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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整体美不容腰折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杜念兴 参加讨论

    本人是研究生命科学的,对红学一窃不通,唯幼时受家庭影响,对《红楼梦》颇有兴趣。偶阅《红楼梦》大讨论文章与欧阳健的《红学百年风云录》,对于“胡适提出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论》为《红楼梦》最早版本,曹雪芹只写了前八十回,后四十回是高鹗所续”的观点提出全面反驳,掀起了红学大辩论的惊涛骇浪,从而唤起了我对《红楼梦》研究的兴趣,特发雅兴,提出一个“红学”门外汉的看法,以就教于红学家们和《红楼梦》爱好者。下面仅以《红楼梦》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故事的延续性和完整性,以及后四十回是否高鹗续作,提出一孔之见,不当之处,万望指正。
    一、“泪尽而逝”的虚假性
    曹雪芹写《红楼梦》,有一个完整故事情节和写作计划。在第五回太虚幻境金陵十二钗正副册和又副册中,以及十二支《红楼梦》曲中,主要人物的命运、结局和故事脉络,已影影可见。当曹雪芹在完成一百二十回整个写作计划后,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回目,分出章回,反映出创作态度的严肃认真。曹雪芹是全书作者的结论,顺理成章,毋庸怀疑。何以忽然出来一位自称与曹雪芹同时代,并与曹氏过往甚密,甚至还参与《红楼梦》写作过程的脂砚斋,在《石头记》抄本上眉批“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衮衮红学诸公竟信以为真,就否定了曹雪芹的全书著作权。如果此言属实,则“披阅十载”之说势必不能成立。因为曹雪芹决不可能在写作计划尚未完成之前,就来披阅、增删达十年之久的。否则,曹雪芹岂不成为弄虚作假,沽名钓誉的欺世盗名之辈!
    曹雪芹在悼红轩中披阅十载一段文字,是《红楼梦》作者为曹雪芹的铁证。如此说不能成立,则《红楼梦》作者是谁又成悬案矣!脂砚斋与曹氏过从甚密,又参与《红楼梦》创作,岂不自相矛盾。衮衮红学诸公对此常识性的推理和判定,何以未能窥见?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红楼梦》第八十回写的是“美香菱屈受贪夫棒,王道士胡诌妒妇方”,全书悲剧高潮尚未到来。此回写的是:薛蟠娶了金桂后,家无宁日。先是金桂设计陷害香菱,逼走香菱后,又与宝蟾吵闹不休,活脱脱一幅妒妇河东狮吼图。继之,写宝玉去天齐庙许愿,与江湖老道叫“王一贴”的闲聊,问他“有没有治女人妒病的方子。”王一贴胡诌了一个疗妒的方子。说是:“用极好的秋梨一个,冰糖二钱,陈皮一钱,水三碗,梨熟百度,每日一贴。”宝玉道:“这也不值什么,只怕未必见效。”王一贴道:“一剂不效,吃十剂;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明年再吃,横竖这些都是顺肺开胃的,甜丝丝的,又止咳嗽,又好吃,吃过一百岁,人横竖都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那时就见效了。”看这回之所写,并无令人悲痛欲绝的感觉,却对王道士胡诌的“疗妒汤”拍案叫绝。此方妙在何处?对妒妇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之、冷落之。曹雪芹的幽默和风趣,跃然纸上。可见作者写至此回时,心情颇佳,决无“泪尽而逝”之理。红学诸公对此浅显的道理,又何以又未能窥见。
    在八十回之末写到迎春回家省亲,哭诉其夫婿孙绍祖之种种劣迹,焉知亲情冷寞。王夫人、薛姨妈还劝慰几句,邢夫人更不在意,只面子上搪塞而已。接着第八十一回写迎春归去以后,邢夫人像没事似的,王夫人只是在房中叹息,贾政回来,说起此事,叹道:“教我也没法,不过迎丫头受些委屈罢了。”王夫人道:“只指望他以后好了好。”说着“嗤”的一笑,把话题转到宝玉头上,早把迎春忘了!只有宝玉急得一夜睡不着,找王夫人想办法,要把二姐姐留住。碰了钉子,还不许他在老太太跟前说。蹩着一肚子闷气,无处可泄,走到园中,一经往潇湘馆来,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活脱脱地写出一个宝玉。两回前后卸接,天衣无缝,绝非高鹗所能伪续。
    二、从金陵十二钗的命运归宿看《红楼梦》的一致性。
    《红楼梦》的主旨是写曹雪芹亲见的几个女子——金陵十二钗。
