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设想,一个身着戎装却没有英雄情结的军人能走多远,一支没有英雄气概的部队能打赢战争。可以说,英雄气,使军事文学一度占领中国文学的半壁江山,刘洪、周大勇、杨子荣、李向阳、桥隆飙等英雄人物激励几代青年人奋勇前行。进入新时期,刘毛妹、欧阳海、梁三喜、李云龙、梁大牙等英雄形象又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人们为什么崇尚英雄?因为英雄有品性、有个性、有血性,有勇气、有志气、有正气,他们燃烧着自己,捍卫着和平,所以,人们要将目光投向英雄,仰望着、传颂着、膜拜着。英雄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图腾,英雄主义是军事文学的主旋律。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对物质的贪求开始挤压人们审美情感的空间,英雄崇拜遭遇着精英文化前所未有的挑战,英雄主义的宏大叙事逐渐被消费主义的软靡叙说所代替。当众多作家“英雄气短”转而歌颂帝王将相的文治武功或者摹写鸡毛蒜皮的世俗生活时,当大众传媒争相展示歌舞升平和时尚风情时,我们似乎无权要求军旅作家去耐住清贫寂寞。但委靡不振的现实告诉我们,这是一个需要英雄典型为社会提神塑体的时代,一个需要英雄主义为军队聚魂励志的时代。接过前辈作家的笔,扛起英雄主义的大旗,军旅作家责无旁贷。 当代作家不可能像老一代作家那样积累鲜活的战争体验,商业文化的强烈冲击,又使作家少有鲜明的历史记忆和终极关怀。和平是对军人的最大奖赏。我们不要战争,但事实上严峻的安全环境并不允许我们高枕无忧。一支伟大军队的荣耀,不仅体现在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壮举,也体现在它的英雄们所奠定的精神标高。在战场上英勇献身的烈士是英雄,在抢险救灾中牺牲的勇士也是英雄,在训练场上准备打仗的同样是真心英雄——历史从不排斥造就自己时代的英雄。从这个意义上说,英雄不问出处,遍地都有英雄。作家需要的是静下心来,吐故纳新,开辟出属于自己的艺术领地。 至今仍记得我参加毕业学员岗前集训时的老营长。那时的我们正是激情满怀又自视甚高的年龄,但此君却毫不留情地打击了我们。他让我们烈日下站军姿、雨中练长跑也就罢了,还让我们去喂猪,打扫猪圈。我们暗暗和他较劲,没一个人动。他便把全体学员集合到哼哼乱叫的猪圈前一顿臭骂:连拔草这样的小事都干不好,连喂猪这样的小事都不想干,你们能干什么?发射导弹,还轮不到你。当时我们一边抬泔水,一边心想,你能干什么?参军多年才混了个只掌管十几个兵的小营长。几年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转业当上县国土局副局长的他为抢救落水学生牺牲了。想到当年对他的误解,很是愧疚。批评人不讲方式,这样的人算不算英雄?我想,他是的。捷克作家伏契克说:“英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决定性关头做了为人类社会的利益所需要做的事。”虽然营长普普通通,没有惯常的神化色彩,没有激昂的豪言壮语,但在危急关头,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纵身一跃的。我第一次发现英雄离自己这么近。十多年了,老部队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少,可我记着他,相信还有很多人记着他。古罗马文论家朗吉弩斯将英雄主义喻为“伟大心灵的回响”,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需要这种“回响”来建构民族精神,烛照民众心灵的。英雄不是为了出名,我们却不能让他无名。否则,没有英雄的时代该多么地黯淡和寂寞啊,没有对英雄的书写,我们将留一部什么样的文学史给后人? 今天,中国正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迈进,中国军队也在向“能打仗、打胜仗”的目标聚焦,强国梦、强军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抵近。虽然昔日的苦难渐行渐远,但民族的复兴之路决不会风平浪静。在国民容易沉浸于“软乎乎的幸福主义”之中迷失信仰,一些作家沉迷于非英雄化写作甚至以追猎脂粉俗艳换取功名的时候,太需要英雄主义的黄钟大吕来激荡平庸麻木的心灵,需要深沉激越的英雄风骨来对抗浮躁焦虑了。对英雄的期待和对崇高的向往是军事文学主题中永远的贵金属。我们都曾感动于英雄的激情,沐浴过英雄的荣光,也有责任让这份激情常在,让这缕光芒永存,让每一次牺牲不朽。 面向未来,我们有必要呼唤有远见有担当的军旅作家,走出书斋,走进军营,走入兵心,再次吹响英雄主义的集结号,让英雄气在天地间升腾。 原载:《文艺报》2013年03月29日 原载:《文艺报》2013年03月2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