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第一章的研究我们已经得出结论:《金瓶梅》叙事地点托名“清河”,实写徐州。作者为什么一定要采用这种写作方法呢?作为写小说,《金瓶梅》既然使用清河之名作为虚构地点,也就不必再千方百计利用徐州的各种特征来表现“清河”实是徐州。如果他真的想用徐州作为故事的叙述地点,大可以直接写徐州,何必非要“名托清河”呢?看来作者不是不想用徐州作故事叙事地点,而是不敢用。这就说明作者与徐州一定有密切的关系,他害怕明朝统治者会顺藤摸瓜从徐州抓到他,这应该与作者不敢在《金瓶梅》扉页上署名的原因一样。因为他在故事中不仅揭露了政治的腐败和各级官员的无能,连皇帝都骂了。那就干脆以清河为叙事地点,何必又要实写徐州呢?冒着危险也要实写徐州的写作事实表明徐州的史志中应该有他的历史资料,托名清河可以迷惑敌人,肉食者鄙,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实写徐州,千里伏线,终有一天后人会从徐州发现他是作者。既可掩人耳目于一时,又不致泥牛入海无消息。 看来,作者在署名方面同样采用了明假暗真的写作方法,明里没有在扉页上署名,暗中却在故事情节中暗藏了他的姓名,只是我们没有看懂罢了。通过仔细阅读我们就会发现《金瓶梅》故事中只有一个人在他的作品下署了名,那就是第77回写的,“西门庆忽把眼看见郑爱月儿房中,床旁侧首锦屏风上,挂着一轴《爱月美人图》,题诗一首: 有美人兮迥出群, 轻风斜拂石榴裙。 这是《金瓶梅》中唯一的作者署名,其他两处故事情节虽然也出现了人物写作的情况,但是都避免了署名。例如第49回写蔡御史为西门庆题诗,诗曰: “不到君家半载余,轩中文物尚依稀。 雨过书童开药圃,风回仙子步花台。 饮将醉处钟何急,待到成时漏更催。 此去又添新怅望,不知何日是重来? 写毕,交书童粘于壁上,以为后日之遗焉。”但是却避而不让蔡御史署名。其后故事又写蔡御史为董娇儿题诗: “小院闲庭寂不哗,一池月上浸窗纱。 邂逅相逢天未晚,紫薇郎对紫薇花。” 写毕,那董娇儿连忙拜谢了。故事仍然避而不题蔡御史的署名。由此看来,“三泉主人醉笔”的署名就值得特别重视了。作者不让其他故事人物在他们的作品下署名的做法非常合理,因为作者没有在扉页上署名,他自然害怕读者把故事中其他人误会为作者。既然如此,为什么《金瓶梅》中又会出现第77回《爱月美人图》这样的故事情节呢?他的下面明明白白署上了“三泉主人”。如此说来,“三泉主人”可能就是作者,让我们再来研究一下《爱月美人图》题诗的涵义吧: 但是有人说《爱月美人图》题诗是抄袭前人的,与原诗相比只“改动了几个字” ,所以他认为只能用原作者的意图来解释作者的写作意图。其实《金瓶梅》不仅把“漏转铜壶”“改为“月转花阴”;“崔君”改为“文君”;“旦”改为“慕”;而且把《张生遇莺莺图》图名改成了《爱月美人图》;题诗下的署名也不再是卢民表或苏生,而是“三泉主人醉笔”。显然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怎么能说是“略作改动”呢?既然借用的诗词已经被从根本上进行了改动,虽然诗词的文字变化不太大,我们也只能按照《爱月美人图》题诗所处的文学环境和作者借用的意图来理解并解释《爱月美人图》题诗,不能用原文和原作者的写作意图来理解并解释。正如《金瓶梅》从第一回开始就借用了《水浒传》和《志诚张主管》,随后还借用了大量其他故事和诗词歌赋,难道我们应该按照原作者的写作意图来解释《金瓶梅》吗?那只能叫做肢解《金瓶梅》,不是研究《金瓶梅》了。 “三泉主人”是谁的笔名呢?他的大名叫什么?