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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红楼梦》本旨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陈祖慧 参加讨论

    《 红楼梦》 是超越时空的。从它诞生以来关于它的话题、评说已绵延二百余年,因它而诞生的专门学问“红学”,至今“已经成为一门世界性的显学”。《红楼梦》 还要“无尽地探索下去”① 。之所以说“无尽地探索”,实在也是不得已的事。两个世纪过去了,人们连它的“主旨”“本旨”究竟如何也还说不清,道不明,依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见仁见智”原来也属必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则因为《红楼梦》 是这样一部活生生的,如同生活本来一样丰富得无以复加的百科全书,“而且不仅是封建社会的”②百科全书,一则是因了读者的眼光有种种。因而,任何简单的概括说明都难以概括说萌,任何评判都不免失之偏颇,难以服人。
    《 红楼梦》 真是不说也罢― 欲罢不能!笔者不揣浅陋写此文,也有欲罢不能之意。所说是关于《 红楼梦》本旨的一点思考,不敢有劳办家学者,便不说“就教于方家学者”的客套话,想必“话说红楼”的沧海,总是容得一粟的。
    《 红楼梦》 的内容尽管无比丰富、复杂,它的主旨也并不单纯,但曹雪芹著作《 红楼梦》 的“本旨”或日“意趣、态度”(俞平伯语)却应是明确的。笔者以为,《红楼梦》 的本旨与主旨密切相关又并不等同。《 红楼梦》 的主旨可以也必然因时代不同,因各人的眼光不同而有不同的理解和言说,但其本旨却应还它本来面目,不能以今人的想法替代作者本人的动机。“见仁见智”的争论往往将本旨与主旨不加分别,愈说愈糊涂。
    本世纪20 年代,俞平伯先生著《 红楼梦辨》 时就曾说:“大家都喜欢看《 红楼梦》 ,更喜欢谈《红楼梦》 ;但本书的意趣,却因此隐晦了近二百年,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其实作者底意趣态度在本书开卷两回中写得很不含糊,只苦于读者不肯理会罢了!”因为“他们大半预先存了一个主观上的偏见”, “以为那些平淡的老实话,决不配来解释《 红楼梦》 的”.平伯先生对此十分感慨道:“他们的偏见实在是太深了,所以看不见这书底本来面目,只是颜色镜中的《 红楼梦》 ”。今天读平伯先生这些话,感慨依旧。今天,又有多少人相信或愿意相信那些平淡的老实话,以为它们配来解释《红楼梦》 呢?
    在小说《 红楼梦》 中,曹雪芹以其不可思议的艺术才华,生动而逼真地展现了一个“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已历百年的贵族之家贾府,依仗“天恩祖德”, 其子孙依旧过着奴仆成群、锦衣玉食的生活。秦可卿丧事排场、气派非同寻常;贾元春省亲更是银子花得淌海水似的“烈火喷油,鲜花着锦”。然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贾府末世繁华的昙花一现而已。这个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经济上“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已今非昔比。而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沉沦富贵的贾府子孙只知一味享乐,恣意奢华,纵情声色,一无所能,已是“一代不如一代”无可继业者。经济危机与道德沦丧更加剧了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这个昔日荣耀的门第从物质到精神都已衰朽、空虚.“运终数尽气陇近末世。在贾府高墙内虽仍然灯红酒绿,笑语喧哗,但那笑中闪着泪影,乐中藏着苦涩。末世的繁华中分明透出“盛筵必散”的“异兆悲音”,显现出“回光返照”的景象。
    同时,曹雪芹清醒的现实主义笔触伸向贾府生存于其中的广阔的现实社会,现实中的种种不平、黑暗、罪恶、魑魅魍魉及势利人情、炎凉世态… … 无不纤毫毕露地在《 红楼梦》 这面“公平的镜子”中映现出来。《 红楼梦》 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批判力量是无庸置疑的,对现存一切的怀疑与否定是最为彻底的扩即如“文死谏”“武死战”这样神圣的信条也被一笔抹杀了。贾宝玉说:“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可见曹雪芹在肯定儒家精神的同时对禁锢人们思想的封建说教、假道学等作了全面、大胆的否定。
    通常认为,曹雪芹对贾府及当时社会现实的如实描写与封建社会的腐朽没落,预示了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命运。以今人的眼光看到此种客观意义当然也言之成理。但这却不可能是曹雪芹写作《红楼梦》 的“主观题旨”。曹雪芹生活于18 世纪中国封建社会,他是古老的东方文明哺育、造就出的一位旷世天才。在他经历了家世巨大变故之后,传统文化中的释道思想的智慧使他得以洞彻宇宙、社会与人生,获得超脱,能够承受了命运的严酷沉重打击,而在“茅椽蓬牖”之中,在“举家食粥”的艰幸岁月里,“撰此《石头记》 一书”,将他对人生“无垠无涯的感受与了悟”③垂诫来世,启迪后人.
