、明代《剪灯丛话》卷二、《绿窗女史》卷五、《青泥莲花记》卷五、《艳异编》卷三十、《情史》卷十六皆收录此作品,这些选本依据的版本有所差别,但《类说》、《醉翁谈录》的编辑者依据原本编录,这一点无可怀疑。《类说》本《王魁传》与《艳异编》中《王魁》文字相同,王士贞明显抄自《类说》。《剪灯丛话》、《绿窗女史》、《青泥莲花记》、《情史》中“王魁”与《类说》本略有差异,这些选本有桂英贺王魁登第诗八联十六句、桂英赋临别诗四句,《类说》节录登第诗最后一联两句,无临别诗赋行,其他文字大致相同,我们把这些选本称为“节本”系统。《醉翁谈录》所载“王魁” 事篇幅较长,结构完整,篇名题作《王魁负心桂英死报》。《醉翁谈录》所载《柳毅传书遇洞庭水仙女》、《无双王仙客终谐》、《李亚仙不负郑元和》等篇目分别依据《柳毅传》、《无双传》、《李娃传》改写,故事情节基本保持原貌,由此可推测,《王魁负心桂英死报》基本保持《王魁传》的原貌,小说中诗文唱和相当完整,称之为“改本”。无论是“节本”,还是“改本”,皆不载“梦人跨龙”事,这一故事情节被改本、节本忽略,节本系统无法看出“梦人跨龙”是否出自《王魁传》,但改本却留下了明显的删节痕迹。《王魁负心桂英死报》开头叙述桂英、王魁相识时写道:
     (桂英)言曰:“昨日得好梦,今日果有贵客至。”
    小说中所言“好梦”并未详述,显然是改本将梦删除。又李献民《云斋广录》卷六《王魁歌并引》云:“故太学生王魁,嘉佑中行艺显著,藉解有声,……贤良夏噩传其事,余故作歌伤悼之云尔。”诗中云:“临行更祝东归早,后会夤缘恐难保。曾占异梦定非详,从君未必能偕老。”李献民阅读的夏噩原著,所云“异梦”当指“梦人跨龙”情节。因此,《永乐大典》所存“梦人跨龙”必然出自《王魁传》。
    这段佚文在原本中的位置当处于海神庙盟誓之后离别之前,佚文与改本对照,可以看出这是临行前的一段对话:
    佚文云:魁曰:“梦何足遽信,但无虑,非久复相会。”于是执手大恸。移刻魁上马,桂祝之,得失早还,无负约也。魁遂行。
    改本云:桂曰:“以君才学,当首出群公,但患不得与君偕老。”魁惊曰:“何言之薄也!盟誓明如皎日,心诚固若精金,虽死亦相从于地下。”桂曰:“但忘早还,无负约也。”魁遂行。
     改本的文字虽然有所变动,但情节基本上依照原本。
     总之,“梦人跨龙”佚文的发现,有助于我们研究夏噩《王魁传》原貌。
    (3) 《周助》
     《永乐大典》卷九一三“尸异”引录此文,《类说》本未收录该篇,后世小说选本也未见选录。《周助》篇名乃笔者所加。其佚文如下:
     周助畿邑封丘人,年十七八,风采甚美。父为助约同邑孙氏为妇,已问名纳采。一夕孙以病,问其母曰;“料不起矣,所不足者,不得侍助之中栉,虽死为泉下恨矣。”孙卒助闻其容色绝品,又知其瞑目之说,私心怏怏,与同里李生善,以情告之。李生庸人无识,但其志锐然敢为者也。因谓助曰:“此易耳。今方大冬,孙死未数日,尸顾未变,容色如旧,破其棺视之何害。”助然之,与李生极饮,暮出郭,至其窆所,掘之见其柩。李生乃令助自起其盖,则尸然而起,执助曰:“郎真有情者也。我已化去,而能见遇,夫妇之情尽矣。”乃起与助携手而行,助初为之鬼也,又疑其更生,复见其颜色若桃李,亦不惧。乃共逾一垣,助脱袍藉地,与孙合。既已,助复询之则不语,以手举之则不动,奄然死矣。助惊,呼李生共举其尸,复还窆所,盖棺整窆而去。助不半年亦死。
    (4) 《刘中明》
    《永乐大典》收录《摭遗》“刘中明”事两则,估计出自同篇。卷二六零五“灯台”条云:
    东山寺道觉谓刘中明曰:“某备苏油如来圣像前,二十年不绝,积兹胜利,所谓无涯。”中明曰:“古者修行,子以身为灯台,心为灯盏,增诸戒,行为油,照一切无明,以油烛为胜利,即非也。”
     又卷四九零八“笑傲风烟”载:
    刘中明曰“吾方放志云水,笑傲风烟,以好山为所止,用白云为故乡。”
     刘中明即刘昉,《青琐高议》后集卷之十收录《中明子》,篇名小字注云:“刘昉尸解游京师”, 估计《摭遗》中的《刘中明》叙其修行尸解之事。
    (5) 《苏耽》
    《永乐大典》卷一零八一三“留柜付母”存其佚文如下:
     苏耽将飞升,母曰:“吾恃尔也,尔去,吾何依。”仙曰:“儿今虽去,母之动息皆可知也。”乃留柜付母,封钥甚故,曰:“愿母不拆,若有所需 告之,如所言也。”后母凡有所乏,祷其柜,皆如所求。一日,母思仙,为在其中,乃发柜,了不见物,惟二鹤凌空而去。
     此则佚文与《太平广记》卷十三《苏仙公》颇相似,估计是刘斧改写《苏仙公》而成,今将《苏仙公》的这一故事情节摘录如下,以供比较。
    (苏仙公)乃跪白母曰:“某受命当仙,被召有期,仪卫已至,当违色养,即便告辞。”母子嘘唏。母曰:“汝去之后,使我如何存活。”先生曰:“明年天下疾疫,庭中井水,檐边橘树,可以代养。井水一升,橘叶一枚,可疗一人,兼封一柜留之。有所阙乏。可以扣柜言之,所须当至,慎无开也。”言毕即出门,踟躇顾望,耸身入云,紫云捧足,群鹤翱翔,遂升云汉而去。来年,果有疾疫,远近悉求母疗之,皆以水及橘叶,无不愈者。有所阙乏,即扣柜,所须即至。三年之后,母心疑,因即开之,见双鹤飞去。自后扣之,无复有应。
    
     三、《翰府名谈》佚文一则
    
