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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写在前面 汉字文化圈，一般是指中国以外的越南、朝鲜半岛和日本。这些国家至少在西欧文化传人之前，怀着对中国文化的憧憬，将它们尽可能地导入自己的国家。自然，对本身即是文化的书籍的关注就更强烈，越南、朝鲜半岛和日本等国都购买了中国的书籍。 明末到清代的中国，由于商业活动十分活跃和农村结构的变化等原因，出现了广泛的识字阶层，使得大批廉价书籍上市。当然，越南、朝鲜半岛和日本等国也希望购买到这些书籍。比如，据《江户时代唐船持渡书的研究》[1]，江户的商人们在众多的货物中就有购买来的大量小说书籍。 本来书籍购入的目的大都是为了学问，是要通过这些书籍学到中国文化。但是，即使购入通俗小说，由于能阅读用口语写的书籍的人有限，在通俗小说的传入和接受方面，可以看到与接受儒家学问书籍不同的状况。特别是在考察属于中国代表性小说如《三国演义》、《西游记》等极为通俗的小说时，可以清楚地看到作为汉字文化圈的越南、朝鲜半岛和日本在接受中国文化上的特殊性与差异性。 本文以《二度梅》和《好逑传》两部作品为例，考察越南、朝鲜半岛和日本对汉字文化的接受情况，以及对其背景加以分析。 二、《二度梅》的接受情况 1.《二度梅》的出版 《二度梅》是清代的才子佳人小说。其故事情节为：唐肃宗时的山东济南历城县知事梅魁之子梅壁是作品的主人公。梅魁这一人物是名清官，后来升迁为吏部都绘事。梅魁让妻子和儿子梅壁返回故乡常州，自己只身赴任。时为宰相的卢杞及吏部黄嵩两人，皆为奸佞之人，操纵国政，企图陷害梅魁。卢杞设计，想把梅魁置于自己手下，梅魁以此为耻不从。卢杞又欲暗杀梅魁，诬陷梅魁暗通鞑靼反叛朝廷。盲信这一情报的朝廷勃然大怒杀了梅魁。 卢杞又假传圣旨派人到常州抓梅魁一族，母子从友人处得到消息，欲逃往仪征亲戚家里。得知事情发生突变的梅壁，将自己和仆人喜童的身份掉换来见亲戚。结果装扮成梅壁的喜童被捕，在押往京城的途中自尽身亡。而梅壁逃亡扬州在寿庵寺欲自杀时，被僧香池救下改名为王喜竟。香池曾经也升至兵部尚书，卢杞被任用后弃官削发出家。 数月后陈尚书返回故里，来到寺里，香池也再度做官，梅壁跟随他并认仆人王正为义父。陈尚书有女儿杏元和儿子春生，梅魁死后周年的时候梅花开放，陈尚书也前来为吊祭梅魁亡灵，祈祷其子梅壁将来出人头地。但是，那天半夜的大雨使得梅花顷刻凋零。陈尚书心有所感而有意出家为僧。杏元百般相劝不被理睬，只好祈祷梅花再次开放。梅壁也同样祈祷，果然梅开二度。梅壁大喜赋诗一首，向陈尚书报告。陈尚书读其诗，得知喜竟其实是梅魁之子梅壁。 卢杞原与陈尚书不和，使命杏元出嫁番奴。梅壁与春生送杏元至雁门关，杏元将玉蟹和金钗作为离别之物送给梅壁。杏元在黑水朝拜昭君庙后投河自尽。但是杏元被昭君之灵所救，送到河南的邹御史的家。番奴士兵没有办法，只好用杏元丫鬟翠环顶替杏元带到了番奴。 邹御史名再，受命到京城赴任。夫妇之间有一个叫灵英的女儿，母女两人仍在家中。见杏元可怜收为养女。杏元改名汪月英，与灵英以姐妹相称。 卢杞诬告陈尚书，使之获罪入狱。另外还命抓陈尚书儿子和外甥。大学士党进暗地帮助春生和梅壁逃生。途中梅壁遭遇强盗将其所有东西抢走，后来又被官兵抓住，但投到都察院冯天乐门下，改名为穆荣成为河南邹御使的佣兵。 没有寄身之处的春生在寻死的时候被渔姑所救。这位姑娘叫玉姐，后来两人萌生了爱情。但是，玉姐被江知府的儿子看上，带到府上欲逼其为妾。春生把状子递到了郑军门那里，邱军门呵叱了江知府的儿子。邱军门是梅壁的舅舅。那时梅夫人也在府中，邱军门的夫人冯氏是都察院冯天乐的妹妹，生有一女名叫云仙，尚未嫁人。