让我们来研究一下。 第77回写西门庆看了爱月美人图,图上题诗及其署名后,便问:“三泉主人是王三官儿的号?”慌的郑爱月儿连忙摭说道:“这还是他旧时写下的。他如今不号三泉了,号小轩了。他告人说,学爹说:我号四泉,他怎的号三泉?他恐怕爹恼,因此改了号小轩。”一面走向前,取笔过来,把那“三”字就涂抹了。 到次日,西门庆吩咐地方节级缉捕调查王三官嫖妓的事,至晚,打听王三官众人都在李桂姐家吃酒,众公人把小张闲、聂钺、于宽、白回子、沙三五人都拿了。孙寡嘴与祝日念扒李桂姐后房去了。王三官儿藏在李桂姐床身下,不敢出来。第二天才回家,这时五个小帮闲也被放出来,已经被西门庆“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众人盘算王三官“要几两银子盘缠”,于是来到王招宣府宅内,径入客位里坐下。“王三官唬的鬼也似,逼他娘寻人情。” 请来文嫂后,文嫂建议他:“亲自到西门老爹宅上”央浼他。于是王三官拿着拜帖去央浼西门庆,拜帖上写:“眷晚生王寀顿首百拜。”西门庆看了很高兴,立即答应帮忙。于是把几个小帮闲又拿到衙门中教训了一顿,然后才放走。西门庆回到家里,应伯爵听说了这件事来问是哪个衙门办的。见西门庆迸着脸儿待笑,便说:“哥,你是个人,连我也瞒着起来。今日他告我说,我就知道哥的情。怎的祝麻子、老孙走了?一个缉捕衙门,有个走脱了人的?”这时西门庆才说了实话,并且补充说:“不想刚才王三官亲上门来拜见”,因唤王经“拿王三官拜帖儿与应二爹瞧。”拜帖上面写着:“眷晚生王采顿首百拜。”一回之内两次通过拜帖交待了王三官的大名,像这样三番五次交待一个人姓名、笔名和官称的做法,在《金瓶梅》中是唯一的,可见这个人物在《金瓶梅》中有多么重要。接着故事写伯爵极口称赞西门庆:“此是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休怪我说,哥这一着做的绝了。这一个叫做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若明逞了脸,就不是乖人儿了。还是哥智谋大,见的多。”“哥的所算,神妙不测。”难道西门庆放走了与自己有瓜葛的人,就值得如此称赞吗?这不合理。但是,我们必须注意故事两次通过拜帖交待了王寀的大名。请大家想一想,如果在《爱月美人图》题诗下署名的王三官就是《金瓶梅》作者,他没有在扉页上公开署名,而是采取了“明假暗真”的写法将姓名写在故事情节之中,这不正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吗?这分明是一种借此言彼的写作方法,作者这样写作分明是在赞扬王寀的这种署名方法。怪不得第72回的故事把王三官的书院写得很是优雅,既称“三泉诗舫”,诗作肯定不少。看来王三官不只是一个留恋妓院的纨绔子弟,还具有相当高的素质和才学,能书会画还善于作诗,应该是个人才。四轴古画似乎是暗示主人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懂哲学,又懂政治,通晓古今历史,关心民间疾苦。作者之所以要把这个纨绔子弟描写成博古通今、能文善作的人才,就是为了表明王寀有写作《金瓶梅》的能力。否则,就没有必要这样来描写一个纨绔子弟。第72、77两回交代王三官时都诚惶诚恐,欲言又止,恰恰表现了作者害怕公开署名的心理。所有这些写法都证明“三泉主人”就是王三官、王寀;王寀是《金瓶梅》作者。 其实,第42回王三官刚一出现就与众不同,故事写西门庆和应伯爵在狮子街楼上观看灯市,“见谢希大、祝日念,同一个戴方巾的在灯棚下看灯”,都不认识他,把谢希大找来,他才说:“那戴方巾的,是王昭宣府里王三官儿。