    作者“作书的意趣和态度”在开头实在已讲得“很不含糊”——“满纸荒唐言”不过“借‘通灵’之说”来讲述曾经历过的“一番梦幻”并且指点读者:“用‘梦夕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全书最早出现的是一僧一道两个人物,二人同行,表明曹雪芹对释道互补不悖的慧识真知。第一回这二人回答顽石的一席话正是释道两家对现实人生的洞察与超越:
    善哉,善哉! 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桩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这里已透露出曹氏著《 红楼梦》 的“立意本旨”。其后,作为《红楼梦》 伏笔的人物甄士隐登场便在“炎夏永昼”作了一场白日梦― 照佛家思想看,虚妄不实的人生原来就是白日梦― 梦中他听到一僧一道说一干“风流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之因果。及至甄士隐接连遭祸,贫困潦倒,再次遇肢足道人闻《好了歌》 而顿时“彻悟”,此处是作者“立意本旨”之关键。悟后的甄士隐为《好了歌》 所作解注,既是贾府盛极而衰的写照:“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更是指点读者从种种荒唐的人生现象中看清世事无常的规律及本质:“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解注”最后的归结“反认他乡是故乡”一语道破人生的真象。从佛家宇宙万有的“实相”,道家自然之“常道”的角度看,只虚妄不实的。任何现象与存在都是无常变幻的“假有”;都只是相对的存在。人生只是生命的暂居之所,是“他乡”而非生命真实本很的“故乡”。
    俞平伯先生在1954 年出版的《 红楼梦》 中曾提出:“《 红楼梦》 的主要观念”是“色空”,但这一观点即受到严厉批判,“色空观”遂成为《红楼梦》 研究的禁区。直到近年,学术界才不能不重新正视这一观点,并对之作出正面的评价与研究。例如《红楼梦学刊》 1990 年第四辑发表的李昌集同志《历史的渊源与时代的新意― <红楼梦> 哲理的内蕴分析》 一文指出:“色空”是《 红楼梦》 主要思想观念之一。
    “色空观”确是《 红楼梦》思想构架的一个重要支柱,是全书内在哲理的逻辑起点。
    《 红楼梦学刊》 1990年第三辑杜景华同志《 <红楼梦>与禅宗》 一文也对“色”、“空”作了论述,认为:“无论有意回避或绕过这禅‘空观’,对于《红楼梦》 一开卷便抛给我们的许多迷离观念以及全书中许多人物的归宿,我们都将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与之相反,提出“两种《红楼梦》 ,两个薛宝钗”的著名学者张国光教授则在他的文章中尖锐指出:“色空”观念是曹雪芹原著的重大局限。必须破除对曹雪芹这位封建贵族文学家的迷信,不能不看到他的阶级局限和时代局限。看来,无论是正面的评价还是反面的批评,都表明《红楼梦》 “色空观”问题是无可回避的,它既是关系《 红楼梦》 主旨、本旨的一个关键问题,也是关系如何评价曹雪芹及《 红楼梦》 价值的一个重要问题。《 红楼梦》第一回叙述其故事来历时说,“检阅”青峺峰大石上所记石头“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故事的空空道人,只因将故事“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间世传奇”而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角,自色悟空”。空空道人即作者,“从头至尾抄录”其实就是“亲自经历的一段陈迹故事”,这里明白告诉我们:经历过了,也终于悟了。“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是对佛家“性空缘起,缘起性空”根本原理的了悟,也是《红楼梦》 本旨之所在。
