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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在无情无爱世界的灵魂——李瓶儿性格浅析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唐援朝 参加讨论

    李瓶儿是笑笑生着力描写的典型人物之一。书名《金瓶梅》指其中的三位女主人公,即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作者把她列为书名的第二字,可见李瓶儿在《金瓶梅》中的地位。笔者认为:李瓶儿性格描写的生动性和丰富性使之具有得风气之先的超前性,显示了超越时代的进步思想,是《金瓶梅》乃至那个时代最具典型意义的艺术形象。
    
    
      在《金瓶梅》的世界里,金钱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官爵官位、友情亲情、道义良心、官司的输赢、孩子的满月、女儿的贞操,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钱便流,无钱不流”。西门庆娶李瓶儿,除了瓶儿貌美“生的甚是白净、五短身材,瓜子面儿,细弯弯两道眉儿”,使西门庆一见“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垂涎瓶儿的财物:“你不知道,他原是大名府梁中书妾,晚嫁花子虚,带一份好钱来”。瓶儿带给西门庆的钱财计3000两银子,三四十斤沉香,200斤白蜡,两罐子水银,80斤胡椒,四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一百颗西洋大珠子,2两重一对鸦青宝石,及“值银五百四十两”的大宅院和狮子街“值银二百五十两”一所房屋。果然,西门庆娶了李瓶儿后,“又兼得两三场横财,家道营盛,外庄内宅焕然一新,米麦陈仓,骡马成群,奴仆成行”。实际上瓶儿的“富丽”,既不能标明她出身于富贵之家,更不能标明她对金钱的看重,且看笑笑生对瓶儿身世的描写:
    看官听说:原来花子虚的浑家姓李,因正月十五所生,那日人家送了一对双鱼瓶儿,就  小字唤作瓶姐。先与大名府梁中书为妾。梁中书乃蔡太师女婿,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  者多埋在后花园中,这李氏只在外书房内住,有养娘伏侍。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 梁中书同夫人在翠云楼上,李逵杀了全家老小,梁中书与众人各自逃生。这李氏带了一百  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走上东京投亲(第10回)。[1]
    这里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试予以分析:
      其一,瓶儿出身于贫寒之家。据《金瓶梅》描写,贫寒人家的女儿,大约在十四五岁时或卖或送与大户人家“图生长”去作妾。有两个例子:一是西门庆的伙计韩道国的女儿韩爱姐,才15岁就被西门庆用20两银子和半副嫁妆,买了送给蔡太师的管家翟谦作妾。当时她的家境十分窘迫:“住在县东街牛皮小巷”的一间“后门逆水塘”的破房子里,连买个使唤的小丫头要用的四两银子,还是靠其母王六儿勾搭上的财主西门庆给出的;另一个是贲四的女儿长儿,给提刑所的正千户提刑夏龙溪作妾,第76回吴月娘去看夏的娘子,回来说:“贲四的那孩子长儿,今日与我磕头,好不出跳的好个身段儿”,“夏大人娘子好不喜欢抬举他,也不把他当房里人,只作亲儿女一般看他。”由此可见瓶儿大约出生在如韩道国、贲四这样的人家,作梁中书的妾时不过十四五岁。
    其二,瓶儿的生日是正月十五,但不知生年,李逵杀梁中书一家的时间却年月日俱全,“政和三年上元夜”,这天正是瓶儿的生日,可是梁中书设在翠云楼里的元宵家宴,没有瓶儿的位置,因为蔡太师的女儿即梁中书的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者多埋在后花园中”,瓶儿之所以没有成为后花园里的冤魂,是因为她与养娘住在“外书房里”,看来是梁中书瞒过那位夫人,偷偷养在外书房的。这样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妾,自然不敢十分张扬,颐指气使,呼奴唤婢;另一方面,服侍梁中书这样的大官儿,除了年轻美貌外,还要有小心翼翼温和柔顺的“好性儿”,当然不能像在西门庆、花子虚这样的土财主的小宅院里那样鸡争鹅斗随意挥洒。贫寒的出身、特殊的身份,加上年轻天真涉世不深,天性中那些美好的东西还没有失去,形成了瓶儿性格的主调——温存柔和。
