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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拷问——郭沫若的恋子情结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罗印文 参加讨论

    1960年11月18日,郭沫若在给他的忘年交陈明远的信中说:
    “……须知现在的许多想法,并不一定都正确,将来可能还要改变。特别在哲学方面的文字,必须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反复修改。现在早已不是五四时期。尚未成熟的东西,万不可冒失地拿出去发表!”
    这封信是郭沫若针对准备出版《新三叶集》一事而特地写的。陈明远与郭沫若的儿子世英、民英交好,他们推心置腹,相互切磋学问,探讨文艺与哲理问题。郭世英提出要像父辈那样结集出版他们三人的通信,定名为《新三叶集》。
    五四时期,年轻的郭沫若与田汉、宗白华三人相互通信,讨论诗歌、思想和文化问题,这些通信于1920年5月结集出版,名曰、《三叶集》。有文学史家评论说:“《三叶集》是五四潮流中继胡适之《尝试集》之后,有文学意义的第二个集子。”
    郭世英他们三人通信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从郭沫若信中大致可以推测一二,即属于文学与哲学方面探讨性意见,与当时流行的正统观点不一致或不完全一致,因而郭沫若才告诫他们:“万不可冒失地拿出去发表”。
    郭世英将拟议出版的书起名《新三叶集》,在他看来,自信与父辈五四时期的通信一样,具有反抗传统,追求科学与民主的精神,有一脉相承的延续性;加个“新”字表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有了新的内涵。
    这个《新三叶集》没有出版成,自然没有招来风波。但郭沫若未曾料到的悲剧接连发生了:他的这两个儿子世英和民英先后惨死!
    先说世英,1942年1月出生于重庆,在家学与社会环境熏陶影响下,他从小接触广泛,思想活跃。他喜好文学、哲学,中学时代就通读了许多世界名著。他的天分高,几乎过目不忘。龚济民、方仁念著《郭沫若传》提到郭世英时是这样写的:“在他身上较多地继承了父亲作为诗人和剧作家的气质,喜爱写诗写剧,也特别爱思考,常把自己所探讨的问题提出来向父亲求教。”郭沫若特别喜爱这个性格直爽又很有思考能力的儿子,外出时也尽可能把他带在身边。
    1962年8月,郭世英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来到五四运动发源地的北京大学,这位两三年前与人探讨文艺与哲学问题,想要出版《新三叶集》的年轻人,此时一定想到了先辈们当年追求科学与民主的反潮流精神的。他和班上志趣相投的三位同学组成一个X小组,他们抛却历史传统的包袱,不顾既定的思维模式,勇敢地进行独立思考。他们的讨论从世界的本质开始,比较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发展的背景和在历史上的作用,进而讨论两者的合理性孰大孰小。联系到现实生活,他们对当时思想界流行的对学术问题的专横态度,对文艺批评的单一标准都产生了疑问:社会主义的基本矛盾是不是阶级斗争?大跃进是成功还是失败?毛泽东思想能否一分为二?什么是权威?有没有顶峰?怎样看待个人崇拜或个人迷信?……这些当时被视为禁区的问题,都在他们关注和讨论之列。他们聚会研究,假期里也以通信方式相互切磋。校方和公安部门早已注意了他们,并截获了他们的信件和油印刊稿。他们小组取名X小组,一种说法表示未知之意,即讨论的问题属于未知领域;另一说法则是源于俄文中赫鲁晓夫名字拼写的第一个字母是X,看来前一说法接近原意,后一说法显然附会当时政治形势。他们小组于1963年夏天被打成“反动组织”,全体成员被公安部门拘留,最后定性为“反动学生”,四人中郭世英为“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即“不戴帽子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下放到河南黄泛区西华农场劳动教养”。另三人则全被判刑,进行劳动改造。
    两年后,1965年9月郭世英从农场回到家里,旋即进入北京农业大学学习植物栽培学。此时,郭世英给人的印象是:消瘦,沉默,不与人交往。前些年意气勃发,思想敏锐的小伙子,已经过早地衰落颓败了。然而等待着他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1968年4月19日——“文革”已经进行了近两年,郭世英在农业大学被造反派绑架,他在北京大学的“问题”被翻了出来,在造反派私设的牢房里,经受严刑拷打。
    《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一书是这样记载当时情况的:
    “郭世英在1968年4月26日清晨6时,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在农业大学私设的牢房中,他被四肢捆绑在椅子上,轮番批斗,连续三天三夜,受尽人身污辱。然后,人(被)反绑着从关押他的房间,一个三层楼上的窗口中,‘飞出来’……肝脑涂地,血染红了楼前的土地。”
    此时郭世英只是满了26岁。
    这里再说世英的弟弟民英之死。民英生于1944年初,他也是聪明过人,兴趣广泛,但他酷爱的是音乐,从小学习小提琴,热爱作曲。从他和世英一道与陈明远通信,成为打算出版的《新三叶集》作者之一这一事实来看,他也是思路开阔,勤于思考的人。郭沫若50年代和60年代初的全家福照片显示,他和世英一样,都是没有包袱,表情灿然开朗的人。