    《红楼梦》有一个完整的写作计划。有两处均预示金陵十二钗的命运与归宿。一是太虚幻境境图册中的诗词和图;二是太虚幻境十二舞女演唱的词曲。
    在第五回中宝玉神游太虚境的薄命司图册中看到除金陵十二钗正册外,还有副册香菱1人,又副册晴雯、袭人2人共15人。每人都有诗词和附图,预示她们的命运归宿。其中主要人物还有歌曲。15人中有2个在前八十回已有结局。
    最早魂归太虚的是秦可卿,其判词为: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道不肖均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图中为一美人悬梁自尽
    曹雪芹写秦可卿之死用的是曲笔,贾珍为儿媳之死哭得死去活来,尽其所有为其治丧,婆婆尤氏则装病不起,丈夫贾蓉不知何处去!丫环瑞珠何以触柱而亡。此段文字与图所示颇有出入,写得扑朔迷离,假作真时真亦假,耐人寻味。疑是曹雪芹披阅十载时所改写。
    宝玉最先看到的是又副册的晴雯,画的既非人物,亦非山水,不过是水墨渲染,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反面写道: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晴雯之死,从《惑奸谗抄检大观园》起端,至《痴公子杜撰芙蓉诔》断断续续写了五回。傻丫头在大观园中捡到一只绣春囊,闹到王夫人那里,王善保家挑拨说:“别的还罢了,头一个是宝玉房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样子……”。王夫人令叫晴雯来,正值晴雯身上不自在,睡中觉才起来,也没妆饰就来到凤姐房中,王夫人一见他钗身鬓松,衫垂带褪,大有春睡棒心之态。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冷笑道:“好个美人儿!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
    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知有人暗算了她,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她本是个聪敏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便不以实话答应,推说“宝玉的饮食起居,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有袭人、麝月几个人,我闲着还要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以后我留心就是了。”在抄检怡红院时,查到晴雯的箱子,袭人方欲代晴雯开时,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往下一翻,将所有衣物尽都倒出来。王善保家的刚说了几句,晴雯就发起火来,指着他脸说:“你说你是太太打发来的,我还是老太太打发来的呢!太太那边的人,我也都见过,就没见过你这么个有头有脸的大管事奶奶!”王善保家的后来在探春房里,挨了探春一耳光,被痛骂了一通,弄得无地自容,最后在迎春处,因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凤姐到要看看王家的可私藏不藏,遂留神看他搜检。先从别人箱子搜起,皆无别物,待到了司棋箱子,随意掏了一回,王善保家就说:“也没有什么东西,”才要关箱时,司瑞家的道:“这是什么话,有没有,总要看一看才公道。”说着便伸手掣出一双男子的棉袜,并一双锻鞋,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同心如意和一个字贴儿。这贴原是司棋表弟潘又安写来的,凤姐心中好笑,想那王家的一心想人的错儿,不想反算了他的外孙女儿,众人都嬉笑他,王家的只恨无地缝可钻。
    后来王夫人在处理司棋时,趁机来怡红院硬是把病中的晴雯赶了出去,还牵连到四儿、芳官等小丫头。宝玉言语中怀疑是袭人打的小报告,袭人何等聪明,三言二语把宝玉安抚下去。
    晴雯被撵出去后,死意已决。宝玉去探望,晴雯句句血泪,咬下指甲遗赠宝玉,互换贴身小袄一段。情切切意绵绵,令人涕下!反衬出王夫人的狠毒,袭人的虚伪。晴雯者情魂也,其情至深至纯,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忌恶如仇,不畏强暴,“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可叹!
