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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钗头凤】 眉头懒，心头乱。水流东去南归雁。 烹宝鼎，行觞令。笑语喧天，酒阑杯罄。醒、醒、醒。 桃花片，芙蓉面。梦中灯火阑珊转。 愁成病，恁时更。相卧鸳鸯，瞬间残剩。命、命、命。 【庚辰：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自“闻曲”回以后，回回写药方，是白描颦儿添病也。】【琪官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一文但见第96回 贾宝玉参无知无识 花袭人信有始有终。玉川子】 话说林黛玉只因昨夜晴雯不开门一事，错疑在宝玉身上。至次日又可巧遇见饯花之期，【别红之日。玉川子】正是一腔无明正未发泄，又勾起伤春愁思，因把些残花落瓣去掩埋，由不得感花伤己，哭了几声，便随口念了几句。不想宝玉在山坡上听见，先不过点头感叹；次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恸倒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彼时宝玉身处瀚海孤舟之上随波浮沉，且观第108回便可明矣。玉川子】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观现世多湮灭无闻也。玉川子】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庚辰侧批：百转千回矣。】真不知此时此际欲为何等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悲伤。【甲戌侧批：非大善知识，说不出这句话来。】【甲戌眉批：不言炼句炼字辞藻工拙，只想景想情想事想理，反复推求悲伤感慨，乃玉兄一生之天性。真颦儿之知己，玉兄外实无一人。想昨阻批《葬花吟》之客，嫡是玉兄之化身无疑。余几作点金为铁之人，笨甚笨甚！】【度脱苦海后方可免此伤悲。玉川子】正是： 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甲戌侧批：二句作禅语参。】【甲戌眉批：一大篇《葬花吟》却如此收拾，真好机思笔仗，令人焉的不叫绝称奇！】 那林黛玉正自伤感，忽听山坡上也有悲声，心下想道：“人人都笑我有些痴病，难道还有一个痴子不成？”【甲戌侧批：岂敢岂敢。】想着，抬头一看，见是宝玉。林黛玉看见，便道：“啐！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个狠心短命的……”刚说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甲戌侧批：“情情”，不忍道出“的”字来。】长叹了一声，【庚辰侧批：不忍也。】自己抽身便走了。【宝玉并不短命，而是苦撑到暮年，最末一个前往情榜销号。玉川子】 这里宝玉悲恸了一回，忽然抬头不见了黛玉，便知黛玉看见他躲开了，自己也觉无味，抖抖土起来，下山寻归旧路，【甲戌侧批：折得好，誓不写开门见山文字。】往怡红院来。可巧【庚辰侧批：哄人字眼。】看见林黛玉在前头走，连忙赶上去，说道：“你且站住。我知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后撂开手。”【甲戌侧批：非此三字难留莲步，玉兄之机变如此。】【后文果真就撂开手，但见第106回 孤倔王孙悬崖撒手 凄惶红袖秋千传情。玉川子】林黛玉回头看见是宝玉，待要不理他，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这话里有文章，少不得站住说道：“有一句话，请说来。”宝玉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甲戌侧批：相离尚远，用此句补空，好近阿颦。】【缓兵之计也。玉川子】黛玉听说，回头就走。【庚辰侧批：走得是。】【颦卿得知中计。玉川子】宝玉在身后面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甲戌侧批：自言自语，真是一句话。】林黛玉听见这话，由不得站住，回头道：“当初怎么样？今日怎么样？”宝玉叹道：【甲戌侧批：以下乃答言，非一句话也。】“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甲戌侧批：我阿颦之恼，玉兄实摸不着，不得不将自幼之苦心实事一诉，方可明心以白今日之故，勿作闲文看。】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此等事于袭人等也干过，还惹出了一段风波。玉川子】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曩时故事。玉川子】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头，才见得比人好。【庚辰侧批：要紧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玉川子】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庚辰侧批：反派不是。】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到把外四路的什么宝姐姐【庚辰侧批：心事。】凤姐姐【甲戌侧批：用此人瞒看官也，瞒颦儿也。心动阿颦在此数句也。一节颇似说辞，玉兄口中却是衷肠话。】的放在心坎儿上，到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见的。【亲极反疏，近极反远。玉川子】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只怕同我的心一样。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来。【甲戌侧批：玉兄泪非容易有的。】【宝玉与黛玉宝钗，孰亲孰远，可明欤？玉川子】 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内不觉灰了大半，也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可见是说道心坎里，无言以对了。