后来弄清了春生是梅壁的义弟，春生将所经历的周折告诉了梅夫人。邱军门收春生为义子并让他改名为邱魁，号春生。玉姐也和母亲一起被叫到府中，春生得以安心勤奋读书。 梅壁在邹御史之处被任为书记，深得御史的信赖，欲将女儿灵英相许。邹御史奉皇上之命上京，邹夫人让梅壁去送信。这样，梅壁经常留在邹府，得以与杏元相识。邹御史被封为兵部侍郎之后，回到家中让杏元和灵英嫁给梅壁。不久梅壁以穆荣的名字来到大名府参加科举考试。会试时相逢春生，梅壁以第一名，春生以第二名及第，殿试时梅壁获状元，春生为探花。卢杞见春生年少及第欲将女儿嫁给他，但受到春生的固辞。卢杞大怒欲加之罪，春生辞官而逃。听说此事的许多进士举人十分不平而上奏，皇帝得知此事将卢杞和黄嵩打入狱中受刑。陈尚书官复原位，穆荣和春生也恢复了原姓，梅魁得以雪除冤罪。梅壁在父亲墓前报告了此事，改朝换代后锄恶扬善，为喜竟树碑立传。其后，回京的梅壁迎娶杏元、灵英，春生与云仙、玉姐结缘。 这部小说没有脱离才子佳人小说的常套。但是，这个历经苦难的故事对读者很有感染力，以至有许多版本传至今日。这些版本大致可分为繁本系统（如澹雅堂刊本、右文堂藏本、福文堂刊本、其他书业藏板）和简本系统（文富堂刊本、文玉斋刊本、友于堂刊本），从传至今日的书籍出版年代来看，从嘉庆初年到民国，出版从未间断。其出版地点有中国主要城市，如京都文成堂、姑苏绿慎堂、羊城丹桂堂、武昌聚英堂、上海扫叶山房等。 2.日本的接受情况 《二度梅》传到日本的年代，如《江户峙代唐船渡書的研究》（文政十一年 直組帳 丑五番船書籍直組帳（長崎縣 立長崎圖書馆藏[本買直組帳]内の）買一 二度梅 七部毫部二付 元代五分無割增）中指出的那样，最迟不晚于18世纪初期。江户时代著名小说家泷泽马琴（1767-1848）在天宝三年四月二十八日写给殿村的书简中，已可看到对《二度梅》评论的记载。“二度梅一书已购入，多谢关照，虽只有六卷，但此书写得极妙，于吾将大有裨益。”泷泽马琴对这部作品给予了“写得极妙”的高度评价。但是，泷泽马琴觉得平民持有此书多少有些昂贵，于八年之后写信托人将之卖掉。“二度梅带有书套小刻六册，价三朱购入，如贰朱可卖。水浒传全传二十四册四帙，金贰两壹分从长崎外行人处购入。望以贰两左右售出。”[2] 其实，这个《二度梅》对泷泽马琴的小说《三七全传南柯梦》（又称《三七节操全传南柯梦》）（文化五年戊辰正月吉日，画工葛饰北斋）产生了很大影响。[3]其影响可以从作品的构成与书名自身两方面来进行考察。在作品构成方面，“男女相识——以身相许——离别——男方与其他女性结婚与男性的节操——重逢——一夫二妻的团圆”这一作品模式是相同的。另外，书目中的《忠孝节义二度梅全传》的“忠孝节义”、“全传”，对《三七节操全传南柯梦》的“节操”和“全传”产生了影响。笔者在《中国才子佳人小说的影响——论马琴》[4]一文中，曾将中国才子佳人小说定义为（l）才子与佳人的故事；（2）命里注定的男女经受考验，克服后喜结良缘；（3）没有极端的性描写模式的作品群。《二度梅》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没有脱离这个常套的作品。但是，由于《二度梅》中加入了强烈的“男人节操”的中心思想，才使《三七节操全传南柯梦》成为以纯粹的殉情为特征的作品。泷泽马琴在这里找到了《二度梅》所具有的新奇性。 但是，除了泷泽马琴将中国小说所具有的“男人节操”导入自己的作品以外，在日本对《二度梅》没有表现出多大关心。一般来说都认为它只是一部普通的作品。例如，泷泽马琴的友人之一木村墨老就如此论到：“玉梨娇、二度梅、疗妒传诸书，为描写才子佳人奇遇只有四五册布套的作品。它们是唐山书肆之徒，只以买卖为目的杜撰的冗长之作。”