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参加了这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评奖工作,在阅读了初选作品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振奋。说心里话,面对儿童文学,我已多年没有这种欣悦难言的好心境了,我忍不住向几位朋友推荐了这次参评的佳作。作品阅读后是要退回中国作协的,但我真想就此吞没其中的几种。虽然我要去的是北京,但这时涌上我心头的,却是老杜的“漫卷诗书喜欲狂”和“青春作伴好还乡”。 恕我直言,对于近十年来的儿童文学创作,我的评价不太高。不是说其中没有好作品,也不是没有新的优秀作家的出现,但总的势头,是并不怎么喜人的。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相比,文学性在衰退,商业性在高涨;独创性在减弱,趋同性在增强;新生力量的产生和发展日渐其微,成名作家的自我重复和悄悄老化愈益显著。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这与童书的销售份额不断增大恰成反比。这意味着一个方面的成功和另一个方面的失败,而文学奖所要提升的恰恰不是那成功的一面,而正是那不成功的一面。这就是我的忧虑所在。 然而,在这一届的初选入围作品中,我不仅读到了《非常小子马鸣加》《狼獾河》《唏哩呼噜和他的弟弟》《猪笨笨的幸福时光》《神龟“曹操”》等一大批佳作,而且,最使我惊讶和欣喜的,是读到了四篇青年作者的优秀作品,它们是:汤汤的童话《到你心里躲一躲》、孙雪晴的散文《我和妈妈的粥》、胡继风的小说《想去天堂的孩子》、赵华的科幻童话《苏珊的小熊》。四篇作品都不长,但都能让人一气读完,而且能读得热泪盈眶。其中,《苏珊的小熊》略显单薄,然而也充满创意和感染力。我从这里看到了年轻一代出人意料的文学潜力,也看到了中国儿童文学的真正希望。 这些青年佳作中,最优秀的,无疑是《到你心里躲一躲》,不光是我,很多人都在大胆断言,这篇作品很可能会成为传世之作。这是一个奇特的故事:小孩木零被大人派去傻路路山包取宝,那里住着很多傻鬼,他们讨厌大人但盲目地喜欢所有的小孩,小孩只要说冷,说要到他们的心里躲一躲,他们没有不欣然应允的,而进入了心里,就可以取走那心里的宝,然后就可逃回家。这些宝很值钱,让小孩去取宝已成为这一带的一大产业,他们就此富起来了。可是被取了宝的傻鬼,日显衰败,双眼无光。木零老是找到同一个鬼,他有些不忍了,最后一次就在那鬼的心里待了好久,流了不少愧疚的泪。后来那个鬼找上门来,他说自己也冷,也要到木零心里躲一躲,木零虽然害怕,却难以拒绝。鬼在他的心里也待了好久,出来后,变得两眼有光了。鬼说,在木零心里发现了他当年流过的愧疚的泪,有这些泪,他就满足了……故事暗示了商业社会中情感的稀缺和宝贵,却又带着一种“广义的象征主义”。这正如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既写出了资本主义的人世现场,又带有广义的、永恒的人生象征。我想,这正是从儿童到大人都可反复阅读的作品,不同年龄、经历的人会获得不同的审美享受。比如,一个真诚的失恋者,就会从中受到启悟,想一想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这一个人在这一时代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而如果对方心里还有泪,还有永恒的痛惜和不灭的回忆,又能给心灵以怎样的安抚……这种既是儿童文学又能在成人文学中同样处于高端的佳作,我们的确已经很难见到。 胡继风的小说初看似觉文学性不强,但越读到后来越被打动,他所写的民工子女想见远在苏州的父亲的那份拳拳之心,能让每个身处天伦之福中的人一掬同情之泪。小说结尾尤见功力,作者很可能是借鉴了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这是一种成功的借鉴。孙雪晴的散文即使放在优秀成人文学之列也决不逊色,作者写出了人生难言的奥秘,写出了女儿和妈妈之间那些复杂尴尬的情结。就我的阅读经验来看,儿童文学中似只有陈丹燕的《一个女孩》达到了这样的深度。 遗憾的是,最后,只有汤汤的作品获奖,另外三篇青年佳作都落选了。我在想,是不是我们这些评委有点老化了?或者, 我们这一奖项本身,还缺了一点对年轻作者应有的敏感?我们的儿童文学不能自满于业已成名的作家和作品,我们不能没有“青春作伴”啊!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01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0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