    元春的画册为:一张弓,弓上挂着一香椽,歌词是:
    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处照空闱。
    三春怎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九十五回元春暴病薨逝,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薨逝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寅属虎,卯属兔,应了册中虎兔相逢大梦归一句。唯图中画的是一张弓,弓上挂看一香橼,不得其解。
    宝玉骗婚和黛玉之死是后四十回中写得最感人的一章,是全书悲剧的高潮。
    宝钗和黛玉二人的图册和歌曲都是连在一起的。其图为: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钗。
    歌词为:可叹停机德,谁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宝钗的歌曲是:[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黛玉的歌曲是:[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花,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幻?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持,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此二曲中均含宝玉。
    宝玉骗婚和黛玉之死是后四十回中,写得最感人的一章,也是全书悲剧的高潮和写得最好的一章。其实早在第四回宝钗进京时,就埋下伏笔。宝钗原拟备选才人,入宫任职,入贾府后就不再提此事,自是另有所属。“贾宝玉奇缘识金锁,薛宝钗巧合认通灵”一回,宝钗假惺惺地逗引宝玉来看她的金锁,莺儿也在一旁帮腔,还胡诌出一个癞头和尚送的,说必须錾在金器上。金玉良缘之说由是生发,黛玉何等敏慧,心里自然透亮,无形的压力似“风刀霜剑严相逼”,“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在后四十回中,薛家连遭不幸,金桂、宝蟾闹得全家无一日安宁:薛蟠入狱,生死未决。为免一死,薛姨妈不惜倾家荡产,应了“富贵的金银散尽”;而王子腾又在进京途中暴卒;此时唯一希望是宝钗的婚事。贾家也不好过,元妃薨逝后,宝玉失玉痴癫。贾政赴任在即,贾母不顾元妃丧期禁例,急欲为宝玉完婚。此时急刹了袭人,明知宝玉心中只有黛玉,一旦挑明如何得了。于是引出王熙凤的掉包计。宝钗一肚子委曲,也无可奈何。宝玉的婚事就在这乌云密布的悲剧气氛中悄悄地、草草率率地进行。宝钗虽做了宝二奶奶,但仍落得“叹人间美中不足人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黛玉无意中听到了傻大姐说:“宝二爷娶宝姑娘”的话,一时间天陷地塌,回到潇湘(消香)馆,已是气息奄奄。焚诗稿,断痴情,香魂一缕,飘飘忽忽,在仙乐声中,飞向太虚。此乐声正是宝玉娶亲之乐,一语双关。重拍《红楼梦》千万不要忘了这一情节。黛玉病重,唯紫鹃常服侍在侧,感为知已。贾府中除李纨和从不趋类附势的探春外,竟无一人前来探视。正如紫鹃心想的“这些人怎么竟这样狠毒、冷淡!”一支笔一会儿写情深似海,一会儿写世态炎凉。故事结构严密,前后照应,叹世人无人能出其右者,非曹雪芹何人能写此!
