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7日,著名作家、诗人吴正的作品精选集《吴正文集》研讨会在北京举行,与会十几位评论家和学者对吴正作品进行深度探讨和交流,并对当下中国文学现状做了剖析。 现年六十三岁的吴正是上海籍旅港作家,他生长于上海,是那一代真正的上海人;而中年后定居香港,又使他流露出独特的香港情怀。四十年来他创作文字350余万,著有长篇小说《上海人》、《长夜半生》,中篇小说集《后窗》、《深渊》,诗集《起风的日子》、《香港梦影》、《吴正诗选》、《百衲衣诗选》、《异度惊醒》,文艺随笔集《黑白沪港》、《回眸香岛云起时》、《小说小说》、《倒影集》,译著《堕入爱河》、《猎鹿人》等,获得国内外各种文学奖项20余种。多年来,吴正还一直承担着一份生意,对于这两者的协调,他曾以“生意是我的生存事业,文学是我的生命事业”来表明他的人生态度和对文学的挚爱。 这次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吴正文集》是吴正的作品精选集,包括长篇小说《长夜半生》、中篇小说集《深渊》、文艺随笔集《倒影集》、诗歌《异度惊醒》共四部作品。这是一部可以充分反映吴正在小说、诗歌、文艺理论等各个领域成就的精选集。近年来,吴正的小说创作尤其引起了国内评论界的关注。著名评论家顾骧曾以“诗对小说的渗透”来赞誉吴正的小说特质,而评论家田地也曾提出吴正的作品是“被现代主义修正了的现实主义”,吴正的小说被认为是“双现”主义的杰作和中国文学的新坐标。 《吴正文集》研讨会由《文学报》、《南方文坛》、浙江文艺出版社三家单位共同主办。 当天参加会议的专家有:梁鸿鹰,阎晶明,石一宁,胡平,胡殷红,邵燕君,张颐武,吴义勤,夏烈,施战军,任芙康,吴世平,张陵,吕先富,王久辛,鲍娴,叶梅等。与会的十几位专家就《吴正文集》的文学价值和个人创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鲍娴(浙江文艺出版社编辑部主任):首先我代表出版方对各位领导和专家、朋友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其次感谢吴正先生,他是一个完全用生命和心灵在写作的作家,他的作品非常纯粹。作为出版方、作为读者,我们能看到这样的作品,感到非常欣喜,也非常感动。吴正先生与我们浙江文艺出版社有很多年的交情,我们期待着吴正先生的新的作品的问世,也期待着与吴正先生的第三次合作。谢谢大家! 吴正(作家):感谢大家,每一次都有新的朋友见面。岁月荏苒,人世匆匆,当年的很多朋友如今都已垂垂老去。为了在世间留下曾经的印记,这也是我创作的一个动力。为了创作,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67年之前,是政治的影响。到香港后,是经济和社会环境的影响。直到现在,是家人的不理解。因为纯文学创作没有市场价值。所以我是讲,我执着付出的代价,是很惨重的,但我还是走下去,依靠大家对我的关怀。每次来这里,就像一个文学孤儿,回到了家里。 白烨(文学评论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长夜半生》给我很多感受。这个作品可以说把吴正的写作和特点都表现得比较充分。至今我的感觉比较凌乱,只简单得谈两点意见。第一,我觉得他在“写什么”上,有自己的特点。他的题材并不宏大,但却能以小见大。我觉得这个是他非常重要的特点。他写的都是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事儿,却反映出过去时代的意义、历史的影响。《长夜半生》讲了两男两女的故事,这个作品并不是很复杂好,但里面的东西非常多。从前期的压抑的暧昧,到后期欲望的暧昧,导致置身其中的人,常常发问“你是谁”、“我是谁”,身份的不明与置换,使其中人物常常失去自我。包含了自我迷失和寻找自我。两性的以小见大。第二,关于“怎么写”。可以从问吴正笔下发现很浓厚的文人笔墨和书生意气,整个作品有非常明显的书卷气和书生气,在写法、叙事、语言、感觉上,我觉得非常有特点,细致、细腻、精致,是他作品的一大特点,甚至往往过于精准。