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1]是一部首尾完整、情节连贯的章回巨著,然而全书的写作风格并不统一,各情节段落的艺术水平也互有参差、不甚均衡。精彩关目固然层出不穷,但叙事平淡、语言乏味的段落,也有一些,从而留下笔墨不一的痕迹。此外,书中情节前后失于照应、甚至相互?格之处,也时有所见。例如早有学者指出,文殊菩萨坐下的青毛狮子在“乌鸡国”和“狮驼国”两次下凡,文殊对此竟无一言解释。又如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在第二十八回曾下凡捣乱,及第九十二回又来金平府助战,他与悟空竟都闭口不谈往事。再有,白龙马原为西海龙王敖顺的第三个儿子,而第四十三回其兄大太子摩昂来黑水河助悟空捉怪,竟无视身边的三弟,不曾一叙冷暖。如此等等,不一而足[2]。 笔者也曾撰文做出解释,认为某些疏漏恰好反映了小说创作的源流隐秘。如乌鸡国一难很可能是后来插入的[3],因插增于狮驼国难之前,故这位续补者无需为后面的雷同情节作出解释。而这种“续补前置”的插增方式,在非个人创作的古代小说中,并不鲜见。笔者近读《西游记》,发现小说的“疏漏”之处还有一些。例如,书中的太上老君两次纵容部属下凡为患,就颇为可疑,从中不难寻绎出小说创作的某些续写插增之迹。 《西游记》第五十回至五十二回,唐僧四众遇阻金山,占山为王的独角兕大王将唐僧俘获,又用一“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将悟空的金箍棒及哪吒的法宝、火德星君的火具先后套去,水德星君前来助阵,也束手无策;甚至连如来的法宝金丹砂,也被妖精用圈子收了。最终幸蒙如来指示,悟空寻来太上老君,以芭蕉扇收伏妖魔——乃是老君的坐下青牛,那圈子就是闹天宫时曾打倒悟空的金刚琢。 同其他各难相比,此难并无特别之处,完全符合“师傅被摄——妖魔难敌——神佛相助——祸患平息”的一般历劫规律。然而此难中老君的一些言行却颇令人费解。且看他与悟空的一番对话: 行者躬身唱个喏道:“老官,一向少看!”老君笑道:“这猴儿不去取经,却来我处何干?”行者道:“取经取经,昼夜无停;有些阻碍,到此行行。”老君道:“西天路阻,与我何干?”行者道:“西天西天,你且休言;寻着踪迹,与你缠缠。”老君道:“我这里乃是无上仙宫,有甚踪迹可寻?”行者入里,眼不转睛,东张西看,走过几层廊宇,忽见那牛栏边一个童儿盹睡,青牛不在栏中。行者道:“老官,走了牛也,走了牛也!” 在这里,老君一见悟空,先问:“不去取经,却来我处何干?”得知取经受阻的消息,又说:“西天路阻,与我何干?”似乎对悟空的不速而至颇感意外,又对取经之事抱着置身事外的漠然态度。从佛、道两教的历来分歧看,这种态度,本属正常。然而如果不是老君健忘的话,就在此前不久,他还与悟空打过交道。小说第三十二回至三十五回,唐僧四众路阻平顶山莲花洞,被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挡住去路。若非悟空凭借智勇力克二怪,则唐僧之命休矣。然而就在悟空降妖奏凯时,老君匆匆赶来,宣称二怪是自己手下的两个看炉童子,所持的宝剑、蕉扇、葫芦、净瓶等,也都是兜率宫之物。悟空当面质问老君:“你这老官儿,着实无礼!纵放家属为邪,该问个钤束不严的罪名!”老君答道:“不干我事,不可错怪了人。此乃海上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按此描写,身为道教神祇的太上老君,刚刚参与了佛家对唐僧四众的考验。然而事隔未久,与悟空再见面时,却反问“西天路阻,与我何干”,对前事只字不提;而一向得理不让人的悟空也好像患了健忘症,口称“一向少看”,也如久别初逢一般。