    其三,瓶儿虽出身贫寒,财运却很好,作了几年小妾,借李逵之力,得到了第一笔财物:一百颗西洋大珠子,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有了它,加上年轻美貌、性格温存柔和和梁中书的小老婆身份,才被花太监相中,做了他的儿媳。由于花子虚流连青楼,大把花钱,太不争气,老公爹花太监只能看好瓶儿,在生前就将自己的财物全部交给瓶儿掌管,不容“儿子”花子虚染指。花太监一死,一份家产都在瓶儿手里,因此获得第二笔财物,此时的瓶儿,才真正称得上“富丽”,但是瓶儿并不看重金钱,她追求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情欲的满足。
    二
      瓶儿由贫穷而“富丽”,由小妾而正头娘子,按照封建时代的正统要求和价值观念看来,已经是时来运转“命运两济”了。但是,到了《金瓶梅》时代,中国传统文化的气脉几近衰竭,惟有“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甚嚣尘上,造成表面上是禁欲主义钳制,骨子里则是人欲横流。这个色情的时代,消解了汉唐以来好大喜功,征战疆场,建功立业的勃勃雄心,代之以津津乐道荒淫无度的床第之欢。据吴晗先生考证,《金瓶梅》成书于万历中期[2],它所反映的社会背景,当是正德到万历中期的历史现实,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有这样的记载:
    国朝士风之敝,浸淫于正统而靡溃于成化……至宪宗朝万安居外,万妃居内,士习遂  大坏。万以媚药进于御,御史倪进贤又以药进万,至都御史李实,给事中张善具献房中秘方, 得以废籍复官。以谏诤风纪之臣,争谈秽,一时风尚可知矣。[3]
    当时社会升平,经济得到一定发展,一股对物质享受和感官刺激的欲望潜流从社会的各个角落萌发涌动。至正德年间,崇尚奢侈新异,寻求纵情逸乐的风气盛极一时,整个社会竟相奢靡,招引着官能的放纵和享乐。宫廷如此淫靡,统治的思想从来就是被统治的思想,世风流弊所及,无论风流名士、青楼妓女,还是行商坐贾、市井细民,1000多年来的封建正统观念:重义轻利、忠君报国、贞洁贞操、从一而终等等,全部土崩瓦解,从不管什么三纲五常、忠孝节义,甚至“西天佛祖”“阴司十殿”也置之不理。而那些得“风气之先”的女性则可以将亲情、爱情、体面、良心、贞操、道德等统统抛弃掉,进行了彻底的反叛:招宣府里的贵族夫人林太太,在“节义堂”、“世忠堂”的眩目金字招牌下,内里却是“斗帐春暖,绣榻云横”,“醉后情深归绣帐,始知太太不寻常”,被出身下层的光棍流氓西门庆“几番鏖战”后,“一段身心已被他拴缚定了”;原“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的潘金莲,遇到“风流浮浪,语言甜净”的西门庆,被他“风月久惯,本事高强”所吸引,设计毒死亲夫武大,与西门庆情沾意密“停眠整宿”、“任意纵横取乐”,成了西门庆最得宠的小妾……梁中书的小妾李瓶儿嫁了花子虚做了正头娘子,得到公爹花太监的宠爱和大批的金银财宝,幸运到美貌、金钱、地位一应俱全,可是,谁能不受现实风俗的诱惑?谁能逃过时代风气的熏染?到头来,谁见把秋挨过?瓶儿正年少,梁中书虽然有钱有势,对出身低微的小妾,会有多少真情,在多大程度上能满足瓶儿内心的饥渴;花子虚这个花花公子,能管制他的“假爸爸”花太监一朝死去,就获得了彻底的“解放”,嫖风打浪,包占妓女,流连妓寮,停眠整宿,视家中如花似玉的娇妻如敝履,对于一个足不出户的年轻女人来说,美貌没人欣赏,金钱流进妓院,青春悄然流逝,她的孤独和悲苦向谁诉说呢?更何况隔墙有耳也有眼,居心叵测卑鄙无耻的西门庆既觊觎花家的资产,又垂涎瓶儿的容貌,他略施小计就很轻易地爬上了瓶儿的墙头并登堂入室。西门庆的出现正是时候,瓶儿命中注定逃不出西门庆的手心。