我想,是不是由此可以判定吴正的风格呢?我觉得他的作品是不是和海派作品有关系呢?如果有关系,那么这就超出了他个人写作的意义。在他的身上,有更多老上海文化的根脉。这也是他作品给我很大的印象。我希望他能写出更多的有特色的作品,在海派文化这一块的发展和壮大上做出更大的贡献。 梁鸿鹰(中宣部文艺局副局长):从吴正的创作来看,他把文学作为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部分,无关名利。我觉得每一个真正的作家,写的都是这种文学。能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吴正的作品全面地把过往的记忆记录下来,而不是想一个俗套的故事。他的感觉非常敏感,触觉非常丰富,领悟力和吸收力都很强。这个作者是情感丰富,对世界充满好奇,对美的事物很欣赏的人。有这样气质的人是写小说的天生的材料。透过《长夜半生》两队夫妻的纠葛,可以看待一个时代的变迁历史。他用特殊的方式加以记录,感觉非常好,很敏感的认识,尤其是一个男性的感悟。吴正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一个文本,让我们恍然大悟,把我们整个国家的变迁和个人的命运结合起来,我觉得他是掌握了文学规律的人。他指导文学创作的节奏和色彩。在这个市场经济的时代,他把我们心中的东西很清晰地勾绘了出来。我还读了他的诗歌、文论,觉得他的信仰非常好。祝福他有更好的作品。 阎晶明(《文艺报》主编):我重点看了《深渊》这部中篇小说,感觉非常惊讶。作为一个40年代的人,他非常有活力,文风有力。说到身体叙事,我觉得吴正的小说才是真正的身体叙事。《肾》等篇章很大胆,但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成分。即使对于情色的描写也具有文学性。故事的编排非常有喜剧色彩,情节理解,出人意料,在逻辑上又非常让人接受。吴正先生不同于其他港台作家的创作,打破了我原来对他的想象。《胎记》也是这样,不断交互纠葛。《刺背蝎的女人》也是这样,无意之中就可以反映更多更大的东西。70后的身体叙述既不如他的大胆,又没有他的内涵。而写历史的作家又无法深入到这一点。所以我觉得他的创作真的非常独特。包括小说、诗,感觉很好。就是这几个中篇放在国内,也是上乘之作。 王久辛(诗人):很高兴参加这个会议。我是写诗的,所以先看了吴正先生的诗歌。我看了谢冕、白烨先生对他的评价,我举双手赞成。我在书的后面写了两句话,“用心写作的人,用身体表达的人,用作品证明的人。”从他的诗中,可以看出身边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入他的心。对音乐、美术、艺术的感悟都融入到他的诗当中,让我看到一个涵养、教养、修养都非常高的人。可以说是绅士体,这是当代诗人稀缺的。唯一的建议是,诗歌还是要有意境。吴先生的诗有意境,但还是有点碎。如果你的感受放到给一个意境里面,会有更大的台阶。这是一个写诗的人和一个写诗的人对话。 任芙康(《文学自由谈》主编):当文学样式的创作总量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当文学体裁的出版总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当专职从事与文学的人数总量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鼓乐喧天,彩旗飘展的文坛展现我们眼前,但无需辩驳的是,刚刚提到的史无前例,都未能主推文学吸取到应有的硕果。且不说文学的整体日复一日地滑下了下披路,上世纪80年代,依凭一首诗歌、一篇散文、一篇小说瞬间炸响的传奇故事在如今已成为个案。正是在文坛尴尬的当下,出现了吴正这样的写作者,还有这样思维正常、精神纯粹的文人,笔下看似折射作者自身人生轨迹,实则呈现出名士风流般得儒雅的创作状态。他写上海,写香港,写过去,写今天,写一个个人,写出一个个故事。