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热·亚马多(1912~2000)巴西当代著名作家,曾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他在近70年的文学生涯中创作了30多部长篇和短篇小说,以及诗歌、散文。他的作品以现实主义笔法,绘就一幅幅巴西社会风俗画卷,展示社会变迁。其作品被译成数十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加布里埃拉》是其最为著名的代表作之一。 从对《加布里埃拉》的介绍中我们也会得出这是一部主题深刻、思想性强,具有“意识到的历史内容”的现实主义作品。 ○晓 华(评论家) 因为长期关注中国当代文学,所以,每次接触到外国文学,总要寻找它与中国当代文学的联系,比如巴西作家若热·亚马多的长篇小说《加布里埃拉》。在记忆中,这位作家是随着所谓拉美爆炸文学、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与中国文学界的文化寻要一起被人们记住的。现在看来,当时对拉美文学可能存在着许多的误读,比如就谈魔幻现实主义,我们可能更多地对“魔幻”感兴趣,而忘了“现实主义”,至于将亚马多这样的作家整体纳入当时的接受框架更是不妥当的。也许,当时已对亚马多已经有了许多介绍,在众多的拉美作家中,亚马多是较早来到中国,并被较早翻译到中国的一位,但是,他的独特的身份,以及鲜明的文学主张还是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比如亚马多的巴西共产党员与政治活动家的经历,他反复声明的为人民写作的立场等等。他反复说:“我是写人民的小说家。人民,特别是马伊亚州的贫苦人民,是我创作的对象。”“作者的立场是站在人民一边去反对人民的敌人。这一立场贯穿在我的全部作品之中。”这样的立场在当时的中国作家中会有多大的共鸣呢?当时的中国作家刚从非常时期的文学工具论和政治附庸中走出来,正打着纯文学的旗帜追赶西方现代文学,正处在所谓文学自觉后的焦虑之中呢。 而当我们冷静下来之后,终会再次发现文学与生活不可分割的关系,并且认识到,现实主义既是一个历史性的文学思潮与文学风格,也是对文学与生活之间关系迄今为止最先进的概括。同时也会发现,一个作家的社会立场可能比他的艺术表现方式更重要,因为前者决定了他写作的地位、意义与价值。 也只有认识到这些后,我们才会真正走近已经去世了的亚马多,才会平心静气地理解他完整的艺术世界,也才能耐心地真正地读懂《加布里埃拉》,并惊叹于它的份量与艺术造诣。 《加布里埃拉》首先是对当时巴西经济与社会变革的生动反映。这种反映是建立在亚马多对巴西社会的深刻而全面了解的基础上的。如果在阅读这部著作之前稍稍花点时间去翻翻云南人民出版社的亚马多的创作谈《我是写人民的小说家》,收获会更大。亚马多对自己创作生涯的回顾,对《加布里埃拉》的自我介绍,特别是他对巴西的描述与分析,会给我们提供丰富而准确的知识背景。他认为巴西是一个奇迹,他客观地评价了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在拉美的历史以及他们特别是前者对巴西统一的作用。他从巴西的殖民地时期一直谈到不同时期不同地区的悲剧,这些“悲剧的根源就是大庄园所有制,就是封建剥削,就是国家还极端落后”,而这,正是《加布里埃拉》开始的地方。小说保守的一方的代表拉米罗上校就是靠封建式的方式,通过掠夺土地成为雄霸一方的庄园主的。亚马多对巴西20世纪的社会、经济与政治了如指掌,他熟知这块大陆的地理、物产,对可可的种植以及围绕这一经济作物产生的生产方式和它的变革对巴西的意义,更有独特的见解。《加里布埃拉》新旧力量的搏杀正是围绕生产方式的变更进行的,而它的发展也必然会上升到政治,上升到政治权力的角逐。亚马多虽然是一位共产党员,但他声称从不去谈什么理论,更反对在作品中进行说教,但他对伊列乌斯市这场政治较量的叙述却客观地诠释了巴西特定历史时期由经济而政治的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进程。