今日和祝麻子到我家,要问许不与先生那里借三百两银子。央我和老孙、祝麻子作保。要干前程,入武学肄业。”后来祝日念也来了,据他说他与孙天化一起陪同王三官往许不与先生那里借三百两银子去,他向大家介绍了借契是怎样写的,他说:“立借契人王寀,系招宣府舍人。(休说因为要钱使用,只说)要钱使用。凭中见人孙天化、祝日念作保,借到许不与先生名下,(不要说白银)软斯金三百两。每月(休说利钱,只说)出纳梅儿五百文。约至次年交还,(别要题次年,只说)约至三限交还。哪三限?头一限,风吹辘轴打孤雁;第二限,水底鱼儿跳上岸;第三限,水里石头泡得烂。这三限交还他。(平白写了垓子点头那一年才还他。我便说:垓子点头,倘忽遇着一年地动怎了?叫我改了两句,说道:)如借债人东西不在,代保人门面南北躲闪。恐后无凭,立此文契不用。(到后又批了两个字:)后空。”你看借契写的多滑稽,多么不可思议。问题在于许不与为什么会接受这种借契,从后面的故事可以知道许不与把钱借给了王寀,许不与这个名字已经告诉我们,他答应借的钱可以不还。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借契中有一句;“只说要钱使用”,这些话可以提醒我们:王寀有权向许不与要钱使用。许不与是什么人,除非是王寀的后父。然而故事并没有这样写,林太太虽然与西门庆通奸,但是没有改嫁西门庆,可是她却在酒席上让王寀拜西门庆为义父(第72回的故事)。看来借契反映的应该就是作者与西门庆之间的事,恰好孙天化、祝日念、谢希大都是西门庆的朋友,正适合做中人;作者在写作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他认为“饶贴亲娘还磕头”是无法忍受的耻辱;但是他又不愿意向世人隐瞒真相,所以他才特意用这种自我调侃的文字表现出来。 第42回的故事表明王三官这个人在《金瓶梅》中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这个人真不简单,刚一出场就由西门庆的几个朋友陪同去借钱,其他人物哪有这样的气派!随后故事又用许多回目表明王三官与西门庆供养的妓女李桂姐相好,他居然敢于在老虎头上动土,《金瓶梅》中没有第二人敢这样做。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只有承认王三官王寀是《金瓶梅》作者才可以合理解释,否则无法理解。其实,《金瓶梅》从第一回开始,就特别强调王招宣府在故事中是非常重要的,直到第一百回仍然是这样的。 第五章第一节我们已经说过《金瓶梅》第一回写潘金莲“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作者借此写法强调潘金莲出身于王招宣府,从而表明她不是出身于《水浒传》,而是出身于《志诚张主管》。接着第10回又向读者介绍李瓶儿实质相当于王招宣府的小夫人,只不过她带出来的是百颗西洋大珠,那是由《志诚张主管》中王招宣府小夫人带出来的108颗西洋大珠改写的。两个女主角都与王招宣府有关,可见王招宣府在《金瓶梅》中有多么重要。再看第100回,故事写庞春梅自从陈经济死后,“晚夕难禁独眠孤枕,欲火烧心。因见李安一条好汉”,就派养娘与他送去“一包衣服”和“五十两大元宝”。显然这里面隐藏有私情,李安是个孝顺的男子,“就依着娘的话,收拾行李,往青州府投他叔叔李贵”去躲避了。其实,这段故事是按照《志诚张主管》中小夫人与张胜的故事改编的,但是《金瓶梅》把张胜的名字换成李安了,而且还把张胜写作成一个坏人。