    《通志·艺文略》著录《翰府名谈》二十五卷,刘斧撰,《宋史·艺文志》著述与此相同。此书未见录于明代书目,估计原书早已亡佚。《类说》卷五十二存其佚文十五则,《诗话总龟》引录二十一事,《分门古今类事》引录十五事,程毅中先生在《樊川诗集夹注》卷二《华清宫》注中辑录《翰府名谈·玄宗遗录》,(注六)今存佚文五十余则。
    《永乐大典》(残卷)卷一三一三六仅收录《翰府名谈》一则,即“寇莱公”事。此则佚文也见于《类说》,《类说》题作《莱公妾茜桃》,《永乐大典》所录篇幅长于《类说》,是现存《寇莱公妾茜桃》小说较为完备的佚文。其佚文如下:
    寇莱公少时过大梁,宿邸中。梦至一处,翠峰流水,有女童引至磐石上,与(疑此字为衍文)两人对坐,共食茜桃。女童曰:“某有分趋左。”公引执其手,即觉。自汴回梁,再宿旧邸,有老姥曰:“吾孙女小名茜桃,衣冠家欲娶之,则女大骂,曰我已有夫。”公曰:“尔试呼之。”少选出拜曰:“此吾主也。”公悟向所梦,遗姥银数百星,售女为妾,语言多有补益。后公出镇北门,燕集无虚日。有善歌者,公赠之束彩,意尚未满。茜桃为诗云:
     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似意嫌轻。
     不知织女萤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
     后公南迁,茜桃泣曰:“妾无奇功不升于仙,有薄效亦不入于鬼,前世师事仙人为侠,尝有官为侍儿所鸩,妾往戮之,失于详审,孕已数月,是一戮而杀二人,受谴再入轮回。宿根有契,为公侍妾。今将别去,公当为地下主者,乃阎浮提王也。天符即下,宜集后事。”明日,茜桃果卒,公不久亦逝。
     《类说·翰府名谈》节录《寇莱公妾茜桃》无“寇莱公梦食茜桃”事,仅以“寇莱公梦得丽人茜桃”一句概括这一故事情节,“此吾主也”之后的文字,《类说》中所存《寇莱公妾茜桃》与《永乐大典》中的佚文相同。又宋张邦几《侍儿小名录拾遗》引录《翰府名谈》“寇莱公妾”,虽然没有梦食茜桃事,但比《类说》、《永乐大典》中的佚文多两诗。一是茜桃所作,诗云:“风劲衣单手屡呵,幽窗轧轧度寒梭。腊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一是寇公和作,诗云:“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诗话总龟》前集卷二十二《宴游门》引录“寇莱公妾茜桃”,注出《翰府名谈》,与《侍儿小名录拾遗》文字相同,估计张邦几的“寇莱公妾”出自《诗话总龟》。由此可知,《永乐大典》所存《寇莱公妾茜桃》虽非完帙,但也是一篇较好的佚文。
     在文章即将结尾之时,我们需要强调一点的是,本文所依据的《永乐大典》是一部残卷本。《永乐大典》是解缙等人根据明成祖的谕旨编纂而成的一部巨著,编纂时间历经六年,于永乐元年开始编写,直至永乐六年成书,永乐皇帝亲制序文并赐书名。《永乐大典》全书有目录60卷,正文22877卷,11095册。清乾隆三十七年《四库全书》编纂之际,四库馆臣对《永乐大典》进行整理,已亡佚1000余册2422卷。经过二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到清末民初仅存64册。新中国建立后,诸多学者广泛搜求,今存797卷。1960年中华书局影印出版线装20函202册,1962年台湾世界书局据此影印,增加12卷,1982年,中华书局又增版线装本2函20册67卷,1986年中华书局出版精装本,存797卷,是《永乐大典》现存最为完善的版本。今辑录刘斧小说依据中华书局1986年版本,《永乐大典》残卷仅占原本的4%,所辑佚文数量有限,虽难以令人满意,但对于刘斧小说集版本以及小说流变的研究仍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注释:
    (注一) 程毅中 〈青琐高议补遗〉,见 宋·刘 斧《青琐高议》,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3年版。
    (注二) 《青琐高议》 明·张梦锡刻本,今藏辽宁省图书馆,今存两册六卷,
    一、二卷,六至九卷,目录完整,与今本同。
    (注三) 清·黄丕烈 《黄丕烈书目题跋·荛圃藏书题记》卷六,中华书局 1993
    年影印本。
    (注四)、(注五) 李剑国 《宋代志怪传奇叙录》,〈青琐高议叙录〉、〈摭遗叙录〉,
    南开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李剑国先生已注意到“刘中明”、“周助”(即卷九一三“尸异”)、“梦人跨龙”,但未辑出佚文并作分析。
    (注六) 程毅中 《宋元小说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程毅中先生根据北京图书馆藏朝鲜刻本《樊川诗集夹注》辑出〈玄宗遗录〉。
    原载:《文献》2001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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