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时代精神风雨表的文学思潮与文学批评,在当下的历史转型期也相应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比较集中地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在文学的审美教育与娱乐功能上发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受市场经济影响,强调文学的娱乐、游戏、消遣、感官刺激功能,主张“欲望写作”、“身体叙述”、“本能传达”、“情感宣泄”、“享乐主义”、“金钱拜物”;一部分人强调文学的教育、净化、引领、提升功能,主张“载道写作”、“历史叙述”、“理想树立”、“醇化人伦”、“终极关怀”。前者在现实生存竞争、挤压、烦恼、劳顿、迷茫、困惑、畏怯、惊悸中,走向生命此在的、世俗的、短暂的、情绪的渲泄和转移,或呻吟,或呐喊,或沉沦,都是在一种自闭与停滞、自灭与沉沦的状态下进行;后者在现实生存的挤压、拥堵、失落、痛苦的追求中,以理想和意志的支撑,走向生命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价值和意义的追求,或讴歌、或挽唱、或毁灭、或再生,都是乐观向上,积极进取地走向未来。如果把文学比喻成为一个人的话,审美功能是骨血,教育功能是神韵,娱乐功能是肌肤。这三者的完美结合、有机统一,才可能成就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成就一个时期、一个阶段的文学事业。 在经典文学标准和多元化的个性表达上发生了冲突 有人认为:不管文学创作形态发生怎样的变化,文学的本质,文学创作、欣赏的规律是不变的,这是文学区别于其他事物的根本属性。优秀的文学作品,总与时代和百姓休戚相关。正因为这样,文学是有方向、有标准的。文学是国民精神前进的火炬。我们要用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引领文学创作,提升人民群众的审美情趣和阅读水平。绝不能一味降低精神高度、解构理想信念、放弃道德坚守、混淆是非界限,乃至不负责任地向社会传输错误的理念,误导公众。有人认为:文学和科学不一样,科学可以有数字化的标准,文学的标准应该是个性化的,很难确定有什么具体的标准。我们正处于一个文化审美、文学创作多元共存,个性发展,跨文化写作的时代,文学的基本形势和面貌是多元的,文学的审美标准也应该是多元的。经典与大众,严肃与通俗,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经典诗与口语诗等,都应有各自生存的空间,这样才有利于文学的创作和繁荣。不管你在方法上、技巧上、风格上、形态上有千差万别的不同,但站在欣赏的角度上必须是美的。创造美和欣赏美的规律客观存在,我们只有遵循。至于有人以丑为美,以怪为美,以生理快感代替审美愉悦,那我们就以健康、向上、纯洁、阳光的审美观念和审美感情去净化、提升、引领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重视文学的经典理念与大众审美情趣、接受美学的关系处理,避免审美失范和相对主义的极端现象发生。 与新历史主义在历史观上发生了对抗 唯物史观坚持历史有其特定的凝定性,不可重复、不可假设性。历史有其固有的规律、背景,偶然中的必然,个人在历史发展中特定的作用,社会政治、文化、思想的时代定性,特定的价值和意义。作家在历史小说的创作中,首先要尊重历史的真实,强调一定历史阶段核心价值观在社会关系中的作用,真实地再现特定历史条件下,典型环境、典型事件、典型人物、典型性格、典型心理、典型精神。在这里,作家不仅要吸收史学家的理性思维新成果,还要将艺朮家所独有的审美思维,与之恰当的融合,形成独特的审美表达方式,“戴着镣铐跳舞”,拂去历史事件、人物上尘封了的积垢,还其历史以本来面目,挖掘一种历史精神,一种人文情感,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存样态,一种文化气质。以史为鉴,激励后来人努力创造美好的新生活。历史小说的创作,应努力做到历史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的统一,努力使作家自己的历史观和价值观接近和吻合已逝去的岁月的那段历史事实、历史人物、历史观念、历史精神,书写历史真实的“这一个”。 新历史主义坚持历史是当代史,在他们那里,历史是一堆死去的材料,只有为其注入新时代、新时期的新思想、新观念,死去的历史材料才能复活。在他们的笔下,历史是一个婢女,想怎样打扮就怎样打扮,她可以是良家妇女,也可以是风尘女子。他们强调自我历史观的决定性、创造性。这种融进个人现代生活观和价值观的作品,谈不到靠近当年历史的真实性,完全是以历史背景或历史人物说自己心中的人和事。例如:新编历史、戏说历史、漫画历史等等,都属此类。