从而表明作者不是因为想赞扬张胜才借用《志诚》的,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 从《金瓶梅》三个书名人物的故事都与《志诚》中的“王招宣府”有关,但是除此以外她们跟“王招宣府”再也没有其他关系,看来作者之所以要这样写目的只是为了强调“王招宣府”故事在《金瓶梅》中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意图。那么,“王招宣府”的故事究竟重要在哪里呢?纵观《金瓶梅》所写的有关“王招宣府”的全部故事,就会发现作者给“王招宣府”增加了两个重量级人物:王三官和林太太,故事主要有三个方面内容:一是表现“王招宣府”和王三官的重要性;二是三番五次介绍王三官的笔名和大名,并且让他在故事中成为唯一署名作者;三是写了林太太与西门庆之间的偷情故事,并且让王三官拜西门庆为义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内容。由此看来,“王招宣府”故事之所以重要,就重要在它表现出王寀是《金瓶梅》作者,而林太太的偷情故事则表明了王寀有写作《金瓶梅》的思想动机。 第68回写妓女郑爱月为了讨好西门庆,说:“李桂姐如今又和王三官儿好”,“我说与爹个门路儿,管情教王三官打了嘴,替爹出气。”“王三官娘林太太,今年不上四十岁,生的好不乔样!描眉画眼,打扮的狐狸也似。他儿子镇日在院里,他专在家,只寻外遇”;“文嫂儿单管与他做牵头,只说好风月”;“又一个巧宗儿:王三官娘子儿今才十九岁,是东京六黄太尉侄女儿,上画般标致,双陆、棋子都会。三官常不在家,他如同守寡一般”,“爹难得先刮剌上了他娘,不愁媳妇儿不是你的。”当下,被他一席话儿说的西门庆心邪意乱。接着第69回记述了王三官的母亲林太太与西门庆通奸的故事,第72回写王三官为了感谢西门庆帮他摆脱流氓的纠缠,邀请他家中赴席。林太太在酒席上让王三官拜西门庆为义父,“当下教西门庆转上,王三官把盏,递了三钟酒,受其四拜之礼。”“自此以后,王三官见着西门庆以父称之。”故事说“诗人看到此,必甚不平,故作诗以叹之”。诗曰:“从来男女不通酬,卖俏营奸真可羞。三官不解其中意,饶贴亲娘还磕头”。读者当然明白这诗归根结底是作者写的,他想通过这首诗告诉读者:三官不知道林太太背地里的奸情,他被蒙在鼓里;“饶贴亲娘还磕头”是奇耻大辱,希望王三官有一天能够觉醒。问题在于王三官是否能够觉醒呢?第77回的回前诗对此作了回答。请看: 第77回回前诗的全文是:“飞弹参差拂早梅,强欺寒色尚低回。风怜落花留香与,月令深情借艳开。梁殿得非肖帝瑞,齐宫应是玉儿媒。不知谢客离肠醒,临水应添万恨来。”这首回前诗中有一句是“不知谢客离肠醒”,恰恰可以与第69回写的“三官不解其中意”,形成对仗。它可以告诉读者,你们不知道三官在“谢客”之年觉醒了,所谓“谢客”是年老体衰,面临谢世之人。“离肠”是“离骚”之肠,三官“饶贴亲娘还磕头”这样令人不齿的深仇大恨,堪称“离骚”之仇恨。“不知谢客离肠醒”的下一句是“临水应添万恨来”,这正应该是三官觉醒后应该有的思想感情和实际情况。他必然会痛苦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样就使他具有了写作《金瓶梅》的思想动机。鲁迅先生曾在一篇译文的引言里,着重引录了一段话:“生命力受了压抑而产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柢”。可以想象得出王三官一旦发现了林太太的真相,他必将痛苦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此时的他,正如张竹坡所说:“欲无言,而吾亲之仇也吾何如以处之?