（《国字小说通》）[5]这里谈到的“它们是唐山书肆之徒，只以买卖为目的杜撰的冗长之作”，指出了才子佳人小说只不过是以营利为目的的书肆活动的产物，也就是说是一部不值一评的小说。 这样的（l）才子与佳人的故事；（2）命里注定的男女经受考验，克服后喜结良缘；（3）没有极端的性描写模式的作品群，在当时的日本被翻译或被改编的可能性非常小，但由于《二度梅》中有令人兴奋的“男人节操”这一主题，才被泷泽马琴导入了自己的作品。因为那个时代的日本，随着出版业的发达也许需要更令人兴奋的作品。 3.越南的接受情况 然而，越南接受《二度梅》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在越南由于有从1905年受法国统治到1940年为止的日本侵略，许多拉丁文和越南语的翻译书籍被改编。其数量据说有1000册到2000册。它们主要是为了国语学习而被使用，那时《三国演义》自不待言，还出版了其他历史小说及才子佳人小说。关于那时的情况，身为“东洋杂志”新闻记者，而且在河内出版了《三国演义》的拉丁越南语译著的潘继柄（1875-1921），做了如下的论述：“我们安南人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学习国语了，这是多么可喜的事啊！以前，我国的男子要经过多年的辛勤努力，耗费父母大量的钱粮，才能达到手捧书卷，高吟低诵的地步，其实也未必能够心领神会。可是现在，不仅男子，就连妇女、甚至年轻的姑娘和天真的儿童也都能捧起书来读了，而且读一字懂一字，念一句就能体会其中的意味，可以说是心领神会了……但遗憾的是，文字是易学了，人人都懂了，可是到哪儿去找书来读呢？读完了《官怨吟曲》，又读《翘传》，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几十种，读得快的人三天就读完了。由于上述原因，我们才决定出版这套丛书，名之为《喃译外书》，每周出版一本……”[6] 正是这样，出版的大量书籍不只是《三国演义》，其他历史小说及才子佳人小说也深受人们的欢迎。不但汉字和喃文，拉丁越南语也接受了中国小说，这表明在传统社会中已经有相当多的中国小说被接受。 在颜保《中国小说对越南的影响》中，举出了在1906年到1960年之间，越南翻译的书籍有316种。其中《三国演义》、《反唐演义》、《封神演义》等演义小说占有很大比例。关于《二度梅》可见到以下书名： 梅良玉演义 阮安姜译 西贡，1909出版 梅良玉演义 范文强译 西贡，1927出版 二度梅 阮文贲译 河内，1929出版 另外，根据清华大学王小盾教授等调查，河内汉喃研究院图书馆所藏有关《二度梅》的书籍，参看《Di San Han Nora Viet Nam Thu Muc De Yeu》（《越南汉喃遗产目录》），大约收藏了7种。[7] 关于《二度梅》在越南获得众多读者的原因，其一，可以说在第十七回《选美女百姓惊惶 认兄弟家庭痛哭》到第二十一回《真容投落飞涯下 假扮贵人和番邦》中，有描写杏元被强迫远嫁边疆的故事。被迫嫁到异国一事，在越南历史上肯定存在过不少。对这样一名孤苦零丁的女性断然拒绝逼婚，自尽求全而产生的共鸣，便形成了一个读者层。其二，还有作品中出现了渔婆玉姐这一女性形象。第二十四回《路旁无奈春生投水 渔人有缘玉姐联姻》到第二十九回《周渔婆母女得富贵 穆相公邹府送家书》中，渔婆救了春生，还在船上给他提供了学习的地方。反过来春生也帮助其女儿卖鱼。不久春生在渔家之女的外貌中找到了“国色天姿岂在装，布裾絮袄胜霓裳。若穿环佩迎风立，疑果嫦娥降此方”的美丽，最后甚至在她身上还感到有一种“大家风范”。