玉川子】宝玉见他这般形景，遂又说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庚辰侧批：有是语。】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到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庚辰侧批：可怜语。】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庚辰侧批：实难为情。】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好。【庚辰侧批：真有是事。】【笑问作者批者：何人情事？玉川子】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庚辰侧批：又瞒看官及批书人。】还得你申明了缘故，我才得托生呢！”【高僧高道情何以堪？不愧宝玉一生毁僧谤道本性难移也。玉川子】黛玉听了这个话，不觉将昨晚的事都忘在九霄云外了，【甲戌侧批：“情情”本来面目也。】【庚辰侧批：“情情”衷肠。】【好一剂消气散。玉川子】便说道：“你既这么说，昨儿为什么我去了，你不叫丫头开门？”【庚辰侧批：正文，该问。】宝玉诧异道：“这话从那里说起？【庚辰侧批：实实不知。】我要是这么样，立刻就死了！”【甲戌侧批：急了。】林黛玉啐道：【庚辰侧批：如闻。】“大清早起死呀活的，也不忌讳。你说有呢就有，没有就没有，起什么誓呢。”【与第107回宝玉落寞之时嗔劝湘云要死要活之言对看，竟亦是翻过筋斗来的，叹叹。玉川子】宝玉道：“实在没有见你去。就是宝姐姐坐了一坐，【庚辰侧批：不要兄言，彼已亲睹。】就出来了。”林黛玉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想必是你的丫头们懒待动，丧声歪气的也是有的。”【自解其惑，颦卿是不忍也。玉川子】宝玉道：“想必是这个原故。等我回去问了是谁，教训教训他们就好了。”【庚辰侧批：玉兄口气毕真。】黛玉道：“你的那些姑娘们【庚辰侧批：不快活之称。】也该教训教训，【庚辰侧批：照样的妙！】只是我论理不该说。今儿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儿宝姑娘来，【庚辰侧批：也还一句，的是心坎上人。】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甲戌侧批：至此心事全无矣。】说着抿着嘴笑。宝玉听了，又是咬牙，又是笑。 二人正说话，只见丫头来请吃饭，【甲戌侧批：收拾得干净。】遂都往前头来了。王夫人见了林黛玉，因问道：“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庚辰侧批：是新换了的口气。】林黛玉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庚辰侧批：何如？】宝玉道：“太太不知道，林妹妹是内症，先天生的弱，所以禁不住一点风寒，不过吃两剂煎药就好了，散了风寒，还是吃丸药【甲戌侧批：引下文。】的好。”王夫人道：“前儿大夫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我也忘了。”宝玉道：“我知道那些丸药，不过叫他吃什么人参养荣丸。”王夫人道：“不是。”宝玉又道：“八珍益母丸？左归？右归？【就不当归，实乃当归也。伏宝玉第95回被救出住在紫檀堡未及时归家见黛玉最后一面之大段文字，实自悔之意矣，看官可明欤？玉川子】再不，就是麦味地黄丸。”王夫人道：“都不是。我只记得有个金刚两个字的。”【甲戌侧批：奇文奇语。】宝玉扎手笑道：【甲戌侧批：慈母前放肆了。】【庚辰眉批：此写玉兄，亦是释却心中一夜半日要事，故大大一泄。己卯冬夜。】【与第82回，王夫人托付宝玉与黛玉，黛玉同紫鹃雪雁忘情玩笑一对。玉川子】“从来没听见有个什么金刚丸。若有了金刚丸，自然有菩萨散了！”【甲戌侧批：宝玉因黛玉事完，一心无挂碍，故不知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金刚丸对菩萨散，正是所谓两峰对峙之文字也，实为本书作文秘法其一也。玉川子】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宝钗抿嘴笑道：“想是天王补心丹。”【甲戌侧批：慧心人自应知之。】王夫人笑道：“是这个名儿。如今我也糊涂了。”宝玉道：“太太到不糊涂，都是叫金刚菩萨支使糊涂了。”【甲戌侧批：是语甚对，余幼时所闻之语合符，哀哉伤哉！】【可见是批书人幼年故事。玉川子】王夫人道：“扯你娘的臊！又欠你老子捶你了。”【庚辰侧批：伏线。】【伏宝玉被政老笞挞一文。玉川子】宝玉笑道：“我老子再不为这个捶我的。”【甲戌侧批：此语亦不假。】【为何？观至第56回便知，其文曰：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也打发人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忍耐一时。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余代答曰：盖因宝玉纵然一些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故政老不再为了一些小事而打宝玉了。玉川子】王夫人又道：“既有这个名儿，明儿就叫人买些来吃。”【庚辰眉批：写药案是暗度颦卿病势渐加之笔，非泛泛闲文也。丁亥夏。 笏叟。】宝玉笑道：“这些都不中用的。太太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药，包管一料不完就好了。”王夫人道：“放屁！什么药就这么贵？”宝玉笑道：“当真的呢，我这个方子比别的不同。那个药名儿也古怪，一时也说不清。【暖香丹是也。玉川子】只讲那头胎紫河车，【庚辰侧批：只闻名。】【人头胎之胎盘。玉川子】人形带叶参三百六十两，【好大。玉川子】不足龟。【好小。玉川子】大何首乌，【庚辰侧批：听也不曾听过。】千年松根茯苓胆，【庚辰眉批：写得不犯冷香丸方子。前“玉生香”回中颦云“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岂不该有暖香？”是宝玉无药可配矣。