且也为仇于吾天下万世也,吾又何如以公论之?是吾既不能上告天子以申其隐,又不能下告士师以求其平,且不能得急切应手之荆、聂以济乃事,则吾将止于无可如何而已哉!”“怨恨深而不能吐,日酿一日,苍苍高天,茫茫碧海,吾何日而能忘也哉!!眼泪冼面,椎心泣血,即百割此仇,何益于事!”在“吐之不能,吞之不可,搔抓不得,悲号无益”的处境下,“展转以思,惟此不律可以少泄吾愤”,于是他便写作了《金瓶梅》。 我们再来研究一下这首回前诗的全文。可以说它的前两句表现出王三官当年的困境。参差是一种乐器,刚刚开花的早梅,被寒风吹得像乐器一样,发出有一阵阵低沉苦闷的呻吟声。作者以早开的梅花比喻王三官,说他在勇敢地抵御着寒冷的天气,但是寒冷和强风仍在徘徊肆虐。一些花被吹落了,风怜悯花朵的无辜,仍然把花香留给被吹落的花朵;寒冷的岁月,更使盛开梅花的香艳显现出对世人的深情。早梅与谢客相对应,作者用早梅比喻王三官青年时期;用寒冷的天气和强风来比喻他的仇人和当时他所处的险恶处境;用花香比喻他对父母和世人的深情。正是因为环境的险恶,才使得早梅更加显得香艳无比,其对人的深情才更加显得难能可贵。诗的第三联借用南北朝的历史典故作比喻。无论宋武帝刘裕,梁武帝刘衍,都是因为前朝皇帝胡作非为给他们的成功提供了机遇。王三官早年身遭不幸,才使他得以在晚年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金瓶梅》,正像寒风中的梅花,在恶劣的环境中才能香艳无比。从而表明王寀是因“饶贴亲娘还磕头”的苦闷而写作《金瓶梅》的,既然他要将冤仇写入书中,就不能隐讳,必须把丑陋的家事无遮拦地都如实写出来,把自己的思想心态写出来,不然又怎么能“明心见性”,又怎么能解冤,怎么能对得起他的父祖呢!的确,要将耻辱的家史写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请注意题诗的署名是“三泉主人醉笔”,其中有一引人注目的“醉”字,此字充分表明了作者难言之隐。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唯有一醉,方可吐真。王寀乃愤而作,醉而言。既愤,则其事必十分难堪,不然何至于愤;既言,则力求其真,不然何以“明心见性”,又何以泄愤;既真实且难堪,则醒时难言,唯有一醉,借醉吐真,方能泄心头之恨,写难写之言。王三官的痛苦家史应是王寀写作的动力,愤而作,痛而吟,正是《金瓶梅》历代不衰的根本原因。李贽说的好,“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痛而呻吟也,虽作何观乎?”(《杂说》《焚书》卷三) 当然也可以说这首回前诗是作者写自己的,它反映的是作者的思想和感情。“临水应添万恨来”表明他有深仇大恨;“谢客离肠醒”表明他在年老之时方才觉醒。这正好与《金瓶梅》中部分回前诗所透露的作者年岁一致,例如,第20回写“在世为人保七旬,何劳日夜弄精神”,第75回写“万里新坟尽十年”、“死生大事宜须觉”,“道业未成何所赖,人身一失几时还”,作者已感到死的威胁,他生怕书未成身先死。为此,他后悔“修行莫待鬓毛斑”,可见成书时作者年龄已在70岁左右。什么样的仇恨直到年老方才觉醒?显然这仇恨只能像王三官“饶帖亲娘还磕头”一类的仇恨,不会是父亲被朝廷所杀那种容易明白的仇恨,否则早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由此可见,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首回前诗说的都是作者王寀,“饶帖亲娘还磕头”的仇恨就是他写作《金瓶梅》的动机;作者之所以要写林太太的丑恶故事,就是为了表现他的这个写作动机。