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更为蹊跷的是,老君向悟空讲解金刚琢的法力后,又说:“……若偷去我的芭蕉扇儿,连我也不能奈他何矣!”——可就在前不久,金银二童偷去的五件法宝中,便有这柄芭蕉扇!二怪以扇发火、对付悟空,却被悟空轻松躲过;可见此扇威力也只一般。如此,则老君“连我也不能奈他何矣”的话,又便成了无根之谈。 笔者由此怀疑,两个与老君相关的故事,很可能并非出自一手。原因之一即是,天上神佛甚多,原创作者尽可为众妖魔选取不同的“后台老板”,以收五色缤纷、眼花缭乱之效;又何必抓住一个老君不放,让他一再派部下临凡捣乱、纠缠不休?——书中凡有同一妖魔(或同一神佛之属下)两次下凡者,都有后来续补之迹。由此推测,二童与青牛两故事中,必有一个是后来补写的。而核之通俗小说惯用的插增伎俩,我们又不免猜测:位置靠前的莲花洞一难,很可能倒是晚起的。 我们仍从妖魔偷带的宝贝看起。二童的主人太上老君,究竟拥有哪些法宝?小说第六回提到,老君参与天界诸神对悟空的围剿,曾用金刚琢将悟空打倒。老君当时向观音介绍:“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我将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善能变化,水火不侵,又能套诸物;一名金钢琢,又名金钢套。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他,早晚最可防身……”可见在小说作者心目中,金刚琢是老君手中最厉害的法宝。 假使金银二童与青牛怪两难是同一作者的创作,照理说,在为先登场的二童设计盗宝情节时,作者首先想到的应当就是金刚琢。然而事实上,金银二童偷带了五件法宝下凡,其中独独没有为读者熟知的金钢琢。是作者忘了这个圈子吗?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圈子日后在青牛怪一难中又大显神威。那么作者这种不合常理的颠倒安排,又当如何解释? 可以设想,在原稿中,老君部属临凡为患者只有一个,就是那头青牛。它偷了老君的标志性宝贝金刚琢,给悟空带来极大麻烦。最终解铃还需系铃人,须待老君前来,方才将其收伏。在这里,一切都安排得合情合理,且与前文紧密呼应。然而一位续补者要借老君名义再设一难,则只能另辟蹊径。他借老君炼丹的前文,设计了看炉童子下凡的关目。尽管他把这段故事反插于青牛为患之前,然而老君的首选宝贝金刚琢已不能再用,则只好另觅他宝。好在他所选的葫芦、扇子,都与老君炼丹活动有关,倒也能前后呼应。然而那把七星剑的出现,却跟老君的“无为”精神有所背离。至于盛水瓶(玉净瓶)和勒袍带(幌金绳)也被偷来,则不免给人凑数之感——净瓶的效用与葫芦毫无差别,以致葫芦的奥秘被悟空破解后,此瓶未用即为妖精放弃(三十五回)。而幌金绳的效用也很一般,悟空以毫毛变为钢锉,一锉即断,毫无神异可言(三十四回)。且全部宝贝有五件之多,与书中其他妖魔相比,二妖拥有的宝贝数量最多,却又给人底气不足、以量取胜、虚张声势的感觉。 不过晚起的故事也有优势,例如,续补者可以尽情汲取书中已有情节的精彩要素,来编织自己的故事。细较之下,我们发现莲花洞一难与书中其他关目有着较多的雷同之处。例如,本难先写樵子报信,称说妖精厉害;悟空发现樵子是日值功曹所化,便“纵云赶上”: (悟空)骂了几声毛鬼,道:“你怎么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变化了,演漾老孙?”