今颦儿之剂若许材料皆系滋补热性之药，兼有许多奇物，而尚未拟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补宝玉之不足，岂不三人一体矣。己卯冬夜。】【余前批不谬也。玉川子】诸如此类的药都不算为奇，【庚辰侧批：还有奇的。】只在群药里算。那为君的药，说起来唬人一跳。前儿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给了他这方子。他拿了方子去又寻了二三年，花了有上千的银子，才配成了。太太不信，只问宝姐姐。”【照应第7回文字曰：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势儿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纪到作下个病根儿，也不是顽的。”宝钗听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可见薛家配药是不吝惜银子钱的。玉川子】宝钗听说，笑着摇手儿说：“我不知道，也没听见。你别叫姨娘问我。”王夫人笑道：“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撒谎。”【实非不说谎，实为甚晓底里，只是有不可告人之原因，宝钗不便说明是也。玉川子】宝玉站在当地，听见如此说，一回身把手一拍，说道：“我说的到是真话呢，到说我撒谎。”口里说着，忽一回身，只见林黛玉坐在宝钗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庚辰侧批：好看煞，在颦儿必有之。】【暖香丹之药，黛玉实实不知，不然第97回不会被菖菱以此药所毒害也。玉川子】 凤姐因在里间屋里看着人放桌子，【庚辰侧批：且不接宝玉文字，妙！】听如此说，便走来笑道：“宝兄弟不是撒谎，这到是有的。上日薛大哥亲自和我来寻珍珠，我问他作什么，他说配药。他还抱怨说，不配也罢了，如今那里知道这么费事。我问他什么药，他说是宝兄弟的方子，说了多少药，我也没工夫听。他说不然我也买几颗珍珠了，只是定要头上带过的，所以来和我寻。【第21回书宝玉让湘云梳头，湘云发现宝玉头上珍珠少了一颗，黛玉一傍盥手，冷笑道：“也不知是真丢了，也不知是给了人镶什么戴去了！”想必此珠是被薛蟠索去，配了“暖香丹”是也。玉川子】他说妹妹就没散的，花儿上也得，掐下来，过后儿我拣好的再给妹妹穿了来。我没法儿，把两枝珠花儿现拆了给他。还要了一块三尺上用大红库纱去，乳钵（rǔbō研钵，臼）乳了，隔面子呢。”凤姐说一句，那宝玉念一句佛，说：“太阳照在屋子里呢。”【此意为屋子里有真佛青天——王熙凤也，参见第6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周瑞家的言：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教你见个真佛去的呢？所见之人即为王熙凤；又第16回：（王熙凤）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嬷嬷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青天即王熙凤。可见凤姐所言不虚即证宝玉所言亦不虚也。玉川子】凤姐说完了，宝玉又道：“太太想，这不过是将就呢。正经按那方子，这珍珠宝石定要在古坟里的，有那古时富贵人家装裹的头面，拿了来才好。如今那里为这个去刨坟掘墓，所以只是活人带过的，也可以使得。”王夫人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花的！就是坟里有这个，人家死了几百年，这会子翻尸盗骨的，作了药也不灵！”【甲戌侧批：不止阿凤圆谎，今作者亦为圆谎了，看此数句则知矣。】【你说不是真，我便更向荒唐演大荒是也。玉川子】【暗指：蛮邦异族生搬硬套前朝政策，即使很像也是不灵。玉川子】宝玉向林黛玉说道：“你听见了没有，难道二姐姐也跟着我撒谎不成？”脸望着黛玉说话，却拿眼睛瞟着宝钗。黛玉便拉王夫人道：“舅母听听，宝姐姐不替他圆谎，他支吾着我。”王夫人也道：“宝玉很会欺负你妹妹。”【实乃宝玉一生不喜务正，杂学到是颇晓一二，还爱于人前卖弄，终是被人利用害了挚爱林妹妹，实实宝玉无心之过也。玉川子】宝玉笑道：“太太不知道这原故。宝姐姐先在家里住着，那薛大哥哥的事，他也不知道，何况如今在里头住着呢，自然是越发不知道了。【庚辰侧批：分析得是，不敢正犯。】林妹妹才在背后羞我，打谅我撒谎呢。”【伏第97回菖菱之虎狼药害了黛玉。宝玉如知晓底里定肝肠肠寸断矣。玉川子】 正说着，只见贾母房里的丫头找宝玉、林黛玉去吃饭。林黛玉也不叫宝玉，便起身拉了那丫头就走。那丫头说等着宝玉一块儿走。林黛玉道：“他不吃饭了，咱们走。我先走了。”说着便出去了。宝玉道：“我今儿还跟着太太吃罢。”王夫人道：“罢，罢，我今儿吃斋，你正经吃你的去罢。”宝玉道：“我也跟着吃斋。”说着便叫那丫头“去罢”，自己先跑到桌子上坐了。王夫人向宝钗等笑道：“你们只管吃你们的，由他去罢。”宝钗因笑道：“你正经去罢。吃不吃，陪着林姑娘走一趟，他心里打紧的不自在呢。”【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如何不让人喜爱，可叹只是表面功夫做来看的。玉川子】宝玉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庚辰侧批：后文方知。】一时吃过饭，宝玉一则怕贾母记挂，二则也记挂着林黛玉，忙忙的要茶漱口。探春、惜春都笑道：“二哥哥，你成日家忙些什么？【甲戌侧批：冷眼人自然了了。】【无事忙，皆为黛玉一人尔。玉川子】吃饭吃茶也是这么忙碌碌的。”宝钗笑道：“你叫他快吃了瞧林妹妹去罢，叫他在这里胡羼些什么。”【一语道破。玉川子】宝玉吃了茶，便出来，一直往西院来。 可巧走到凤姐儿院门前，只见凤姐蹬着门槛子拿耳挖子剔牙，【庚辰侧批：也才吃了饭。】【与第103回：过一会儿，鸨母出来扶着门框剔着牙道：“是谁找我啊？”一对，此刻是亲母亲凤姐，彼时为妓院老鸨，令余不忍卒读。玉川子】看着十来个小厮们挪花盆呢。【庚辰侧批：是阿凤身段。】见宝玉来了，笑道：“你来的好。进来，进来，替我写几个字儿。”宝玉只得跟了进来。到了屋里，凤姐命人取过笔砚纸来，向宝玉道：“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宝玉道：“这算什么？又不是帐，又不是礼物，怎么个写法？”