作者之所以要用南北朝的历史典故比喻自己,说明他在写作这首诗时,已经意识到《金瓶梅》的价值,相信它一定能流传千古。也或许抄本流传中学者们对《金瓶梅》的良好评价已经反馈到作者这里来,因此他才在诗中发出如此感慨。作者不幸甚矣,难怪第100回书末作者借爱姐的故事写:“贞骨未归三尺土,怨魂先彻九重天”,表明他的怨魂已经通过《金瓶梅》响彻了九重天。 以上讨论证明作者没在扉页署名只是假象,他借用故事情节署了名,笔名是三泉主人,大名是王寀。现存的《新刻金瓶梅词话》中欣欣子的序言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只是空口说白话,硬说作者是“兰陵笑笑生”。这明显是出版商之伪造,他们根本看不懂《金瓶梅》,压根就不知道作者已经采用特殊的写作方法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写在故事情节之中了,不然,欣欣子怎么敢冒充作者的朋友硬说作者是“兰陵笑笑生”呢?但是,有些人宁愿相信这个莫须有,也不愿意相信写在《金瓶梅》故事情节中的王寀是《金瓶梅》作者。这只能说明这些人不善于明辨是非,区别真伪,分不清真相与假象,他们没有真正读懂《金瓶梅》。《金瓶梅》作者的姓名本来应该写在扉页上,但是为了明哲保身,作者不得已才写在故事情节之中,这是合情合理的。既然王寀是《金瓶梅》中唯一的署名作者;既然作者用各种办法强调“王招宣府”和王三官的重要性,又三番五次介绍王三官的笔名和大名,甚至借此言彼,说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既然故事交代“饶贴亲娘还磕头”的仇恨是王寀写作《金瓶梅》的思想动机,作者还通过回前诗表明:他是老年才觉醒的,我们就应该实事求是地承认王寀是《金瓶梅》作者。 通过前四节的讨论,我们已经知道作者之所以要从《志诚张主管》一书中借用“王招宣府”故事,就是为了给它加上王寀和林太太这两个人物,以便表明作者的姓名和“饶帖亲娘还磕头”的写作动机。 有人说在正常情况下,中国人不会写他母亲的丑闻,既然《金瓶梅》这样写了,那只能证明王寀不是《金瓶梅》作者。这种说法显然不正确,《金瓶梅》所写的王三官被迫认贼为父的故事情节,已经证明这不是正常情况,怎么能再用常情来理解。“不是路行人,怎晓秋滋味”,我们只应当感到“其志可悲,其心可悯矣。”绝对不能以此反证王寀不是《金瓶梅》的作者,难道非得王寀没有可耻的遭遇方能承认他是作者吗?如果故事不写林太太的故事,不写王三官被迫认贼为父的可耻情节,历史资料又很难记载小人物王寀的家史,人们将更难承认王寀是作者。人们将会说他缺少写作《金瓶梅》的动机,多亏《金瓶梅》写下了王三官的家史故事,才证明作者有类似的家史。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王招宣的名字是从《志诚张主管》一书借用的,那里并没有一个林太太,林太太是作者添写的,林的谐音是“临”,有临时之意,作者喜欢利用谐音来写作。不论怎样说,王招宣既不是王寀的父亲,林太太也不是他母亲,作者只是借用他们的故事推出自己的姓名,并表现出自己的写作动机而已。作者的姓名是真的,故事和故事人物则是虚构的,所以作者在揭露奸夫淫妇时可以毫无顾虑。不借用一个姓王的人物,怎么能把王寀推出呢!不写林太太的故事又怎么能表现王寀的写作动机呢? 