    瓶儿与西门庆自然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但是人无论男女,好人坏人,都在不断努力地追寻爱,这爱包括性爱和情爱,柏拉图就认为:人本来是一个圆形的整体,因触怒神而被劈为两半,于是这一半总是急切地扑向另一半。实际上从梁中书的小妾到花子虚的正头娘子,身份变了,金钱多了,但此时的瓶儿,还是一个对于性尚蒙昧无知的女子。虽已嫁为人妻,丈夫花子虚整日在外嫖妓饮酒作乐,既没有和谐的性爱,更遑论情爱,这个花花公子伤透了瓶儿的心。是西门庆的出现,勾起了她对情欲的强烈渴求,西门庆过人的性能力使她心感动摇,不能自持,“谁似冤家这般可奴的意,就是医奴的药一般,白日黑夜,叫奴只是想你”。为了报复花子虚的无情无义,更为了追求情欲的满足,瓶儿不择手段,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为之献出自己的一切,于是花家的大笔财产通过墙头偷偷地转移到西门庆家。花子虚破了产,得不到她的丝毫怜悯,而是终日痛骂,终至花子虚因气丧身。后来西门庆受陈洪事件的牵连,被冷落的李瓶儿遂急不可耐地嫁给了蒋太医:
    不想夫人在西门庆手里,狂风暴雨经过的,往往干事不称其意,渐生憎恶。反被妇人把  淫器之物,又用石砸的稀碎,丢吊了。又说:“你本虾蟮,腰里无力,平白买将这行货子来戏  弄老娘!把你当块肉儿,原来是个中看不中吃蜡枪头、死忘八!”常被妇人半夜三更赶到前  边铺子里睡。于是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不许他进房(第19回)。
    蒋太医被西门庆使人毒打之后,也没有得到瓶儿的同情,反而“哕在脸上骂”,并“即时催他搬出去”后,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能满足她的性饥渴的西门庆,再次含羞忍辱求西门庆纳她为妾。因此,在她过门后西门庆故意冷落她,拿鞭子抽她,她也是心甘情愿地承受,当西门庆不无记恨地问她:“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她答道:
    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休说  你这等为人上之人,只你每日吃用稀奇之物,他在世几百年还没曾看见哩!他拿什么来比  你?莫要说他,就是花子虚在日,若是比得上你时,奴也不恁般贪你了。你就是医奴的药一  般,一经你手,教奴每日每夜只是想你(第19回)。
    这“曾经沧海难为水”般的内心感触冲口而出,“似乎情欲的满足使这个女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别无所求般的幸福”[4]。从此,在性爱中的希望与失望、欢乐与痛苦和着那个时代的性观念、性意识成了瓶儿生活的主要内容,其性格中泼悍妖淫的一面也凸显了出来。
    
    
      瓶儿由妾—妻—妻,又沦落到妾的位置,而且名列孙雪娥、潘金莲之后,但是瓶儿对这次姻缘感到特别满意,满意的姻缘又带来了理想的果实——瓶儿早生贵子。接着西门庆平步青云,由一介平民成了掌刑所的副掌刑,生子又加官,锦上添花,西门大院里热闹的人生、辉煌的事业似乎达到了家族兴旺的顶峰。而瓶儿随着儿子的成长及与乔大户联姻,攀升到与正妻吴月娘平起平坐的地位。物质生活的富裕,性爱的满足,儿子的亲情,同时伴随着性欲需求的满足,是精神上对爱情的渴求,瓶儿从此收心敛性,改弦更张,一改过去泼辣淫荡为温柔宽厚,卖俏营奸为娴雅文静,其性格中美好的一面得到了回归。
    “人若改常,非病即亡”[5],在《金瓶梅》的世界里,任何美好的东西,注定都要毁灭。尽管瓶儿重新做人,真心待人,委曲求全,舍钱舍财,接济潘姥姥,忍让潘金莲,在西门大院里“可是好性儿,好也在心里,歹也在心里,姊妹之间,自来没有个面红耳赤”,她还是什么也没得到:首先,她没有保住唯一的儿子。儿子的死,标志着瓶儿对情与爱追求的幻灭,对这样一个渴望真情与真爱的女人,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失去了爱的目标,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精神支柱,只剩一颗没有人能抚慰的寂寞的灵魂,她在与世界的抗争中败下阵来。