凤姐儿道：“你只管写上，横竖我自己明白就罢了。”【庚辰侧批：有是语，有是事。】【伏第45回赏赖嬷嬷儿子之物。玉川子】宝玉听说只得写了。凤姐一面收起，一面笑道：“还有句话告诉你，不知你依不依？你屋里有个丫头叫红玉，我合你说说，要叫了来使唤，总也没说，今儿见你才想起来。”【甲戌侧批：字眼。】宝玉道：“我屋里的人也多的很，姐姐喜欢谁，只管叫了来，何必问我。”【甲戌侧批：红玉接杯倒茶，自纱屉内觅至回廊下，再见此处如些写来，可知玉兄除颦外，俱是行云流水。】【可叹小红挽大厦之将倾亦是行云流水转眼即逝也。玉川子】凤姐笑道：“既这么着，我就叫人带他去了。”【甲戌侧批：又了却怡红一冤孽，一叹！】宝玉道：“只管带去。”说着便要走。【甲戌侧批：忙极！】凤姐儿道：“你回来，我还有一句话呢。”宝玉道：“老太太叫我呢，【甲戌侧批：非也，林妹妹叫我呢。一笑。】有话等我回来罢。”说着便来至贾母这边，只见都已吃完饭了。贾母因问他：“跟着你娘吃了什么好的？”宝玉笑道：“也没什么好的，我到多吃了一碗饭。”【甲戌侧批：安慰祖母之心也。】因问：“林妹妹在那里？”【甲戌侧批：何如？余言不谬。】贾母道：“里头屋里呢。”宝玉进来，只见地下一个丫头吹熨斗，炕上两个丫头打粉线，黛玉湾着腰拿着剪子裁什么呢。宝玉走进来笑道：“哦，这是作什么呢？才吃了饭，这么空着头，一会子又头疼了。”黛玉并不理，只管裁他的。有一个丫头说道：“那块绸子角儿还不好呢，再熨他一熨。”黛玉便把剪子一撂，说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甲戌侧批：有意无意，暗合针对，无怪玉兄纳闷。】宝玉听了，只是纳闷。【心有灵犀竟如此，余亦纳罕。玉川子】只见宝钗、探春等也来了，和贾母说了一回话。宝钗也进来问：“林妹妹作什么呢？”因见林黛玉裁剪，因笑道：“妹妹越发能干了，连裁剪都会了。”黛玉笑道：“这也不过是撒谎哄人罢了。”【暗讽宝钗前言。玉川子】宝钗笑道：“我告诉你个笑话儿，才刚为那个药，我说了个不知道，宝兄弟心里不受用了。”林黛玉道：“理他呢，过会子就好了。”【甲戌眉批：连重二次前言，是颦宝气味暗合，勿认做有小人过言也。】宝玉向宝钗道：“老太太要抹骨牌，正没人呢，你抹骨牌去罢。”【宝兄露骨过矣，欲支开宝卿，想是亦寻他途为妙。玉川子】宝钗听说，便笑道：“我是为抹骨牌才来了？”说着便走了。【果然，宝卿生气了。玉川子】林黛玉道：“你到是去罢，这里有老虎，看吃了你！”说着又裁。宝玉见他不理，只得还陪笑说道：“你也出去逛逛再裁不迟。”林黛玉总不理。宝玉便问丫头们：“这是谁叫裁的？”林黛玉见问丫头们，便说道：“凭他谁叫我裁，也不管二爷的事！”宝玉方欲说话，只见有人进来回说“外头有人请”。宝玉听了，忙撤身出来。黛玉向外头说道：【甲戌侧批：仍丢不下，叹叹！】“阿弥陀佛！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甲戌侧批：何苦来？余不忍听。】【谶语也，伏谶第98回 系新绦嗟慰失意人 拾旧帕悲悼寂寞骨，黛玉死去经年，宝玉方赶回贾府祭奠一文。玉川子】 宝玉出来，到外面，只见焙茗说道：“冯大爷家请。”宝玉听了，知道是昨日的话，便说要衣裳去。自己便往书房里来。焙茗一直到了二门前等人，【甲戌侧批：此门请出玉兄来，故信步又至书房，文人弄墨，虚点缀也。】只见一个老婆子出来了，焙茗上去说道：“宝二爷在书房里等出门的衣裳，你老人家进去带个信儿。”那婆子说：“你妈的屄！【庚辰侧批：活现活跳。】到好，宝二爷如今在园子里住着，【甲戌侧批：与夜间叫人对看。】跟他的人都在园子里，你又跑了这里来带信儿！”焙茗听了，笑道：“骂的是，我也糊涂了。”说着一径往东边二门前来。可巧门上小厮在甬路底下踢球，焙茗将原故说了。小厮跑了进去，半日抱了一个包袱出来，递与焙茗。回到书房里，宝玉换了，命人备马，只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有人报与了冯紫英，出来迎接进去。只见薛蟠早已在那里久候，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并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妓女云儿。大家都见过了，然后吃茶。宝玉擎茶笑道：“前儿所言幸与不幸之事，我昼悬夜想，今日一闻呼唤即至。”【如何？冯公子此言妙用也。玉川子】冯紫英笑道：“你们令表兄弟到都心实。前日不过是我的设辞，诚心请你们一饮，恐又推托，故说下这句话。【甲戌眉批：若真有一事，则不成《石头记》文字矣。作者的三昧在兹，批书人得书中三昧亦在兹。壬午孟夏。】【冯公子此话为先觉既证之言，伏宝玉第92回后文，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也，如何预先能明说底里？玉川子】今日一邀即至，谁知都信真了。”【下文酒令句句为谶，丝丝不错，看官观后八十回诸文便知矣。玉川子】说毕大家一笑，然后摆上酒来，依次坐定。冯紫英先命唱曲儿的小厮过来让酒，然后命云儿也来敬。那薛蟠三杯下肚，不觉忘了情，拉着云儿的手笑道：“你把那梯己新样儿的曲子唱个我听，我吃一坛如何？”云儿听说，只得拿起琵琶来，唱道：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蘼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甲戌侧批：此唱一曲为直刺宝玉。】【直指宝钗、黛玉、宝玉三人素日行止。玉川子】 唱毕笑道：“你喝一坛子罢了。”薛蟠听说，笑道：“不值一坛，再唱好的来。”宝玉笑道：“听我说来：如此滥饮，易醉而无味。我先喝一大海，【庚辰眉批：大海饮酒，西堂产九台灵芝日也，批书至此，宁不悲乎？壬午重阳日。】【“西堂”是康熙朝著名官僚文人尤侗的别号。尤侗之所以取号“西堂”，是因为他家“西堂”曾经生出了“九台灵芝”，以为祥瑞，故取此奇怪之别号。尤侗（1618年－1704年）字同人、展成，号悔庵，艮斋，晚号西堂老人，苏州府长洲（今江苏省苏州市）人。曾被顺治誉为“真才子”；康熙誉为“老名士”。明末清初著名诗人、戏曲家。于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儒，授翰林院检讨，参与修《明史》，分撰列传300余篇、《艺文志》5卷，二十二年告老归家。四十二年康熙南巡，得晋官号为侍讲，享年八十七岁。侗天才富赡，诗多新警之思，杂以谐谑，每一篇出，传诵遍人口，著述颇丰，有《西堂全集》。尤侗是吴梅村要好朋友，其祖籍也是无锡。无锡著名的万卷楼为尤侗所重建。