慌得那功曹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看你腾那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你师父;假若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此情此景,与第七十四回太白金星报信描写十分相似。该回写有老者报信,称前途狮驼岭有妖魔,也是被悟空“纵云赶上”: (悟空)看时,乃是太白金星。走到身边,用手扯住,口口声声只叫他的小名道:“李长庚,李长庚!你好惫懒!有甚话,当面来讲便好,怎么装做个山林之老魇样老孙!”金星慌忙施礼道:“大圣,报信来迟,乞勿罪,乞勿罪!这魔头果是神通广大,势要峥嵘,只看你挪移变化,乖巧机谋,可便过去;如若怠慢些儿,其实难去。” 两番对话,几乎一模一样。——在《西游记》中,一难未始,即有神仙幻化报信,本也是多见模式,然而若连细节、用词都如此一致,则只能视为抄袭。即如“演漾”一词,在狮驼国难中写作“魇样”,全书之中,该词也只在这两处出现过。 其次,银角大王幻化为道人,要悟空背负的情节,与后面的红孩儿之难描写雷同。在红孩儿一难(第四十至四十二回)中,妖精使苦肉计自吊于林间,被唐僧救起后,又借口手脚麻木、腰胯疼痛,不能行走,要悟空背负;途中则弄“重身法”向悟空挑衅,终于乘乱摄走唐僧。而莲花洞一难,则是银角大王幻化成受伤老道人卧于途中,以引发唐僧同情;悟空奉师命背负银角,银角遣来三山压倒悟空,乘机将唐僧摄去。在这两个雷同关目中,连一些细节也是一致的。如红孩儿借口是“乡下人家”,不会骑马,又嫌八戒“脑后鬃硬,搠得我慌”,而沙僧面带“晦气”、状如强盗,最终只肯让悟空驮负。而银角也借口“腿胯跌伤,不能骑马”,又说沙僧面有“晦气”,不敢要他背,最终只同意让悟空来驮,以售其奸。这些地方,借鉴、抄袭之迹都十分明显。 又莲花洞及红孩儿两难都有妖魔役使神祇的情节。第四十回,在红孩儿的火云洞前,悟空所见山神、土地竟是一伙“披一片,挂一片,裩无裆、裤无口”的“穷神”。讯其原因,乃缘红孩儿穷凶极恶、压迫诸神,“常常的把我们山神、土地拿了去,烧火顶门,黑夜与他提铃喝号,小妖儿又讨甚么常例钱”。类似情节也出现在莲花洞难中,土地神向悟空诉苦说:“那魔神通广大,法术高强,念动真言咒语,拘唤我等在他洞里,一日一个轮流当值哩!”——这里同样显示着袭用之迹。 此外,金角、银角在俘获唐僧后,邀请母亲压龙山老妖前来共享唐僧肉,被悟空先后幻化为小妖、老母,就中取事。此类情节在其他各难中也颇常见。如第十七回,悟空就幻化为“金池长老”去赴黑熊怪的“佛衣会”;而火焰山(六十回)、朱紫国(七十回)等难,也都有悟空幻化为小妖、宫女、牛魔王等混入妖魔洞府的情节。 再者,本难中八戒面临死亡威胁,还要讨价还价,自称“不好蒸”,一旦妖怪要先剥皮时,又赶紧说:“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汤滚就烂,户,户!”此噱头又见于第七十七回狮驼国难中,二怪称八戒不好蒸,三怪道:“不好蒸,剥了皮蒸!”八戒忙说:“不要剥皮!粗自粗,汤响就烂了。”——其间的抄袭之迹也十分明显。另外,悟空在使用幌金绳时,因不懂“紧绳咒”、“松绳咒”,反被妖精套住。此种细节,显然是受了“紧箍咒”的启示。 总之,一节故事与其他关目多有雷同,是其他故事纷纷抄袭此节故事,还是此故事因后起而具备摄取其他故事精华的条件?我们往往选择后一个答案。这种判断原则,前辈学者多有论证[4],这里不复赘言。另外,判断情节出现的迟早,还有其他路径。如与莲花洞难保持较多雷同的红孩儿难,系早期取经故事,在元代《西游记平话》中已有此关目,见于《朴通事谚解》的记录;而《谚解》中却未提及莲花洞关目。这为判断莲花洞之学步红孩儿,又添一证。 另从叙述风格上来看,莲花洞一难中惊险刺激的色调大为淡化,代之以洋溢始终、不加收敛的诙谐格调,此特点也有别于其他诸难。