无论长篇、短篇,区别其他作家的写作,他都有一种不懂声色的基调,从容构思,徐徐道来,从根本上远离先声夺人,虚张声势。于是可以猜想,吴正作品和各式各样的文学奖无缘。然而也由此可以认定,以表现光怪陆离为主要内容而又断然摒弃了化肥和农药的吴正的文字具有低碳环保的绿色的质地。作为朋友,我祝福吴正先生。 张陵(《文艺报》副总编):吴正先生其实伴随着新时期过来的。同时期的人,很多其实已经不再专注于小说的创作。能够像吴正先生这样,能保持旺盛、热情的虚构创作的作家,确实已经不多了。从这个意义上,吴正作为创作主体非常旺盛。就这一点,我们对他表示很深的敬意,祝贺《吴正文集》的出版。我谈一个观点,吴正小说有一个情节,即批判现实主义的精神。这点是,思路非常清楚的。吴正有一种知识分子的对现实主义的理解,是冷静的,而不是余华式的冷峻。这也是吴正不同于当下创作的独特的情态。我非常赞成晶明的评价,如《深渊》里的细节,在特定的环境里表现得都非常冷静。这和作家本人的温文尔雅的气质是相关的。其实吴正内心当中,是有冲动的,如对女性的描写的时候,会有非常激烈的描写,人物的内在很有力量。我认为这其中写得最好的小说是《刺背蝎的女人》,这确实是一部上乘之作。里面的人物有点卡夫卡《变形记》的味道,特别有意思,而又能让人接受,不觉得是虚假的东西。反映作家在现实主义当中,还有特殊的元素。这和我们现在年轻的作家相比还是很有功力上的区别的。所以我说还是《老派故事见功力》。 邵燕君(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吴正老师身上看不到文学场这些年的痕迹和病症,他其实是80年文学从业者在海外的开花结果,个人的开花结果。这样的作品当中,作家一直保持着写作最原初的生命和冲动。我看吴老师的作品,可能每个人的侧重点不同。我仔细地读了《深渊》,被它感动。我觉得这部小说是吴正老师心理上最深渊的痛,所有的其他作品都和这种痛有关系。它是自剖其心的挣扎。我觉得光看这部小说就可以看到吴正老师的生活和心理形象。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在里面的对女性的描写是非常奇异的,带有邪恶的力量,这力量里包含着非常深的人类的情感,比如说怨恨,人类在深渊中挣扎的情感。我觉得这恰恰是文学存在的最大的理由。他是对一个挣扎在深渊中的灵魂的唯一的一个通往一个正常、现世光明时代的一个绳索。这是我读吴老师作品最深的体会。在这种灵魂的受苦挣扎之后,往往这个人会比一般的没有跌入深渊的人更容易抵达彼岸。我盼望吴正老师在这条路上能给我们光明的、祥和的境界。谢谢! 夏烈(文学评论家,杭州师范大学国际动漫学院副院长):吴老师的小说是一个回忆的、记忆的文学,这和我们这几年快餐消费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这是吴正先生第一个打动我的东西,也是吴正先生引以为自豪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他是一个小的、家长里短的东西,但同时也是一个大的折射了时代、家国的东西,似乎历史的图卷徐徐就这样展开了。历史成了背景,个体就在这种命定的、宿命的节点上展现自己生命的挣扎。《长夜半生》比较集中地讲了四个人和时代的变化、交错位移,慢叙事里充满了纠结。所以吴正的会议文学,或者说慢叙事,有很多自觉不自觉的在展现,这种展现是由修养的。刚才白烨老师提到“暧昧”,我觉得“暧昧”是吴正作品里的一个特质,包括情色的一些描写,如偷窥,在《胎记》里也有偷窥,一种慢的、细节的东西。另外,我觉得吴正自身也是一个很纠结的人,因为他一直在异乡和故乡中徘徊。上海是他的故乡,但对他有戕害,因此对他来说是异乡,但他到香港后发现那又是一个异乡,因此他就在这其中徘徊交错。最后,我想讲,我把吴正先生是视为一个海外作家的标本的意义,吴正的文本也足以担当这个标本的意义。 张颐武(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化学者):再看吴正的作品,觉得很厚重,这四本是他的标志性的东西。