于是两人共同在船上生活，一直持续到春生出人头地之后。这样的在平民百姓（特别是临海的越南人）中存在的玉姐形象，在作品被接受方面具有很大意义。 4.朝鲜半岛的接受情况 朝鲜半岛《二度梅》的记载，能够见到的只有《集玉斋书目》的《二度梅六卷》（《韩国所见中国小说戏曲书目资料集》）[8]，与《平山冷燕》和《玉娇梨》等版本存在比较多的情况不同。《平山冷燕》有奎章阁2种，成均馆3种，东亚大1种，朴在渊1种，精神文化研究院1种，中央图书馆1种等。另外，《平山冷燕》和《玉娇梨》也有朝鲜语版本。《平山冷燕》作为才子佳人小说的典型，大概是因为它接受了乱而不淫的“风致”的缘故。《玉娇梨》是作为日本学习朝鲜语的教材而翻译过来的。 《二度梅》在中国流传，在朝鲜半岛与日本和越南的接受情况不同，之所以几乎没有接受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把它看作是一部极为低俗的文学作品。 三、《好逑传》的接受情况 1.《好逑传》 虽然《好逑传》的创作年代难以确定，但在18世纪初期即已存在。其故事情节为：明代秀才铁中玉，是一个英俊豪侠的人物。其父御史铁英刚直不阿而身陷囹圄，铁中玉机智勇敢舍身救父。铁中玉游学山东时，曾搭救过退官的兵部侍郎水居一的女儿，因为大学士之子过其祖欲逼他女儿水冰心与其成婚。水冰心颇感此事，后来把得病的铁中玉招到宅中加以照顾。但是，两人心虽相同态度却非常严谨。过其祖不断逼迫水冰心但终未得手，故对水居一加以诬告。铁中玉对此尽全力相助。 后来，水居一升至尚书，有心让水冰心和铁中玉结婚，但两人以生病时水冰心护理过铁中玉而不合礼节为由加以拒绝。铁中玉中进士后，选为翰林，虽与水冰心结为夫妇，但两人仍不同裘。这时的过其祖仍然嫉恨在心，以两人婚前照顾过一事为由诋毁他们有伤风化。皇上下令对此调查，结果水冰心仍然是处女之身。为此，两人被称赞为“其好逑中出类拔萃者”，雪冤平反结为夫妻。 如上所述，《好逑传》中的铁中玉和水冰心属于才子和才女，虽然没有脱离才子佳人小说的常套，用诗赋的形式来沟通心灵，但作品是把铁中玉和水冰心作为极其严谨的人物来描写的，是一对真正符合礼教的人物。作品错综曲折的情节和优美的语言，深为后人称赞，演变为李荫佳的《小河洲》、陈存梅的《好逑传》、吴业溥的《鸳鸯侠》等传奇作品。作品不但完全没有淫猥的描写，还能使人感到有一种对淫猥予以批判的精神。 2.朝鲜半岛的接受情况 在韩国，从尹德熙的《小说经览者书目》（1762）[9]及完山李的《中国小说绘模本》（1762）[10]中都可看到它的名字。另外还存在着成均馆2种、精神文化研究院1种、奎章阁2种、梨花大1种等书籍。其朝鲜语的翻译，《景印校注，韩国古代小说丛书Ⅳ》中作为“好逑传，淑女知己”，由梨花女子大学1975年出版。它根据的版本是奎章阁本的好逑传18卷4册（抄本）。虽然年代难以确定，大致为18世纪到19世纪。关于这个朝鲜语本，李慧淳在《好逑传研究》[11]中指出：（l）译文基本忠实，但在不影响内容的前提下，表现比较简约。有诗词省略和以词代诗的情况。（2）由于有文章的缩写、装饰的表现和官能描写的省略，多少有些枯燥无味。（3）在文句的追加和翻译中，多少强调了附加的内容，还有明确表现的例子。（4）有改变内容和译者与原作不同的翻译，等等。 关于（1），小说诗词的插入一般有概括故事梗概、暗示和表明作者观点的意图，但容易给作品加入主观性，缺少真实感。韩国本的诗词省略，有翻译的原因，还有朝鲜半岛没有插入诗词加以评论的传统的原因。翻译的年代从中国的出版来看似乎比较早。这个时期，在韩国明代的演义有所翻译，但才子佳人小说的翻译尚未开始。①译者也许有意强调礼教思想才翻译了这部作品。妨碍才子与佳人的纯粹结合的不是第三者，而是他们的伦理观自身。