吴梅村疑用尤侗作为宝玉原型之一创作《风月宝鉴》，后改名《石头记》，吴梅村另一学生严绳孙为吴梅村疏通润色《石头记》，疑化名曹雪芹，尤侗以脂砚斋化名为严绳孙润色作品做批注与暗示解读，这方是《红楼梦》惊人的成书大致过程。无锡的严绳孙、尤侗、秦松龄都是梅村的学生或朋友。梅村当时是文坛盟主，严、尤、秦是其盟下会员。尤侗同严绳孙、秦松龄交往甚密，同曹寅是忘年之交。尤侗比秦松龄大19岁，比严绳孙大5岁，同批语中的作者、批者的年龄顺序相一致。“脂砚斋” 疑实名应是尤侗、“畸笏叟” 疑实名应是秦松龄或曹寅、“立松轩”的实名疑是纳兰明珠的次子揆叙。玉川子】发一新令，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逐出席外与人斟酒。”【甲戌侧批：谁曾经过？叹叹！西堂故事。】【做此批语之人身份明也。玉川子】冯紫英蒋玉菡等都道：“有理，有理。”宝玉拿起海来一气饮干，说道：“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薛蟠未等说完，先站起来拦道：“我不来，别算我。【甲戌侧批：爽人爽语。】这竟是捉弄我呢！”【庚辰侧批：岂敢？】【先抑后扬，请看薛老大酒令虽粗俗，所指皆有应验，神乎？妙乎？奇技乎？玉川子】云儿也站起来，推他坐下，笑道：“怕什么？这还亏你天天吃酒呢，难道你连我也不如！我回来还说呢。说是了罢，不是了，不过罚上几杯，那里就醉死了。你如今一乱令，到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庚辰侧批：有理。】众人都拍手道妙。薛蟠听说无法，只得坐了。听宝玉说道：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伏第106回 孤倔王孙悬崖撒手 凄惶红袖秋千传情。宝玉悬崖撒手后，宝钗独守空闺一文。玉川子】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伏第106回孤倔王孙悬崖撒手 凄惶红袖秋千传情。宝钗后悔逼他逼的紧了，这日又翻唐诗，见有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不觉掉下泪来。玉川子】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伏第106回 孤倔王孙悬崖撒手 凄惶红袖秋千传情。宝钗对镜梳妆感叹一文。玉川子】 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伏第106回 孤倔王孙悬崖撒手 凄惶红袖秋千传情。宝钗着春衫，秋千架上传情谋嫁贾雨村一文。玉川子】 众人听了，都道：“说得有理。”【当然有理，伏宝玉正妻宝钗后文故事。玉川子】薛蟠独扬着脸摇头说：“不好，该罚！”【乃自家亲妹之悲谶，当然不好而且该罚，是薛兄维护自家亲妹也。玉川子】众人问：“如何该罚？”薛蟠道：“他说的我通（全也）不懂，怎么不该罚？”【正所谓越不通越妙，实乃先觉既证之天机，薛老此刻大如何能通乎？玉川子】云儿便拧他一把，笑道：“你悄悄的想你的罢。回来说不出，又该罚了。”于是拿琵琶听宝玉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此句化王维《相思》而来，其诗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伏第96回宝玉身处紫檀堡中心事也。玉川子】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尊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一伏第57回紫鹃照看宝玉临回潇湘馆时，宝玉朝紫鹃所要的一面菱花小镜；二伏第95回：黛玉开始听二人说宝玉救出来了，甚为高兴，又听他们说叫别人救下了，颇感意外，道：“宝玉已经平安了，我也放下心了。以后不信宝玉不回来看看，那起狗贼都散去了，一日没来骚扰了，咱们也不能大意，仍要守好园门，以防万一。”贾芸、小红、卫若兰都应了一声散去和众仆人商议去了。黛玉拿起一面菱花小镜照了照，只见镜中之人憔悴呆滞，都瘦了一圈了。三伏第106回：宝钗站在雨中，看那烟雨凄迷，梨花带泪，把院门深闭，终日不出。晨起窗明，麝月起来，见宝钗獃獃的坐着，把铜镜递了给他。宝钗拿着梳子执镜梳头，只见镜中之人面容消瘦，目光无神，越思越闷，把镜子一摔，伏案哭道：“好糊涂的宝玉，看你回来拿什么脸见我。”玉川子】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住的绿水悠悠。【伏第106回宝钗嫁宝玉后，宝玉无法忍受宝钗、袭人等劝谏，情不情兮悬崖撒手，令宝钗独守空闺一文。玉川子】 唱完，大家齐声喝彩，独薛蟠说无板。【实说宝玉无福也。玉川子】宝玉饮了门杯，便拈起一片梨来，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伏第106回宝玉离家后，宝钗离了紫檀堡，又居梨香院，正值梨花绽放如雪，大雨狂泻如盆。宝钗见那烟雨凄迷，梨花带泪，便把院门深闭。实伏宝钗宝玉之结局。玉川子】完了令。 下该冯紫英，听冯紫英说道： 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照应贾珠早亡，李纨愁苦之感叹。玉川子】 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楼。【照应贾珠早亡，李纨不能持家之感叹。玉川子】 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照应王甄二位夫人，生了甄贾二宝玉，形容一样，秉性一样，岂非一对孪生子乎？玉川子】 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甲戌侧批：紫英口中应当如是。】【癸酉批语：骏马岂只生双胎子，掏蟋蟀岂非用蹄乎，一笑。】【伏獃大姐第73回捉促织（蟋蟀），误拾绣春囊一事，以致王夫人抄捡大观园一文。玉川子】 说毕，端起酒来，唱道： 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整部《石头记》诗词曲赋大多为谶，伏人物后文，真可谓：草蛇灰线千里沿，雨点云头万般染。前缘证谶惊心泪，旧情问谁解苦言。