    1964年9月民英如愿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才华横溢的民英在学院里十分引人注目。为了便于欣赏乐曲,他将外国友人赠给他父亲的一架录音机带到学校。那时节拥有录音机是凤毛麟角。一位同学为此给毛泽东主席写信,说一些干部子弟把家里的录音机带到学校里听西洋音乐,崇拜“大(人)、洋(人)、古(人)”(毛泽东语),是搞“特殊化”,是“精神贵族”。毛泽东很快批了这封信,说:“类似这样的事应该抓一抓。”这封信连同批语在《内部简报》上披露后,郭民英在学校受到“点名批判”,并且不能继续学习。
    郭世英此时正在黄泛区农场“劳动教养”,郭民英又出了这么个问题,年逾古稀的郭沫若此时该承受着何等的精神压力,内心该是怎样的痛苦!心力交瘁的郭沫若最后找到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的罗瑞卿,让民英参军到解放军某海军部队。民英从小向往浪漫的航海生活,当上水兵后,以他音乐艺术方面的特长,在战士演出队里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因其表现积极,不久还被发展成中共预备党员。可是一年后“文革”开始,音乐学院的往事,哥哥世英的遭际,民英年轻的心灵已是伤痕累累,此时又面临更大的风暴,忧郁型精神分裂苦苦缠绕着他,1967年4月里的一天早晨,他开枪自杀身亡。
    再回到世英之死。
    世英于1968年4月19日被绑架的当天晚上,郭沫若夫妇就得知这一消息。恰好这天晚上郭沫若应邀要去参加周恩来主持的一个宴会。夫人于立群央求郭沫若向总理反映世英被绑架之事,无论如何请他营救无辜的孩子。郭沫若晚上就坐在总理的身旁,可是关于儿子被绑架之事,他只字未向总理提及。
    郭沫若与周恩来的友谊始于1926年的广州,四十年来两人可说是风雨同舟。周恩来甚至是1938年夏初郭沫若于立群在重庆结婚时的证婚人哩。在“文革”中,郭沫若在应予保护人员名单中位居第二,在宋庆龄之后,此时如果向总理提出营救世英的要求,应当不会给予总理多大的难处。总理向有关部门或有关人员打个招呼,甚至只要秘书出面,也许能救世英一命。但郭沫若错过了宝贵的时间。世英惨死后总理曾派人去调查。即使调查个水落石出,也是无济于事的:世英已不能复生!
    当儿子的死讯传来,于立群指责丈夫当初在总理面前为何只字不提时,郭沫若只是痛苦地沉默,沉默,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也是为了中国好呵!”据说,周恩来事后曾痛心地对郭沫若全家说:“世英是为我而死……”这些话都有些费解,也许是因为政治家们看待事物与常人不同吧。郭沫若建国后官至政务院副总理、全国人大常务委会副委员长,也可算是一个政治家吧。
    一年时间连续失去了两个爱子,郭沫若于立群的悲痛可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们准备了一块印有翠竹的方巾,在上面工整地写上民英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让葱绿高洁的竹叶陪伴着民英的骨灰。在这张小方巾上寄托了他们无限的哀思。世英生前记有日记,在他不幸惨死后,已是76岁高龄的郭沫若竟然经常伏在案头,用颤抖的手握着毛笔一笔一笔地抄写世英的日记,他抄呀抄呀,和着泪水,带着沉思,整整抄了八册,直到去世,抄写的日记一直摆放在他的案头。
    “现在早已不是五四时期”。在给陈明远信中说到的这话,肯定向世英民英兄弟说过。有着自己人生观价值观的年轻人是听不进去的,因而在“文革”前就双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郭沫若这话是私人说给信赖的年轻人的。这表明在他的思想深处对所处时代的现实是有清醒认识的。
    然而,在公开的场合,郭沫若内心的不同认识丝毫未表露。他被人语意双关地称为“中国的歌德”。诚然,他早已没有了五四前后时期那种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创作精神与人生豪气了。
    就在他的爱子民英惨死后不到两个月,在一次有江青在场的公众场合,他即兴赋诗,当时朗诵,声明“献给在坐的江青同志”:“亲爱的江青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见1967年6月6日《人民日报》)
    没有形象,没有激情,甚至也说不上语言的节奏,仅仅因为江青是毛泽东夫人,是炙手可热的权力中人——这样的诗很难不引起非议的。
    对毛泽东就更不用说了,众多的颂扬红太阳山呼万岁的诗文,以及参与批判挞伐和讴歌“文革”之作,许多都是即兴口占,或是一挥而就,其中不少写得意气纵横,热情洋溢,很难说不是发自他的内心世界。
    作为五四时期的弄潮儿,曾经写作过划时代诗篇《女神》的郭沫若,因为不满蒋介石的背叛行径,愤而写作讨蒋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的郭沫若,在儿子想要出版《新三叶集》时,对面对的现实有着清醒认识的郭沫若,对于他在公开场合扮演的角色,不可能没有灵魂的拷问:在《凤凰涅》中热情呼唤的“更生了”的祖国,为什么竟然容不了他的两个儿子——世英和民英呢?为什么不时表现出那样的奴颜媚骨呢?为什么竟然自我表态:“我以前所写的东西,严格地讲,应当全部把它烧掉,没有一点价值”呢?……在这样拷问的时候,他一定是十分痛苦的,也一定想到了自己的悲哀。
    原载:《理论与创作》2000.1
    
    原载:《理论与创作》2000.1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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