作品中的人物根据自己的意识得到社会的公认，都是为了保全最初的盟约。希求这样严谨伦理观的朝鲜半岛的思想背景，是《好逑传》朝鲜语译本诞生的要因。 3.日本接受的情况 《好逑传》如《商船载来书目》（国立国会图书馆藏）[1]中“享保十六辛亥年（1731）好逑传一部四本”记载的那样，18世纪初期已经传到了日本。之后，泷泽马琴在小说《开卷惊奇侠客传》[12]中，加进了《好逑传》的构思。在天保元年三月二十六日写给殿村筱斋的信中，泷泽马琴写到：“此好述传虽无可取之处，男女人物皆豪爽任侠，有条有理，十分有趣。虽有些不足之处，但如加修补，尚可用。可将之加入拙著侠客传，或可为右卷的新设想。”在此，泷泽马琴认为《好逑传》虽“无可取之处”，但其中的“侠”应该导入新的作品，所以在《开卷惊奇侠客传》的创作时将之导入到了作品之中。这种有意地导入，泷泽马琴在执笔创作时就有这个意图。这也可以从《曲亭丛书》的《惜字杂笺六册》中有《好逑传脚色抄》这件事上进行推测。 本来《开卷惊奇侠客传》是一部以《女仙外传》、《平妖传》、《好逑传》等为底本，描写南朝残党达小六和姑摩姬各自得到忠臣的支持，立志复兴南朝的冒险故事，泷泽马琴由于与出版商不和只写了四集而搁笔，第五集是蒜园主人即荻原广道之作。《开卷惊奇侠客传》中，采用了《好逑传》一到三回描写铁公子父子的刚毅和围绕美女水冰心的唐帖八字的转机的故事。主要是着重描写铁公子的“侠身义骨”，可以窥见作者对“侠气”有很大兴趣。泷泽马琴之友的木村默老的书翰集[13]中，也有对《好逑传》的一些记载。泷泽马琴在写给殿村筱斋的信中说：“平山冷燕之小女之文才，压倒翰林学士，好逑传之才子佳人，有侠义而脱色情，可谓新奇尔。”一再做出“有侠义而脱色情，可谓新奇尔”的判断。在这样的评价下，《好逑传》也和《二度梅》一样，作为给日本小说带来新作品的素材而被接受。 上面谈到荻原广道执笔写作《开卷惊奇侠客传》第五集之事，之后他又以《通俗好逑传》为名把它翻译到了第五回，现在藏在天理大学。 明治时期的幸田露伴（1867-1947）的小说《命运》中，也有“侠客传是由女仙外史脱胎换骨而来。其中虽有借鉴好逑传的部分，但整体上能看出女仙外传的影子”的字样，可见《开卷惊奇侠客传》是以《好逑传》为底本一事已经众所周知。 时至昭和，日本受《好逑传》在西欧被翻译一事的影响，也把它翻译成了日文。小说家兼诗人的佐藤春夫（1892-1964），发表了译本《好逑传》。[14]在前言中，佐藤春夫写到： 好逑传因为歌德从法译本见到，称赞它是一部融伦理和诗美为一体的名篇中国小说，所以成为一部在欧洲名声大作的作品。其别名也作侠义风月传，被称为第二才子书，所以原来就受到相当的重视。正因为如此，才成为一部能够为歌德一读的译著，但在近代的评价一般似乎不高。 …… 当然中国小说都是大众小说这一点自不待言。以这种眼光去读可以看到其超人之处。不仅开头的一章，可以说整个以铁中玉为主的前半部都是情节紧凑明快，能看出作者在故事构成方面的才能。情节的展开和变化方面等既有推敲又不乏情趣。人物的内在心理活动基本没有描写，只是从外部强加了一些说教，是这部作品不成功的主要原因。 这里，谈出了虽然受歌德的影响将之翻译，但作品缺少人的心理描写，或者说缺少人的情痴描写的直率感想。 以上可知，佐藤春夫翻译的动机是出于对西欧的憧憬，但除了这个例外，日本接受《好逑传》主要出于从中国小说借用具有新奇性素材的这一欲望。不仅《好逑传》和《二度梅》是这样，日本对于中国文化的接受大都有把具有新奇性的东西不断导入的特点。 4.越南的接受情况 越南对于《好逑传》接受，只有在《越南汉喃文献目录提要》[7]中：《好逑新伝演音》（HaoCau-TanTruyenDienAm武芝亭编撰 今存抄本2种喃文书）。