看官巨眼方能辨之，正如冯紫英此歌之感慨：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玉川子】 唱完，饮了门杯，说道：“鸡声茅店月。”【伏第107回李纨贾兰后文。玉川子】令完，下该云儿。 云儿便说道：“女儿悲，将来终身指靠谁？”【甲戌侧批：道着了。】【伏第94回巧姐流落烟花巷中亦有此等感慨。玉川子】薛蟠叹道：“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众人都道：“别混他，别混他！”云儿又道：“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伏第94回巧姐烟花巷故事。玉川子】薛蟠道：“前儿我见了你妈，还吩咐他不叫他打你呢。”众人都道：“再多言者罚酒十杯。”薛蟠连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说道：“没耳性，再不许说了。”云儿又道：“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伏第94回板儿求取巧姐，狗子夫妻不愿，板子离家相抗一文。玉川子】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伏第一百零六回 孤倔王孙悬崖撒手 凄惶红袖秋千传情，宝钗放下悲伤之箫，荡秋千谋求雨村也。玉川子】【亦伏第98回：薛蟠笑道：“他们那里可与姐姐比俊，是我喝多了，吃离眼了，这里还是姐姐最风流俊俏，光是那炕上功夫他们就学不来。”玉川子】说完，唱道是： 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甲戌侧批：双关，妙！】【伏第98回：十二官、多姑娘、云儿与流寇强人之淫浪情事也。玉川子】 唱毕，饮了门杯，说道：“桃之夭夭。”【照应第98回，十二戏子偷了一箱子珠宝跑个没影，故曰：桃之夭夭。玉川子】令完了，下该薛蟠。 薛蟠道：“我可要说了：女儿悲……”说了半日，不见说底下的。冯紫英笑道：“悲什么？快说来。”薛蟠登时急的眼睛铃铛一般，瞪了半日，才说道：“女儿悲……”又咳嗽了两声，【甲戌侧批：受过此急者，大都不止獃兄一人耳。】说道：“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暗指宝钗，乌龟暗指宝玉。盖因宝玉第23回宝玉赌咒发誓曰：明儿我掉在池子里，教个癞头鼋吞了去，变个大忘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薛蟠暗骂宝玉第106回此悬崖撒手，抛下其妹宝钗一文也。玉川子】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甲戌眉批：此段与《金瓶梅》内西门庆、应伯爵在李桂姐家饮酒一回对看，未知孰家生动活泼？】【《金瓶》诗词文故佳，只是过于直白，容易唬破庸人胆，吓停小人心。《石头记》就唯美隐晦的多了。玉川子】薛蟠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一个女儿嫁了汉子要当忘八，【指宝玉非要悬崖撒手抛下宝钗一人独守空闺一事。玉川子】他怎么不伤心呢？”【宝钗第106回日日坐青石上吹箫，实是伤心。玉川子】众人笑的湾腰说道：“你说的很是，快说底下的。”薛蟠瞪了一瞪眼，又说道：“女儿愁……”说了这句，又不言语了。众人道：“怎么愁？”薛蟠道：“绣房撺出个大马猴。”【马猴既马上封侯者，侯者何人？大司马贾雨村是也。一伏第53回：“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不题。”；二伏第106回宝钗改嫁雨村。盖因第101回薛蟠之死缘于雨村收受了贿银，速判薛蟠秋后斩首，彼时薛老大已命归幻境无法一骂，故在此一大讽也。玉川子】众人呵呵笑道：“该罚，该罚！这句更不通，先还可恕。”【甲戌侧批：不愁，一笑。】说着便要斟酒。宝玉笑道：“押韵就好。”【不只押韵，更切实事。玉川子】薛蟠道：“令官都准了，你们闹什么？”众人听说，方才罢了。云儿笑道：“下两句越发难说了，我替你说罢。”薛蟠道：“胡说！当真我就没好的了！听我说罢：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伏第99回家败后，宝玉独归大观园发现黛玉遗骸并与宝钗一道将其安葬，而后趁醉意成就鸳鸯一文。玉川子】众人听了，都诧异道：“这句何其太韵？”【真真实事，当然太押韵。川子】薛蟠又道：“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甲戌侧批：有前韵句，故有是句。】【合句不失薛老大风月本色。玉川子】众人听了，都扭着脸说道：“该死，该死！快唱了罢。”薛蟠便唱道：“一个蚊子哼哼哼。”众人都怔了，说“这是个什么曲儿？”薛蟠还唱道：“两个苍蝇嗡嗡嗡。”众人都道：“罢，罢，罢！”薛蟠道：“爱听不听！这是新鲜曲儿，叫作哼哼韵。【此《哼哼韵》于第92回终呈正文：“贾蓉笑着一挥手与众贼乌压压似飞天蝗阵嗡嗡往园子里奔来。这下园子里似炸开了锅，众人都狂奔嚎哭起来。众强盗闯入各个院子翻找财物，把屋子里弄的七零八落的。”贾家败后，一干流寇强人如蝇似蚊般嗡嗡哼哼涌将来，抢掠美人与财物，彼时薛老大亦在其中，说不定口中还哼哼者此首《哼哼韵》罢，叹叹。玉川子】你们要懒待听，连酒底都免了，我就不唱。”【甲戌侧批：何尝獃？】众人都道：“免了罢，免了罢，到别耽误了别人家。” 于是蒋玉菡说道： 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伏第103回蒋玉菡另觅新欢，抛弃老妻袭人后文。玉川子】 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伏第96回蒋玉菡常出去寻欢不归家，袭人埋怨之言：“话说两头，且说袭人到自己屋内，见琪官坐床上脱鞋褪袜，嗔道：‘你还好意思回来，这多久家里不留几个钱，想买点桂花油搽头也不够，这些日子你都死那儿去了？’”玉川子】 女儿喜，灯花【甲戌侧批：佳谶也。】并头结双蕊。【伏第81回蒋玉菡袭人之和合婚事如灯花一般转瞬即逝也。玉川子】 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伏第81回蒋玉菡袭人婚后有过一段幸福生活。玉川子】 说毕，唱道：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伏第81回袭人与蒋玉菡婚姻为宝玉一手促成，既所谓活神仙离碧霄。