我觉得吴正先生写作有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他对20世纪后半期中国人的历史有一个独特的描写,把海内外中国人的挣扎都写出来了,而不仅仅是男女的小故事。他不光是个体生命的表现,而具有时代意义和历史价值,把中国的命运和中国人的命运写出来。所以他的文笔是比较求实的,现实主义。和贾平凹、莫言这些名家,可以看出海外的这些作家反而更踏实,分量很重。吴先生的这四部,我觉得使可以流传下来的。在同代作家里面,吴先生是一个独特的人。他有长篇,写大东西,这样的写法和风格都有他独特的意义。期冀吴先生继续写下去,将来我们要见证他们这一代人的感慨。谢谢各位! 吕先富(文学评论家):第一个感触当然是对吴先生的钦佩,一个作家对生命的理解和态度。我对吴先生的才华是非常惊奇的,小说、诗歌、散文、文论,我感觉他是打通了文学的环节,也跨越感性的创作和理性的思考。他的作品不是浅显的粘贴复制,他是面向内在的,洞察人心和世界。包括作品语言和构造,都是非常见功力的。我感觉吴正先生是一个有感觉、有直觉的执着的写作者。读他的小说,我们感觉像随着他一步步勘探人的内心,人的内心是那么迷雾重重,你可以看到许多,但还有很多看不到。我还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意见,在小说的叙述中有些地方人为地中断了,中断又闪回,我觉得偏硬了一点。最后,我想说,我注意到你在随笔里谈到:创作的时候,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流动着的是一条人性的小溪,细小但极具灵性。我在阅读作品的时候,是感受到这条小溪的。所以我想,因为有意识流的奔涌,我以我们大家也是期待你有更醇厚的作品,既纯且厚的东西,谢谢! 施战军(鲁迅文学院副院长):吴正先生是非常有独立的艺术判断能力和理想的稀有的作家。我被他的《倒影集》迷住了。我的第一个感觉是,非常惊喜。你曾经说过,一个作家最原始的、最终极的批评家是他自己,这个我觉得是一个作家创作的时候要明白的东西。另外,我看到他关于批评家的论断也非常精彩。而且,他还有一个独特的东西,来源于人文和文人的化合。像吴正这样综合型的文人,确实是非常少见。在文学创作和理论上都有建构。这种化合真实非常稀少、令人感伤的一个现象。还有,我看到其中的双城主义,更多的可以用合体来形容。在文体类型和创作风格上,是一个综合。作为一个作家,你还是一个绅士和战士的综合。司汤达曾经说过,小说是大街上行走的镜子。而你的小说里,推演成了魔镜,有了双现主义。《倒影集》有点像昆德拉的小说世界,有点像斯蒂芬金的书。这样的书在中国非常缺少。通过这些,人们可以知道小说的内部奥秘是什么,基本精神、基本价值是什么。这是我的由衷之言。我读了这套书非常受益,在此也感谢出版方和作者! 胡殷红(中国作家协会办公厅副主任):他的整个小说系列,是真的记录了他的时代经历。他对小说和文学的由衷的热爱,和现在浮躁清形下的大陆作家还是不一样的。他外表淡淡的,但是内心很澎湃,我觉得他的作品,等我退休了,可以慢慢读。 吴世平(CCTV纪实频道制片人):有幸结识吴正先生,第一次参加他的研讨会。我认为吴正先生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现象,逃离了主旋律写作的桎梏。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似乎是一个外国人在中国土地上发掘出了东西。另外,他身上有很强的原创的性质,他真正地还原了写作的真谛,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完全发自内心的畅所欲言的表现,这一点是非常难的。我觉得双现主义概括得是非常准确的。另外,他的《长夜半生》是非常好的作品,让人看到了电视剧改编的冲动。我认为吴正先生有很强的俳味,具有言犹未尽的意境。 石一宁(文学评论家):面对吴正先生的作品,我也很感慨。吴正先生的创造并不因年华的老去而停止,他的创作始终在延续。 作家吴正 研讨会会议现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