    王熙凤的图册为: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
    其歌词是:凡鸟偏从末世来,都只爱暮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歌曲为:[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前生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喜欢勿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王熙凤是曹雪芹笔下写得最好的人物典型之一,其一生可用“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概括。前八十回写凤姐弄权、贪婪、狠毒。后四十回,贾家失势,王熙凤已力拙失人心。锦衣军查抄宁国府。历年积聚的东西,并凤姐体已,不下七八万金,均皆被查抄。一朝而尽,岂不心痛。加上害怕东窗事发,疑神疑鬼。贾母死后,勿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终至魂归金陵。“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至哀”。有谓曹雪芹本想写成王熙凤被休,哭回金陵。前一句“一从二令三人木”在“王熙凤历劫返金陵”一回中没有交待,只得存疑。
    接着是探春远嫁,通册中的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而泣,歌词是: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坐,千里东风一梦遥。
    探春的歌曲为:[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问,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均预示探春远嫁。探春是红楼姐妹中写得最好的人物,她虽是庶出,但不自卑。在《惑奸谗抄检大观园》一回,凤姐带着王保善家等人一路抄检,闹得鸡飞狗跳。进入探春院内,探春早接到通报。凤姐知探春不好对付,语气特别缓和,说:“丢了一件东西,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儿,倒是洗清她们的好法子。”探春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她们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命丫环们把箱子一齐打开,凤姐也赔笑,并命丫环们快快关上。探春说:“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自去领,你们别忙,自然有你们抄的日子呢!”……凤姐她赔笑说:“既然丫头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探春冷笑道:“你们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凤姐和周瑞家的都赔笑着说“都明白了。”
    只有那王善保家的仗着自己是邢夫人的陪房,他便要趁势作脸,因越众向前,拉起探春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凤姐见他这样说:“妈妈去罢,别疯疯颠颠的。”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王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这一巴掌。探春顿时大怒,指着王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脸上,你又几岁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在我们前面呈脸,如今越发了不得了,你索性对我动手动脚的了!你打谅我是同你们姑娘那么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你就错了主意了,你来搜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儿!”凤姐、平儿忙着陪不是,叫王善保家的快出去,别再讨脸了。探春冷笑道:“我自问有气,早一头碰死了,不然怎么许奴才来我身上搜贼赃呢!明儿一早先回老太太,太太,再过去给大娘赔礼,该怎么着,我去领!”那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脸趣忙躲出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他做什么!”探春喝命丫环:“你们听见他说话,还等我去和他拌嘴不成?”侍书听说,便出去说道:“妈妈你知道点好歹儿,省一句儿罢!你果然回老娘家去,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你去了叫谁讨主子好儿,调唆着考察姑娘,折磨我们呢!”凤姐笑道:“好了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一段话写得淋漓尽致,好一个探春,打得好,骂得痛快!探春虽远嫁,但在十二金钗中结局是最好的。
    迎春的图册为:一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
    其书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倡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梁!
    歌曲为:[喜冤家]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观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写迎春的归宿用了《贾迎春误嫁中山狼》和《返孽债迎女反真元》两回,但每回都只用几句话带过,不过点题而已。迎春嫁受尽屈辱,郁郁而死,可怜“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梁。”
    史湘云的图是: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其词曰:
    富贵又何为?褓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昂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其曲为:[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女儿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商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史湘云的结局和迎春之死一起,也是在贾母病危一回,一笔带过。写史湘云嫁后,姑爷暴病,早卒。也落得“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妙玉的图册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污泥之中,其断语云:
    欲语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掉污泥中。
    其曲为:[世难容]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山,天生孤癖人毕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欲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孤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妙玉一生完全如歌曲所示,气质如兰,才华出众,天生孤癖、好洁。四十一回贾母带刘姥姥至拢翠庵,妙玉用成窑五彩小盖钟给贾母敬茶,贾母吃了半盏递与刘姥姥一口吃尽。众人都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后来宝钗、黛玉和宝玉在妙玉房里饮茶,用的都是极其名贵的杯子,而宝玉则用妙玉自己常常吃茶的绿玉斗,并吩咐将刘姥姥饮过的成窑小盖钟撩了。这一段不仅写出妙玉的孤傲和洁癖,还显示对宝玉的情有独衷。
    第八十七回写宝玉到蓼风轩惜春处,见妙玉和惜春在下棋,妙玉见宝玉来了,不想再下,重新坐下,痴痴的问宝玉:“何从何处来?”宝玉答不出来急红了脸,惜春笑道:“这有什么难答的,也值得脸红了。”妙玉听了这话,想起自家,心上一动,脸上一热,必然也是红的,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随后接着宝玉去潇香馆,听到琴声,宝玉要进去,妙玉道:“自古只有听琴,再没有看琴的。”二人在山石子上坐着听琴。是晚妙玉回庵后,忽然想起宝玉日间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怎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庵中,便有许多王孙公子要来娶她……只得哭喊求救。女尼请大夫看了,说是走火入魔,外面那些游头浪子听了,便造出许多遥言……最后一百二十回,妙玉被盗贼劫走,不知下落,正是“可怜金玉质,终掉污泥中!”