在此前的黑风山、黄风岭、五庄观、宝象国以及后来的红孩儿、黑水河诸难中,单靠悟空三兄弟之力,均难取胜;克敌制胜的关键,往往是靠神佛降临,施以援手。如金山一难,悟空受困于妖怪的圈子,上天入地遍访神佛,先后惊动了玉帝、如来,又请来李天王、哪吒、邓张二雷公、火德真君、水德真君、黄河水伯、十八罗汉等,却纷纷败北,连妖精的出身也不曾搞清。最终还是靠佛祖指点,方才找到妖魔的主人。然而相比之下,在长达四回的莲花洞难中,悟空的表现却轻松得多。尽管甫一交手,悟空就因唐僧掣肘而被压于三座山下;然一旦翻过手来,悟空顿时掌握了主动权,先是轻而易举地骗取了对方的葫芦,接着又腾挪变化,打死压龙山妖婆,缴获幌金绳。后虽不慎被妖怪装进葫芦里,却又略施小计,顺利逃脱。妖魔的芭蕉扇也奈何他不得;前来助纣为虐的“狐阿七大王”未及发威,便被八戒一钯打死。最终五件宝贝全归悟空所有,反将两个魔头装进葫芦、净瓶内。老君在最后时刻登场,不是来助阵降魔,反是来救弟子、讨宝贝。悟空在此难中轻松取胜,始终是一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姿态。这与他在其他各难中殚精竭虑、绝处逢生的历劫过程不大一样,从而显示出另一位作者的笔墨风格。 如果说此段情节确为另外的作者所加,那么在对悟空形象的塑造上,该作者倒也并非毫无功绩。他笔下的悟空除了进一步凸显艺高胆大、信心满满的性格特征之外,还显露出高度的自尊和强烈的同情心。如变作小妖去见压龙洞妖婆时,悟空在二门外“仵着脸,脱脱的哭起来”,原因是入内需向老妖磕头行礼,“我为人做了一场好汉,止拜了三个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观音,两界山师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为他使碎六叶连肝肺,三毛七孔心。一卷经值几何?今日却教我去拜此怪。若不跪拜,必定走了风汛。苦啊!算来只为师父受困,故使我受辱于人!”(第三十四回)——这段洞口自白,生动烘托出悟空的英雄心性,这对悟空的性格塑造,无疑具有渲染作用。而在前一回中,悟空听山神、土地的控诉,也曾“仰面朝天”、连呼“苍天”,同情山神土地的遭遇,痛恨妖魔的凶残霸道,表现出强烈的感情色彩——只是这两番感叹,留给人多愁善感的印象,与其他各回那个直言快语、顽皮乐观、处事毛躁的悟空形象,颇有歧异,从而显露出不同手笔的墨色差别。 与其他各难同中有异的,还有此段中不加收敛的诙谐打趣格调。如当悟空得知前途有魔时,他存心调侃,支使八戒巡山,又暗地跟踪,揭穿他的谎言,使本段从一开始就充满笑料。嗣后悟空假称能“装天”,骗得对方法宝,也令人开怀。为避葫芦威力,悟空还易名“者行孙”、“行者孙”;在与妖魔斗宝时,悟空又有雌、雄葫芦之喻;八戒因为多话,也多次引来惩罚,这些都写得生动有趣。而悟空得知老君受观音嘱托纵容二童为害,还讥刺埋怨菩萨:“他曾许我到急难处亲来相救,如今反使精邪 害,语言不的,该他一世无夫!”都于诙谐中勾画出悟空的桀骜不驯来。然而此段也存在打趣过度、玩笑泛滥的不足。如悟空幻化为压龙山妖婆混入莲花洞,吊在梁上的猪八戒竟大呼小叫,予以揭穿,导致救师努力失败。其后悟空被擒入洞,以钢锉儿锉断绳圈,使个替身法逃脱,吊在梁上的八戒又高喊:“不好了,不好了!拴的是假货,吊的是正身!”行同向妖精通风报信——为调节气氛而酌加笑料,本是《西游记》的一贯风格。但一味打趣而不顾逻辑,以至破坏了人物的一贯形象,这种情形在其他诸难中又是没有出现过的。 某些独特的方言句式反复出现,也是本段的特点之一。例如以“是”字置于句尾表示肯定的用法,虽也偶见于书中某些段落,但频率极低。但在本段中,却连连出现。