玉川子】 度青春，年正小，配鸾凤，真也着。【袭嫁与蒋后一度十分美满。玉川子】呀！看天河正高，听谯楼鼓敲，剔银灯，同入鸳帏悄。【伏袭人蒋玉菡婚后一小段和美之文。玉川子】 唱毕，饮了门杯，笑道：“这诗词上我到有限。幸而昨日见了一副对子，可巧【甲戌侧批：真巧！】只记得这句，幸而席上还有这件东西。”【甲戌侧批：瞒过众人。】说毕，便干了酒，拿起一朵木樨（桂花）来，念道：“花气袭人知昼暖。”【再点袭人。玉川子】众人倒都依了，完令。 薛蟠又跳了起来，喧嚷道：“了不得，了不得！该罚，该罚！这席上又没有宝贝，【甲戌侧批：奇谈。】【薛老大语录出曰：吃喝之物非宝贝。玉川子】你怎么念起宝贝来？”蒋玉菡怔了，说道：“何曾有宝贝？”薛蟠道：“你还赖呢！你再念来。”蒋玉菡只得又念了一遍。薛蟠道：“袭人可不是宝贝是什么！你们不信，只问他。”说毕，指着宝玉。宝玉没好意思起来，说：“薛大哥，你该罚多少？”薛蟠道：“该罚，该罚！”说着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冯紫英与蒋玉菡等不知原故，云儿便告诉了出来。【甲戌侧批：用云儿细说，的是章法。】【庚辰眉批：云儿知怡红细事，可想玉兄之风情月意也。壬午重阳。】【此处笔者将宝玉譬作奉旨填词之柳三变君者也。试看三变君成名之作《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至永逝，一贫如洗，谢玉英，陈师师等一班名妓念因其才学痴情，凑资安葬。待出殡，东京满城名妓皆至，半城缟素，一片哀声。谢玉英披麻戴重孝，两月后亦痛思过甚去世。至清明节，歌妓皆相约赴其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之“吊柳七”或“吊柳会”，亦称为“群妓合金葬柳七”。柳七郎一生行为与贾宝玉甚相类也，作者之笔疑有神力助之方呈此妙幻神玄之文也。玉川子】蒋玉菡忙起身陪罪。众人都道：“不知者不作罪。” 少刻，宝玉出席解手，蒋玉菡便随了出来。二人站在廊檐下，蒋玉菡又陪不是。宝玉见他妩媚温柔，心中十分留恋，便紧紧的搭着他的手，【情意绵绵，何人故事？玉川子】说道：“叫他闲了往我们那里去。还有一句话借问，也是你们贵班中，有一个叫琪官的，他在那里？如今名驰天下，我独无缘一见。”【如雷贯耳也。玉川子】蒋玉菡笑道：“就是我的小名儿。”【不识庐山真面目。玉川子】宝玉听说，不觉欣然跌足笑道：“有幸，有幸！果然名不虚传。今儿初会，便怎么样呢？”想了一想，向袖中取出扇子，将一个玉玦扇坠解下来，【初次见面即送玦，玦者绝也，大不吉，宝玉唐突了。玉川子】递与琪官道：“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谊。”琪官接了，笑道：“无功受禄，何以克当！也罢，我这里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系上，还是簇新的，聊可表我一点亲热之意。”说毕撩衣，将系小衣儿一条大红汗巾子解了下来，递与宝玉，道：“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二爷请把自己系的解下来，给我系着。”宝玉听说，喜不自禁，连忙接了，将自己一条松花汗巾解了下来，递与琪官。【甲戌侧批：红绿牵巾是这样用法。一笑。】二人方束好，只见一声大叫：“我可拿住了！”【“可拿住了”亦点明害宝玉挨打之告密之人亦是拿住了，薛大公子也。玉川子】只见薛蟠跳了出来，【此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只巧到被薛蟠撞见，伏第33回忠顺王府长史官来贾府寻蒋玉菡下落，宝玉不承认与其认识，被长史官说出情赠私密事赖，只能就范，点明所泄密之人为薛蟠。玉川子】拉着二人道：“放着酒不吃，两个人逃席出来干什么？快拿出来我瞧瞧。”二人都道：“没有什么。”薛蟠那里肯依，还是冯紫英出来才解开了。于是复又归坐饮酒，至晚方散。【与秦钟私会香怜，被金荣所抓一对。玉川子】 宝玉回至园中，宽衣吃茶。袭人见扇子上的扇坠儿没了，便问他：“往那里去了？”宝玉道：“马上丢了。”【庚辰侧批：随口谎言。】睡觉时只见腰里一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袭人便猜了八九分，因说道：“你有了好的系裤子，把我那条还我罢。”宝玉听说，方想起那条汗巾子原是袭人的，不该给人才是，心里后悔，口里说不出来，只得笑道：“我赔你一条罢。”袭人听了，点头叹道：“我就知道又干这些事！也不该拿着我的东西给那起混帐人去。【今日一骂，不知他日结为夫妻袭卿作何感想？玉川子】也难为你，心里没个算计儿。”再要说几句，又恐怄上他的酒来，少不得也睡了，一宿无话。 至次日天明，方才醒了，只见宝玉笑道：“夜里失了盗也不晓得，你瞧瞧裤子上。”袭人低头一看，只见昨日宝玉系的那条汗巾子系在自己腰里呢，便知是宝玉夜间换了，忙一顿把解下来，说道：“我不希罕这行子，趁早儿拿了去！”宝玉见他如此，只得委婉解劝了一回。袭人无法，只得系在腰里。过后宝玉出去，终久解下来掷在个空箱子里，自己又换了一条。【不觉间，以宝玉为媒，袭人与玉菡竟暗暗交换了定情信物，暗伏第81回袭人嫁与蒋玉菡一文。玉川子】 宝玉并未理论，因问起昨日可有什么事情。袭人便回说：“二奶奶打发人叫了红玉去了。他原要等你来的，我想什么要紧，我就作了主，打发他去了。”宝玉道：“很是。我已知道了，不必等我罢了。”袭人又道：“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元春随母信佛也。玉川子】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说着命小丫头子来，将昨日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diàn竹席）一领。宝玉见了，喜不自胜，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袭人道：“老太太的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甲戌侧批：金姑玉郎是这样写法。】【宝钗所赐之物多于其他姊妹，盖因贾府有尊客之风俗。玉川子】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都没了。【林黛玉和众姊妹一样，盖元春视黛玉为己人。