亚马多对巴西多民族组成的这样一个“混合体”也有真实的描述,对各民族在巴西历史进程中的贡献更有公允的评价,他因此还揭示出巴西的民族包容性。在《加布里埃拉》中,他通过作品中的阿拉伯人纳西布来说明“巴西民族形成的一个侧面:一个人从外国来到巴西,加入到巴西社会生活之中,并成为一个巴西人,而巴西对这样的人并没有任何偏见。我不知道世界上是否还有哪一个国家,外国人在那里可以比在巴西还能更加少遭偏见之苦”。小说中纳西布更以其生动鲜活的形象自由地空梭其间,加上其他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群,整个伊列乌斯市可谓五光十色,众声喧哗。 也许,对中国读者来说,巴西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相对而言,我们有关南美的知识要少于北美、欧洲、东亚等其他地区,足球、桑巴舞、亚马逊河热带丛林构成了我们对这个陌生国度有限的想象,更不必去说她的历史了,对此,亚马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虽然给读者真实地再现了巴西历史变革的一页,但是,这一切都是融化在生动的故事、众多的人物与色彩斑斓的民俗描写之中的。他一再对人们说《加布里埃拉》不是一部政治小说,而是一部爱情小说:“我一直想写一部爱情小说。《加布里埃拉》首先是部爱情小说。”每个接触了这部长篇的读者都不会忘记加布里埃拉,这个一开始出现的蓬头垢面的姑娘竟然变得那样妖艳无比,天真,活泼,对每个人都充满了献身般的爱心,她烹出的菜肴不但让纳西布酒店的客人们流连忘返,也让每一个读者口舌生津,而她对纳西布的爱更是一波三折,充满了戏剧性。亚马多对这一形象的塑造充满自信与骄傲:“这部作品的成功主要应该归功于加布里埃拉本人,她几乎已经成为巴西人民的一个象征:天真无邪,不懂得利害关系,不受任何世俗之见的束缚。”他对这一人物形象的意义这样说道:“正是加布里埃拉这样一位女性,一个和人民一样手无寸铁的女性,改变或是至少帮助改变了社会的常规和准则。” 社会的常规和准则,在小说并不仅仅是政治、道德、法律,更多的是它们的延伸与演化,是人们的生活方式,是风俗的变迁。许多评论家将《加布里埃拉》称为巴西的民族风情小说并不为过,这也是作家的自觉追求。书中对宗教仪式、民间节日的描写可以称得上用墨如泼,十分奢侈。盛大的场面,严谨的仪式,生动的细节,气氛的渲染,使得描写极富现场感与立体感。说到这里,不得不对作品的风格作一些说明。从对亚马多的简略介绍中,我们可能会认为他是一个立场鲜明的严肃文学作家,而从对《加布里埃拉》的介绍中我们也会得出这是一部主题深刻、思想性强,具有“意识到的历史内容”的现实主义作品。但惟有真正阅读过之后,你才会惊叹于亚马多叙述故事的热情,他会在一开始那么耐得住性子,将人物一一登场,他会不惧繁复,设计出一个又一个的冲突,在主线之外,穿插一个又一个故事,同时又成竹在胸地使它们构成有机的整体。而这一切又是以幽默的语调来叙述的。除了塑造出了加布里埃拉这一形象外,幽默的运用可能是亚马多认为最为得意的地方,他说:“如果说这部小说有什么新的东西,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幽默感,并且在其后的作品中一直保持下来,成为我的创作最基本的特色之一。”凭此,《加布里埃拉》成为亚马多创作的标志与分水岭。亚马多对此得来并不容易,“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才能产生幽默感。就我而言,只是当我快满40岁的在我的作品中才开始出现了幽默感,它被当作一种武器,一种最有效的武器,用时候,也就是说,当我的生命已经走过一半旅程的时候,来揭露社会现实和保卫人民的利益。” 幽默是一种力量与自信。连同其他,构成了亚马多现实主义的丰富与完美,读完《加布里埃拉》,我以为中国作家仍应对拉美文学保持兴趣与关注,只有认真而持续的研读才能真正了解它,也才能真正收到他山之石的功效。 (摘自《中国图书商报》) 原载:《中国图书商报》2008-12-0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