如: ①功曹报信称说“……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神通极大极广。……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第三十二回) ②悟空与妖魔斗口说:“……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你要吃他,也须是分多一半与老孙是。”(第三十三回) ③揭谛对山神、土地说:“他(指悟空)若有一日脱身出来,他肯饶你?就是从轻,土地也问个摆站,山神也问个充军,我们也领个大不应是!”(同前) ④悟空打死压龙洞老母,见是个九尾狐狸,笑道:“造孽畜!叫甚么老奶奶!你叫老奶奶,就该称老孙做上太祖公公是!”(第三十五回) ⑤行者被装进葫芦,听老魔说“只等摇得响再揭帖儿”。悟空自语:“我这般一个身子,怎么便摇得响?只除化成稀汁,才摇得响是。……”(同前) 此类极端口语化的方言词汇的运用,很像是对口传文学的直接记录,不大可能出自端坐书斋的文人之笔。这同时也涉及到《西游记》研究中颇为重要的作者问题。那么,续写莲花洞之难的这位后来作者是谁?是文人作者,还是市井艺人?他除了创作此段文字,是否还加工、补缀了书中其他内容?——这一切,一时还难以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往我们对《西游记》写作过程的论证,似乎有简单化之嫌,总以为今存世德堂本是在元代《西游记平话》基础上由吴承恩笔削创作而成。然而事实恐怕并非如此简单,这个演化过程可能还要复杂得多。 取经故事在宋元话本的基础上,很可能又经过从元末至明中期近二百年民间说话人的不断演说增益及下层文人的反复加工。世本的语言及行文中穿插的大量诗词韵文,都带有浓郁的民间文学色彩;受过正统教育并取得一定功名的文人士子,他们的笔底能否流淌出如此生动活泼、与书面语言大异其趣的文字,则很难说。书中那些最为生动的段落,每每洋溢着只有现场演说方能具有的活力,很可能是民间艺人在与听众面对面的交流互动中千锤百炼的产物。此外,书中那些连篇累牍、铺排夸饰、不嫌重复的英雄自述及兵器描摹等韵文,也极似说书人的口吻,不大像是书斋文人的笔致。文人的参与可能只是后期的全面整理及补缀,其补写部分的情节、语言,可能反不如民间作家那样生动活泼。——只是进一步的深入探讨及发现真相,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在新的文献资料发现之前,潜下心来,在对已有文本的细读中去寻觅小说创作流变的蛛丝马迹,或许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法。 注释: [1]本文所据《西游记》版本为199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明万历二十年金陵世德堂影印本。 [2]参见苏兴《西游记琐谈》,载《文学遗产》1980年第3期。 [3]侯会《从乌鸡国的增插看西游记早期刊本的演变》,载《文学遗产》1996年第4期。 [4]如聂绀弩在论及《水浒传》林冲故事时说:“别的故事,都不像林冲故事有这么多的地方和其他故事雷同,那雷同处,多数是林冲故事更近情理,所以可以断定是林冲故事采取其他故事的筋节来加以改造,而不是其他故事采取林冲故事的。”聂绀弩《水浒五论》,《中国古典小说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4页。 原载:《明清小说研究》2009年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