但是,王寀和林太太的故事并不是《金瓶梅》的主题故事,主题故事写的是李瓶儿,花子虚没有儿子,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很小就死了,谁替花家写书报仇呢?其实,主题故事虽然没有明写他们有儿子,却通过暗写表明陈经济就是李瓶儿的儿子,他是作者写在故事中的报仇化身。本书第五章已经大略介绍了《金瓶梅》主题故事的内容,故事中有很多内容都可以表现出作者的真正身分,他就应是花子虚原型的后人。说实在的,若花家真的无后,也就很难有人借写《金瓶梅》来为花家伸冤报仇了。然而,为什么《金瓶梅》没写花子虚有儿子呢?因为这样写可以避免直接面对随母改嫁的尴尬局面。第42回写的借契就已经表现出作者不愿意向后父借钱的事,他把有后父看作终生耻辱。但是,林太太的故事对于李瓶儿的故事来说有一个重大的补充,那就是他有一个大儿子王三官、王寀。这样,作者就可以通过林太太的故事巧妙地表现他有“饶贴亲娘还磕头”的仇恨,表现王寀完全有条件写作李瓶儿这样的故事。请注意李瓶儿的品质行为与林太太很相像,李瓶儿背叛花子虚的故事与林太太背叛王招宣的故事实质是一样的,只是林太太没来得及改嫁西门庆而已。由此看来,作者既可以借用《志诚张主管》中的王招宣府故事表现他的姓名和他的写作动机,又可以通过李瓶儿的故事表现《金瓶梅》的主题故事,各行其道,各尽其责,相辅相成,更有利于作者的写作。 第79回写了一段故事,说月娘做了一梦,天明告诉西门庆,她说:“敢是我日里看见他王太太穿着大红绒袍儿,我黑夜就梦见你从李大姐箱子内寻出一件大红绒袍儿,与我穿在身,被潘六姐匹手夺了去,披在他身上。”弗洛伊德在《释梦》一书中曾经指出,做梦人对梦的解释最为可靠。上面月娘说的话就是她对于梦的解释,她把李瓶儿的故事说成是由王太太的故事演变而来。李瓶儿正好是《金瓶梅》中主题女主角,由此看来王府应该就是《金瓶梅》故事之源;林太太的故事是对这个故事的一种补充。作者特别让她把平时说的林太太称为王太太,这在书中是唯一次,从而更加明确地向读者表明了作者的写作意图。 但是有人却认为作者写作目的是为了侮辱王招宣府,说什么潘金莲出身于王招宣府,作者仇恨潘金莲这样的淫妇,并及其出身处。如果真的是这样,请问为什么作者还要让王招宣府公子王寀在《爱月美人图》下署下自己的笔名?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介绍他的大名,表现他的重要性呢?很明显这个说法与文本的写法是不能相互印证的,我们说的这种印证不是局部的、细节的和小范围的印证,而是整体的、框架的和大规模的印证。 再举一例,第78回写西门庆两战林太太,故事通过“长词一篇”予以描写;说他“在这婆娘心口与阴户烧了两炷香,许下明日家中摆酒,使人请他同三官儿娘子去看灯耍子。这妇人一段身心已被他拴缚定了,于是满口应承都去。”但是临到其间,“林太太并王三官娘子不见到。西门庆使排军、玳安、琴童儿来回催邀了两三遍”,“午间”林太太才一个人到了,解释说“小儿不在,家中没人”。读者自然能想象得到:林太太应该尽力动员王三官的妻子黄氏,费尽了口舌,连威胁加哄骗,可是人家就是不愿意来。这段故事可以表明王三官娘子黄氏是一个知道保护自己的好女人。如果作者真想侮辱王招宣府,大可以帮助西门庆实现这个无耻的愿望,《金瓶梅》岂不又能添上一种新情节:婆母帮助儿媳妇与奸夫通奸,可是《金瓶梅》偏偏不这样写。由此看来,席上演出的《小天香半夜朝元记》是讽喻林太太并表扬黄氏节义俱全的,因为此剧写的是妓女小天香夫死后立志修道,节义俱全,终归仙界。哪里有故意想侮辱王招宣府的写作意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