    佛教“色空观”依“缘起论”这个佛法的根本原理而立。“缘起论”认为:“诸法因缘生”― 宇宙间一切事物,一切现象都是“因缘和合”而生,并无独立的实体——“无我”。“因缘”简单的解释就是“关系”与“条件”。从“缘起”的观点看,世界是时间上无始无终,空间上无边无际的因果关系。缘起的宇宙万有受时空条件制约而变动不居,刹那生灭变异。一切现象,都只是一个“诸行无常”的过程。“无我洲无常”是宇宙万有的“实相”- “空”。佛经上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对“缘起性空”论最精辟的表达是大乘经典《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所谓: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凡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色”即物质、物体、现象,有形无常之一切。“空”不是没有,而是“大宇宙不断进化、不断开展,不断创新的无限势能”,是“大宇宙唯一的真实与永恒”④ 。
    无疑,曹雪芹正是体悟了佛教这一“色空”思想,才透过百年旺族贾府“鲜花着锦”的繁华,“钟鸣鼎食”的日常生活来揭示盛衰无常,“喜荣华正好,情无常又到”的生活真相。笼罩《红楼梦》 全书的,是亘古以来人类深切体验的“浮生若梦”的深沉悲哀。元妃省亲的盛事刚过,其余绪制灯迷便透出悲音,“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既预示元妃不久于世的命运,也预示贾府显赫之后的败落。第29 回贾母率众人清虚观看戏,贾母听到所拈戏为《 白蛇记》《满床笏》 《 南柯梦》 “便不言语”。热闹之中潜流着心灵的悲凉。第50 回写过元霄节,凤姐竟连说两个“过正月半”的笑话。一个是“合家赏灯吃酒真真热闹非常… … 吃了一夜酒就散了”,一个是“聋子戏炮仗”说完笑话,凤姐说:“咱们也该‘聋子放炮仗’散了罢”。这分明是预言,跟第一回癞头僧所念“好防佳节无霄后,便是烟消火灭时”相照应。贾府最繁华、热闹的时刻和场面总伴随不祥的预兆和悲哀,欢乐之后总是格外深沉的落寞。元妃省亲、王熙凤庆寿、史太君元霄夜宴等等莫不如此。在《 红楼梦》 逼真的生活画面后面,留给读者的是佛道思想的启迪:世间及人生的一切都苦乐相随,祸福相依,既不圆满,也难永久。显赫的门第、奕世的功名并不能永远依恃,也不能带给人真正的幸福与快乐。一切都处于无常变幻、相对存在之中,都不免“到头一梦,万境归空”。敢于“直面人生”,则人生不免“惨淡”。
    “尽管人生如梦、光阴似箭,尽管生存的漂浮感和人生的无尽之谜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压来,但是,每个人并未对此作出持续不断的锲而不舍的哲学沉思,而只有少数极为例外的人才在这方面有所建树”⑤ ,曹雪芹就是这“极为例外的人”中的一个。《 红楼梦》 开卷,曹雪芹就揭示了对于生存价值的思考:人生天地间,整日“腿脚奔忙”, “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贪淫恋色,好货寻愁”, 追逐功名利禄,向往荣华富贵。然而,“天下难得是富贵”(薛宝钗语),天下更难得的是快乐幸福。为了寻求快乐、幸福,人生却遭际、忍受着干百种灾难与痛苦。人生价值、意义何在?曹雪芹“十年辛苦”著作《红楼梦》 ,不止是通过一个显赫家族的盛衰事来揭示世事无常的真实,更要探索令人困惑的人生间题。深谙佛法哲理的曹雪芹著作《 红楼梦》 宣称“大旨谈情”,其探求人性、人生的旨意格外深远。《红楼梦》 所谈之情包括世情与儿女之情,以儿女之情为中心。儿女之情有“真情”与“淫滥”之别。贾赦、贾珍、贾蓉、贾琏、薛蟠之流纵情声色、聚麀乱伦、无所不为,皆“皮肤淫滥”之徒,他们不但自己堕落,还是造成他人痛苦、不幸的罪魁;以贾宝玉、林黛玉为主体则是“儿女之真情”的“发泄”。宝黛之情至真、至纯、至深,超越功利、情欲,超越以往文艺作品所写儿女私情,是具有现代民主性爱观念的真正的爱情。