《好逑传》没有作为平民口传文艺在南方广为流传的记载，大概是没被越南接受的原因之一。根据现在的资料，除了上面的《二度梅》以外，由于作为口传文艺的流传而被导入越南文学的还可以举出《金云翘传》、《花笺记》。 另外，《好逑传》中的才子佳人的严肃性，也许会难以被越南文学的土壤接受。被称为具有越南文学代表性的文学体裁“传”的六八体演歌诗，更易于表现《金云翘传》和《二度梅》那样的主要描写流离痛苦的故事，而且人们对此也很喜闻乐见。在这种意义上，《好逑传》中的主人公们，由于超过流离失所的悲愁，突出了礼教的严肃性，才没有被越南文学积极接受。 四、结束语 以上，本文通过《二度梅》、《好逑传》，对朝鲜半岛、越南、日本对它们接受情况的不同进行了考察，同属汉字文化圈，同样抱有对中国文化的某种憧憬，寻求作品并接受了它们，但是在各自的接受情况方面却大不相同。即在朝鲜半岛接受了重礼教的内容严肃的小说，在日本是为了创作出新的作品而追求新奇性来读中国小说的，在越南受到中国南方口传文艺影响的同时，渴望的是把人们的痛苦流浪的悲愁加以升华的作品。 这种接受情况的差异，不只是小说接受情况的不同，同时也反映出各自文学观的不同。 注释： ①闵宽东在《中国古典小说在韩国之传播》（学林出版社，1998）中，将在韩国亲自见到的“翻译小说”列举了52种，其中属于才子佳人小说的有：《平山冷燕》十卷十册（总486页），精文研，三卷三册（中央图）；《好逑传》十八卷四册（奎章阁、梨花女大）；《玉娇梨传》一册、高丽大（晚松本）。 参考文献： [l]大庭修.江户时代唐船渡书的研究[M].大阪：关西大学东西学术研究所研究丛刊，1967. [2]天保11年2月9日殿村篠齋宛書简.大澤美夫 柴田光彦 高木元编，日本大学捻合图书馆藏.马琴书翰集[Z]. 八木書店，平成4年. [3]德田武.《三七全传南柯梦》和《二度梅全传》、《琵琶记》[M].日本书志学大系51《日本近世小说与中国小说》所收，青裳堂书店，平成4年. [4]矶部佑子.中国才子佳人小说的影响——论马琴[J].高冈短期大学纪要（第18卷），2003. [5]木村默翁.国字小说通[A].续燕石十种（第一卷）[C].中央公论社刊，1980. [6]颜保.中国小说对越南的影响[A].克劳婷、苏尔梦编、颜保译.中国传统小说在亚洲[C].国际文化，1989. [7]刘春银、王小盾、陈义.越南汉喃文献目录提要[Z].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图书文献专刊，2002. [8]朴在渊编.韩国所见中国小说戏曲书目资料集[Z].鲜文大学校.中韩翻译文献研究所，2002. [9]小说经览者书目（1762）[A].韩国所见中国小说戏曲书目资料集[C]. [10]完山李氏序，金德成外画.中国小说绘模本（1762）[M].江原大学校出版部，1993. [11]李慧淳.好逑传研究[J].梨花论丛（第30编），1977. [12]开卷惊奇侠客传[M].天保三年（1832）.参看新日本古典文学大系本开卷惊奇侠客传[M].岩波书店，1998. [13]木村默老书牍集[A].木村三四吾.泷泽马琴——人与书翰[C].八木书店，1999.[14]奥川书房[M].昭和17年10月发行。参看定本佐藤春夫全集第32卷[M].临川书店，1999. 作者简介：矶部佑子，女，日本高冈短期大学教授。 （日本高冈短期大学，日本富山县933-8588） 原载：《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1月第34卷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