    其次,瓶儿与西门庆在精神上自始至终是不平等的。西门庆能在瓶儿再嫁蒋竹山之后容忍她,其最大的原因是:他家收着瓶儿大批的财宝。在西门庆眼里金钱始终是最重的砝码,“他的可鄙与可怜,就在于他视色如命,全不要情爱地一任情欲泛滥,灭顶而不悟”[6]。瓶儿在意中人西门庆那里是不是得到真爱呢?其实在《金瓶梅》的时候,最不该有的就是真情,最无法追寻的就是爱情,瓶儿虽然有妾妻妻妾这样曲折的人生经历,最终把她的真爱和真情全部寄托在西门庆身上,执迷而不悟。西门庆娶了她,得到她大笔的钱财,有了儿子后,反而变本加厉地出入娼寮,追腥逐臭,可是瓶儿仍然忠心耿耿,一往情深,甚至于临终时,还念念为西门庆着想:
    “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斟酌,休要那一冲性儿。大娘等你也少要亏了她 的。她身上不方便,早晚替你生下个根绊儿,庶不散了你家事。你又居个官,今后也少要往 那里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比不的有奴在,还早晚劝你,奴若死了,谁肯苦口说 你?”西门庆听了,如刀剜心肝相似,哭道:“我的姐姐,你所言我知道,你休挂虑我了。我西 门庆那世里绝缘短幸,今世里与你做夫妻不到头。疼杀我也,天杀我也!”(第六十二回)
    表面看起来,似乎瓶儿的真情感动了西门庆,并且得到了回报,果然去瓶儿房里多了,对瓶儿的话言听计从,瓶儿生病多方医治,死后西门庆抚尸大恸,“盍伏在她身上,挝脸儿那等哭”,一哭再哭,茶饭不思,放声哭叫,“把喉音都叫哑了”,到了悲痛欲绝的地步。但是瓶儿还是没有得到西门庆真情,因为西门庆对瓶儿的死表面上痛不欲生,但是想到“偌大的家事,又居着前程”,也只不过是“令僧道念几卷经,大发送,葬埋在坟里”,就算“心也尽了”;瓶儿才安葬,“西门庆不忍遽舍”来瓶儿房里伴灵歇宿,半夜奶子如意给他递茶,便“令脱去衣服上炕,两个搂接,在被窝里不胜欢娱,云雨一处”。转眼就找到了瓶儿的替身,便把悲痛抛到九霄云外,可见,西门庆对瓶儿仅仅是“悲”而已,没有一点点真情和爱意,还是贴身小厮玳安最清楚主子的心思(第64回):  
    他的福好,只是不长寿。俺爹饶使了这些钱,还使不着俺爹的哩。俺六娘嫁俺爹,瞒不  过你老人家,他带了多少带头来?别人不知道,我知道。银子休说,只金珠玩好玉带、绦环, 鬏髻,值钱的宝石,也不知有多少,为甚俺爹心里疼?不是疼人,是疼钱!
    瓶儿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美貌、金钱、儿子乃至生命,去追寻真情真爱,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随着生命的消亡,她曾热烈追寻的理想,如肥皂泡一般闪现出的美丽光环瞬间就幻灭了,标志着在那样黑暗的年代,你可以得到金钱、美貌、儿子,你可以选择疯狂、情欲、淫荡,但是你永远追寻不到真挚的情感和真正的爱情,因为这是一个无情无爱的世界。瓶儿以死实现了正常人性的复归和升华,使人们原谅和忘却她的妖淫和浅薄,她对真情真爱的追求和抗争,透过黑暗的苍穹闪现出最动人的灵魂之光。
     参考文献:
    [1]王汝梅等校点.张竹坡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M].齐鲁书社,1987,以下.
    [2]吴晗.〈金瓶梅〉的著作时代及其社会背景[M].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
    [3]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一) [M].中华书局,1980.
    [4]吴存存.晚明社会性崇拜与性偶像西门庆[J].明清小说研究,1998,(1).
    [5]脂砚斋.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戍本)第4回评语[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6]吉林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编.金瓶梅的艺术世界[M].吉林大学出版社,1991.
    作者单位:河西学院中文系 734000
    原载:《甘肃高师学报》第7卷第1期(2002)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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