这真情固然美丽,可同时,因情深意切故,反生出无尽的烦恼,痛苦亦愈深。林黛玉因对宝玉的痴情而整年、整月、随时随地在“有形有相的期待中无休无止地折磨着自己和宝玉”⑥ , “求近之心,反弄成疏远之意”。因情的执着,潇洒、脱俗、清高的林黛玉扭曲了自己,多疑、“小性儿”、尖刻,乃至小器。她自找自损,“在无明的苦海中燃烧着自己”,⑦ 直到生命的枯竭。作者赞叹黛玉纯洁、率真、灵秀的美质与才华,同情她孤伶、寂寥的身世,更叹惜她“情痴抱恨长”的悲剧性格和命运。林黛玉死于痴情。作者塑造这一形象的用心良苦,可惜人们为了同情黛玉的缘故,很少肯理会作者的一片苦心,由这一人物形象悟出点人生真谛,以解脱许多的无明烦恼。
    《 红楼梦》 中与黛玉悲剧相映衬的是尤三姐的殉情。林黛玉,尤三姐,一个是“清净洁白”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一个是风尘放荡,“斩钉截铁”的市井女子,而她们却都因钟情痴情而“枉送了性命”。她们的悲剧催人泪下感人肺腑发人深省。《红楼梦》 中众多女子除少数侥幸(“娇杏”)者而外,其爱情、婚姻与命运都可悲应怜(“英莲”) ,它表达了曹雪芹对女性命运的深切理解与同情。而女性的悲剧正是人类自身的悲剧。《红楼梦》 抒写的是情的悲歌—— “千红一窟” (哭)“万艳同杯”(悲),这情的千古悲歌中寄寓着对人性与人生的深刻反省与启迪。
    蒋和森先生早年在他的《 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 一文中曾说:
    在《 红楼梦》 中,除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外,同时还交织着其他许多的爱情― 为什么在《 红楼梦》 中充满了这么多爱情?我们觉得,这一方面固然是生活本身的真实反映,同时曹雪芹在这里也寄予了一种深意的。“堪叹古今情不尽”,曹雪芹虽然是一个爱情的诗人,但他决不是爱情的毫无原则的歌颂者。
    蒋和森先生此见地深解《 红楼梦》 “辛酸泪”其中之味,深契曹雪芹“大旨谈情”的旨意。“堪叹古今情不尽”是曹雪芹谈情的“大旨”所在——情天恨海,千般无奈,万种烦恼,情本的“有情”(佛家指包括人在内的一切有感情的生物)因情爱而在生死的无边苦海中流浪轮回,“风月债难偿”。
    《 红楼梦》 浸渍了红颜易老、青春易逝、风月情浓、情痴抱恨的无可如何的悲哀,回荡着浮生若梦、世事无常的人类永恒而悠远的叹息,抒写了“悲喜千般同幻渺”的人生悲剧。它留给人们无尽的思索与启迪,并非虚无和消极。
    曹雪芹固然不免“阶级与时代的局限”,他只能描写他身处那个时代中他所熟悉的人与生活。然而,曹雪芹并不将自己的头脑和眼光“局限”在自己的时代、阶级和家庭范围之内。透过他那个时代,通过他那个阶级和家庭的人与生活、他所思考的探求的是远比家庭、阶级更为普遍、永恒、深邃的社会、人生问题。他创作的《红楼梦》 ,寄寓了他“济世度人”的博大情怀。
    行文至此,对于作为《红楼梦》 内在哲理或“本旨”的“色空”观念作何评说?对于曹雪芹及其《 红楼梦》的价值作何评价?作结论或许很难,或评为时太早,但探索《 红楼梦》 本旨的努力将不会停止。
    注:
    ① 冯其庸《 ’94 莱阳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开幕词》(《 红楼梦学刊》 1995 年第一辑)。
    ② 王蒙《 红楼梦评点序》 。
    ③ ⑥ ⑦ 王悦《 槛外人纵横说红楼》 (《红楼梦学刊》 1990 年第一辑)。
    ④ 耕去《 不二法门 》 (三联书店1990 年9 月)。
    ⑤ 叔本华《 意欲与人生之间的痛苦》。
    原载:《 兰州学刊》 1996 年第3 期
    
    原载:《兰州学刊》1996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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