玉川子】大奶奶、二奶奶他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宝玉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到不同我的一样，到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是贾门尊客也。玉川子】袭人道：“昨儿拿出来，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子，怎么就错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去拿了来了。老太太说了，明儿叫你一个五更天进去谢恩呢。”宝玉道：“自然要走一趟。”【是要问问缘故。玉川子】说着便叫紫绡来：“拿了这个到林姑娘那里去，就说是昨儿我得的，爱什么留下什么。”紫绡答应了，拿了去，不一时回来说：“林姑娘说了，昨儿也得了，二爷留着罢。”宝玉听说，便命人收了。 刚洗了脸出来，要往贾母那里请安去，只见林黛玉顶头来了。宝玉赶上去笑道：“我的东西叫你拣，你怎么不拣？”林黛玉昨日所恼宝玉的心事早又丢开，又顾今日的事了，因说道：“我没这么大福禁受，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甲戌侧批：自道本是绛珠草也。】宝玉听他提出“金玉”二字来，不觉心动疑猜，便说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林黛玉听他这话，便知他心里动了疑，忙又笑道：“好没意思，白白的说什么誓？管你什么金什么玉的呢！”宝玉道：“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说，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要有第五个人，我也说个誓。”林黛玉道：“你也不用说誓，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伏第99回：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宝玉听了，也不容他多说，一把抱住了，走到红绡帐里，宝钗羞的满脸通红，不再推阻，任他施为。兴起意浓，成就鸳鸯，相眠了一夜。晨时宝钗挽着头发起来，见宝玉仍在酣睡，望望窗子天色大亮，便催他穿衣启程，同回紫檀堡。玉川子】宝玉道：“那是你多心，我再不的。”林黛玉道：“昨儿宝丫头不替你圆谎，为什么问着我呢？那要是我，你又不知怎么样了。” 正说着，只见宝钗从那边来了，二人便走开了。宝钗分明看见，只装看不见，低着头过去了，到了王夫人那里，坐了一回，然后到了贾母这边，只见宝玉在这里呢。【甲戌侧批：宝钗往王夫人处去，故宝玉先在贾母处，一丝不乱。】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甲戌侧批：此处表明以后二宝文章，宜换眼看。】所以总远着宝玉。【甲戌眉批：峰峦全露，又用烟云截断，好文字。】【是欲擒故纵之法，不然薛姨妈何以对王夫人等道明此意？玉川子】昨儿见元春所赐的东西，独他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反语，是有意思起来，亲母之言貌似起作用也。玉川子】幸亏宝玉被一个林黛玉缠绵住了，心心念念只记挂着林黛玉，并不理论这事。此刻忽见宝玉笑问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红麝串子？”可巧宝钗左腕上笼着一串，见宝玉问他，少不得褪了下来。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傍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甲戌侧批：太白所谓“清水出芙蓉”。】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獃了，【甲戌侧批：忘情，非獃也。】【如未有此回一獃样，何来第99回宝玉眼中宝钗之脸若银月，眼似漆杏，堪比王嫱，妙似杨妃。如何倏忽成就一对鸳鸯乎？玉川子】宝钗褪了串子来递与他也忘了接。宝钗见他怔了，自己到不好意思的，丢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林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手帕子笑呢。【颦卿醋意如此写来，妙甚趣甚。玉川子】宝钗道：“你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林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屋里的。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唤，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獃雁。”薛宝钗道：“獃雁在那里呢？我也瞧一瞧。”林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一声飞了。”口里说着，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此回写宝玉獃意，第99回直写春意，方显不突。玉川子】 【甲戌：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盖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自“闻曲”回以后，回回写药方，是白描颦儿添病也。前“玉生香”回中颦云“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岂不该有暖香？”是宝玉无药可配矣。今颦儿之剂若许材料皆系滋补热性之药，兼有许多奇物，而尚未拟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补宝玉之不足，岂不三人一体矣。宝玉忘情，露于宝钗，是后回累累忘情之引。茜香罗暗系于袭人腰中，系伏线之文。】 【蒙回后总评：世间最苦是疑情，不遇知音休应声。盟誓已成了，莫迟误今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