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王虹虹的《娲娘与虹》《神狼林》《沉睡中的小鱼》和《湖娃》,再看其新作《三梦》(第一部)(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感觉王虹虹在艺术上的确成熟了。无论是精雕细琢的语言技艺、深谋远虑的谋篇艺术,还是对世界与人性的深层体察和终极关怀,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在《三梦》这部有点“异想天开”的长篇小说中,作者延续了瑰丽而饱满的想象,从她诡异和变幻的思想魔方中,展现的是一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遥远”世界。说它“遥远”,是因为她精心构筑了一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世界的“他者”,它时时冲击着我们想象的极限,我们的灵魂有时会飞进那片奇幻的混沌中,很难找到返回之路;但它更多的时候会贴近我们单薄的身体和充盈的魂灵,让我们感到惊悸和战栗,因为我们的思想一旦接触这密密麻麻的梦幻文字,随即会被那刻骨铭心的人性之真实撕扯和灼伤,我们会不自觉地卷入时而大如天盖时而微若针孔的幻想风暴中,我们的悠然被裹挟了,我们的琐碎被清理了,我们的麻木有惊觉了,我们的虚假被拷问了。总之,我们感到了刺骨的疼痛,我们松弛的神经在世界和人性的牵扯中不断趋于崩裂的紧张中。 《三梦》是一部让人过目难忘的作品,之所以说它“过目难忘”,是因为它在我们的精神世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让久远的情感记忆得以还原,我们置身于小说之外,又有身临其境之感,我们疏离于小说文本,又参与了小说的创造,我们本身就处于小说的“张力场”中。如果说一部小说就是一个世界,那么王虹虹的《三梦》就是一个类似于达瓦孜高空走索的紧张而又惊异的存在,是一滴水处于掉落临界点的那种饱满的状态,是弯弓拉满的那种潜在力量的聚合。 一部优秀的小说总要耗费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作者往往抽离日常的喜怒哀乐,把它倾注到作品的创造中。王虹虹说:“在写《三梦》时,电脑旁会准备很多擦泪的纸巾。”可见作者写作《三梦》时,完全进入了小说的“内宇宙”,处于一种忘我和无我的境界。那么,小说的主人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作者虚构了另一个星球上的三种“人类”:纯种人、混种人和无影人,他们之间的万般纠葛是通过梦之家族的幸存者——梦己、梦熙和梦熠这三条拧结在一起的线索来贯穿的,整个小说的叙述基调是沉静和公允的,没有对哪一方或者哪一个人物过分地袒护和偏爱,命运的升沉和力量的消长都让故事自然地引发,没有刻意地让自己的意念来主宰叙述的转折和前进,正是这种没有拘束和羁绊的叙述,才让饱满的情感随着视镜的转移更加完美地呈现出来,每个人都是立体的,每个人都是美和罪恶的统一体,我们会对其中的每一个人物一会儿爱,一会儿恨,一会儿哀其不幸,一会儿怒其不争,我们的情感会随着故事的演进不断地游移和撕扯,我们有时会六神无主,为人物命运的巧妙安排暗暗地拍手叫好。最有代表性的是纯种人皇室大将军纣,他的最初亮相是在干夜酒吧,他对在酒吧里做歌女的梦己百般戏弄和刁难,展示了被压抑的恶,让人产生厌恶之感;但随之他又利用自己的威严,解救了由于偷店主的食物被毒打昏迷的梦熠,他的这一举动肯定会博得读者的喝彩,在情节的山穷水尽之时,是纣松弛了我们绷紧的神经,让我们的情感得到了释放;当纣爱上了梦己,而万年神树删除了他们美丽的记忆,我们会为他们欲爱不能、对面不相识、咫尺天涯的爱情感到深深的惋惜;当他在空城大战中杀死了梦熠的心上人小时,我们又会为善良美丽天使的突然死亡感到无奈,而对纣的情绪是十分复杂的。在千丝万缕的命运纠葛中我们顿感空茫,在强大的命运和天机面前我们无比渺小,又在劫难逃。梦熠和来自无界的大山向纣复仇,将纣击倒在地,梦熠的姐姐、纣的心上人梦己心痛不已,我们又在心底里为纣叫屈,感到纣的“死去”为我们的阅读布下了阴影。随着故事的进展,纣经过百般救治,幸运地活了下来,读者的心里又升起一番惊喜,只觉得好戏还在后头呢。 作者就这样人性化地设计人物,他们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人性中的美好和罪恶会随着情节的推进而自然彰显,而读者的情感不断地得到激荡和鼓动。这样一来,这部小说所带来的情感张力是非常巨大的,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它对我们情感的渗透,只有安静下来无条件地接受它所显示的爱与恨、情与欲的洗礼。另外,同样引起注意的还有混种人魔时越、天株塔主宰无天、混种人小时和纯种人双子,甚至还有国研大师秋盛国的妻子和孩子,他们的生命状态是饱满的,而不是单薄的;是复杂的,而不是简单的。在阅读中,我们同样会为他们人性的微妙变化而感慨万千。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11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1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