历史小说创作是戴着历史的“镣铐”跳舞,新历史主义抛弃了历史“镣铐”,在现在的舞台上跳自己的现代舞。 在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的统一上发生了决裂 一部分人认为:文学就是表现人的生活方式、情感意绪、生存状态的,真实地再现现实生活中,人们的一种生活境遇,一种苦难的心态,也是文学的重要职能。他们倡导一地鸡毛的新写实,坚持生活的真实高于艺术的真实,摒弃升华性的思想和理想性的选择对叙事的介入,强调“日常生活”的直接性叙述和琐碎性的细节描写。这部分人,有的被现实生活中的苦难所压倒,失去了理性的思考;有的怀着对虚无理想的反叛,对崇高的不信任,用形而下对抗形而上,用自然主义的描写对抗宏大叙述。他们在字里行间氲氤着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物欲和情欲的生命价值走向。一部分人认为:文学总根于希望和理想,文学表现现实生活中的灾难和不幸,是为了表现希望和理想。他们强调升华性的思想和理想的选择对叙事的介入,强调深刻的思想性对生活中迷茫、困惑、徘徊、彷徨、沉沦、毁灭的情感、精神、灵魂的澄明、照亮、引领和拯救。这部分人的文学观念和创作代表了中国当代文学前进的方向。他们站在色情、暴力、血腥、垃圾之上,遥望人类精神的灿烂星空。当我们的民族注重应用科学、实用性、功利性,强调市场经济,财富聚敛的时候,作为精神生产,情感慰藉,思想引领的文学,一定要站在基础科学、超越世实、超越物欲、审美理想的立场上,强调情感慰藉,思想引领,终极关怀。文学服务于社会,不仅仅是匍匐于大地的迎合、献媚,卑躬屈膝,还有站在黑夜之中大海的礁石之上,顶着排天的风浪,闪烁着思想之光的灯塔。 在玄幻新族的崛起中,当代批评显得失语 在中国当代文坛,“80后”的一批青年作家,他们从网络文学冲出,穿越历史和现实的屏障和鸿沟,在表现英雄主义的基座上,热衷于玄幻小说的创作。这种小说是对西方神话传说与中国武侠小说的嫁接和融合。他们以一种宏阔的文化视野,明快、简捷的动漫叙述方式,创作出了集科幻、动漫、武侠于一体的、新的审美情感的文本形式,尽管其显得还有几分稚嫩和柔弱,但他们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强大的生命力。但批评界对这些是批评大于肯定,指责多于分析。许多不痛不痒或哀其不美的批评未能站在文学审美的基座上,发出符合文本形式的、令人信服的真知灼见。这种不切要害的批评局面,反倒增大了“80后”玄幻族青年作家与批评界的鸿沟。 在全球化的大潮中,我国的民族文学表现出-种焦虑和不自信的情绪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随着经济、文化、科技的全球一体化时代潮流的冲击,中国当代文学自觉不自觉地从地域性、民俗性、乡土性向全球性、世界性、人类性发展和蔓延。这种大的历史趋势,使中国当代文学在传统向现代的转变中,出现了“以西释中”的思想,出现了“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的视界融合,从“文以载道”、“经国治世”向“以商养文”、“以文补商”演变;从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演变。在这融合与演变的过程中,中国当代文学徘徊在中西文学对比、渗透、评价,争峰之间。时而后现代的超现实主义、象征主义、黑色幽默狂涛泛起;时而现实主义、原始主义、寻根意境派呼声甚高;时而“向内转”,时而向“叙述形式偏移”。中国当代文学随波逐流、借风破浪,颠颠簸簸,一路前行到21世纪之初,这是一个民族文学与世界文学接轨的大港湾,融合的大驿站。中国当代文学中的许多作家面对世界文学的强大阵容与辉煌成就,显出了一种自卑、萎缩、焦虑、不自信的复杂情绪。这种情绪汇集成一种思潮,即对当代文学的妄自菲薄。我们的民族文学出现了一种彷徨、徘徊、寻觅的状况。时而虎气十足,时而猴气十足,时而自足自满,时而妄自菲薄,两种情绪此涨彼消,交错在民族文学精神审美品质的中轴线上。可以说,中国当代文学正处在一个迷茫、彷徨、寻觅、突围的艰难期。在这个时期,文学批评家应该保持自己的精神独立和挺拔,保持与金钱拜物、物质主义拉开一定的距离,保持精神引领的高度,保持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密切关注,保持历史的评价和审美的评价的统一,这是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困境的重要一环。我相信,这是一个呼喊文学巨匠和文学批评大家出现的时代,也是文学巨匠和文学批评大家一定会出现的时代。 原载:《文艺报》2011年05月30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5月3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