    接着惜春出家,惜春的图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歌词是:[虚花语]将那二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后略)
    惜春个性弱、胆小怕事,在查检大观园一回最为特殊。凤姐等从惜春丫头入画箱中寻出一大包银锭子来,大约三十四个,还有一包男人的靴袜杂物,入画跪着说:“这是珍大爷赏给他哥哥,寄放在他那里的。”惜春胆小,见了这个,也害怕说:“这还了得,二嫂子要打他,好歹带他出去打罢。”凤姐表明,此事查实了再说,第二天惜春将此事告诉尤氏,闹着要赶走入画。尤氏道:“实是你哥哥赏他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反成私盐了。”入画听说,跪地哀求,百般告苦,谁知惜春年幼,天性孤癖,任人怎说,只是咬定,断乎不肯留着。与探春相比,正是天上地下。
    在妙玉遭劫后,惜春已是心灰意冷,接着一连串事故。待凤姐去世后,更坚定了她出家的决心。且素与尤氏不和,尤氏不劝还好,一劝了更要寻死,众人无法,只得依了她,在拢翠庵出了家。“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幸有紫鹃作伴,聊慰寂寞。
    李纨的画为:一盘茂兰,傍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判云: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盘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李纨是贾府难得的完人,端庄贤淑,不偏不畸,以其子贾兰中举为结。唯最后二句:“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人人作笑谈”所指何事,不解。
    巧姐的图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曰:
    败势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偶因救刘氏,巧得遇恩人。
    歌云:[留余庆]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贫,休似俺那爱银钱,忘肉骨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巧姐的一生,完全如上所示。凤姐去世后,贾琏又出去办事,府中的子侄们,赌钱、喝酒,把荣国府闹得没上没下,没里没外。贾环和巧姐的舅舅王仁设局,欺骗邢、王二位夫人。说是:“一位郡王要娶小妾,若应了这门亲事,虽说不是正配,也保管一过了门,姐夫的官早变了,这里的声势又好了。”说得邢夫人满心喜欢。后因巧姐坚决不肯,正好刘姥姥来府,平儿机灵,设计将巧姐逃离贾府,躲在刘姥姥家。原来那是一个藩王,想买几个供使唤的女人,知是世代勋戚,那里敢要。当贾芸、王仁递送年庚来时,只见府里的人说:“奉王爷的命,再敢拿贾府的人来冒充民女者,要拿住究治的,如今太平时候,谁敢这样大胆?”唬得王仁等抱头鼠窜,大家扫兴而散。巧姐后来就嫁给刘姥姥的孙子,男耕女织,过着幸福生活。
    袭人画的是:一簇鲜花,一床破席,其词写的是: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中举魁宝玉却尘缘》一回后,袭人出嫁。对其心理活动的描写,入木三分。几度觅死,不得其所。待看到宝玉所换那条松花绿的汗巾,始知前缘有定。“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香菱的图画着一枝桂花,下面有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云: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遇实堪仿。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最后一位魂归太虚的是香菱,仅在甄士隐在急源津,觉迷渡口与贾雨村谈话时,提到“……小女英莲,幼遭尘劫,……今归薛姓,产难完劫……。”似乎草率些。其实从整体看,故事发展至此已近尾声,如再插入香菱之死一段文字,未免冲淡主题,岂非画蛇添足。寥寥数语作语,几笔带过,正是大家手笔。至此15个金陵女子都有了结局,前后照应,丝丝入扣。
    《红楼梦》曲中的“飞鸟各投林”是整个故事的大结局,“为官的,家业调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岂非轻,分离聚合皆前空。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性命,好一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与后四十回写的完全吻合。最后由空空道人将石上故事抄录后,交与悼红轩中曹雪芹先生,与首回曹雪芹批阅十载相卸接,完成了《悼金惜玉的《红楼梦》》。全书结构严密,浑然天成,决非他人能续。
    原载:《红楼》2006年11月第4期
    
    原载:《红楼》2006年11月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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