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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以来,大众传媒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越来越大,各种娱乐新闻与报道在艺术领域也渐渐不可思议地获得了社会评价体系的支配性地位。郭德纲和“超女”神话般地成为新的娱乐业关键词,最大限度地吸引了普通民众的注意力。大众传媒铺天盖地的影响无人能够匹敌,直接影响到公众的审美判断,更进一步影响了诸多门类的艺术家们的心态。 这里所说的“大众传媒”,主要是指那些给人们提供一次性信息与娱乐消费的媒体,比如电视、街头小报之类。由于这些媒体本身无法给读者和观众提供持久、细致和深入阅读与思考的空间与时间,因此它们必不可免地会追求在尽可能短的时间段内吸引读者观众的注意力,而刻意地寻找甚至制造一些耸人听闻的光怪陆离的消息,包括各种绯闻和八卦,就成为它们获得成功的最大秘密。由于这些媒体本身拥有的转瞬即逝的特征,因此它们只负责提供给公众即时性的信息,它们不追求也无从追求持久的影响,不可能也不必要拥有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深度与公正客观性,而当这样一些媒体在社会娱乐和艺术领域占据了主导地位时,媒体曾经拥有的公信力——哪怕是虚幻的和通过各种非正常手段强加给受众的——也就荡然无存。至于诸多媒体通过卖版面的途径给艺术家和表演团体提供自我吹嘘的空间时,就更不可能让公众通过媒体获得客观公正的可靠信息。 虽然媒体的公信力正在动摇,但是艺术家对媒体的依赖正日益加深,以艺术表演团体为例,如何寻找媒体感兴趣的题材与细节,越来越成为剧团在创作演出时的重点考量因素。在某种意义上说,以资深专家和业内人士的评价为依托的艺术水准方面的考虑,以及以票房号召力为标志的观众的评价模式,已经逐渐让位于大众传媒的关注程度,这个程度被简约为“点击率”,然而当媒体所提供的信息与内容十分单一时,所谓“点击率”,其实并不能真正反映观众的偏好,只表现了观众在媒体所提供的那一小部分信息中的选择。 艺术家群体对大众传媒的日益依赖,源于两个重要因素。 首先是源于普通公众直接艺术经验的缺乏。应该看到,晚近20多年来,娱乐业,尤其是演出市场渐渐陷入了一个很不正常的怪圈。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拥有大批优秀的表演艺术家的剧团与声名卓著的大剧场,都深受体制和其它相关条件的制约难以正常运转,导致诸多曾经作为文化中心或亚中心的大城市,剧场演出的经营空间受到极大的压缩,剧团与观众通过剧场相互沟通的渠道极不畅通,状况一落千丈。就在一个绝大部分民众都难以进入剧场的背景下,在这个剧场艺术几乎彻底崩溃的背景下,人们越来越缺乏对表演艺术的判断能力,缺乏按照自己的兴趣与爱好、通过自己在剧场的亲身感受对戏剧做出判断的机会与能力。直接经验的缺失,使得人们只能盲目地跟从大众传媒,即使努力想表达自己的见解时,也只能依赖于传媒提供的极其有限的信息做出分析与判断。在这样的语境里,不是公众的趣味影响和左右了大众传媒的兴趣焦点,相反,公众不可避免地被大众传媒愚弄。大众传媒的影响力正是在这种场合才会被放大到极为畸形的程度。 其次是主流媒体的失语。大众传媒要在媒体市场的激烈竞争中求生存求发展,它们追逐读者观众的兴趣,甚至不惜以牺牲公信力的非常手段争夺眼球,自有其商业的逻辑在。然而,在一个健康的社会里,除了这些追求读者观众瞬间兴趣的媒体以外,还应该而且必须有主流媒体,它们追求对公众乃至对整个社会持久的深层影响,因此提供给公众的信息,必须是那些在准确和深度两方面都能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信息,而且更应该是有分量的和符合社会主流价值的。这样媒体并不见得缺乏社会影响力,也不见得不能吸引公众的注意,只不过它们主要面向社会高端群体发言,以适应高端群体的兴趣需求的方式,通过更有效也更深层的路径影响着社会的发展。在艺术领域也是如此,公众不仅需要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素材,同时也需要媒体给人们提供更多更值得思考的内容。而这些更耐人咀嚼的内容,比起绯闻和八卦更能长久地停留在人们脑海里,更能引起公众长久的兴趣。因此,在一个正常的社会里,它们比起那些追逐明星绯闻之类小道消息的大众传媒,事实上拥有更强大的支配能力。然而多年来,我们的社会并没有形成这样的主流媒体,在面对艺术领域的各种现象与问题时,那些曾经有过极大的影响力的媒体,或者延续着面目可憎的八股语调和僵化的思路,或者热衷于通过刊登不负责任的吹捧文章换取艺术家或表演团体的一点蝇头小利,甚至比小报更热衷于追逐耸人听闻的八卦,在一个媒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的时代,基本上放弃和丧失了主流媒体的品格和责任。以郭德纲的崛起为例,我们即使不要求主流媒体比小报更早更敏锐地意识到郭德纲的新闻价值(虽然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至少在郭德纲已经成为大众媒体关注的焦点,并且在公众中产生了巨大的新闻效应时,主流媒体面对这样一个值得深思的、极有深入开掘的理论价值,并且对当前的文化体制改革与发展都可以提供很多深刻的启示的艺术现象,本该有迅速的介入与深度的研究,将社会与公众的注意力转移到郭德纲现象背后隐含的社会真相上来,然而,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哪个主流媒体做好了这篇大文章。而正由于主流媒体的失责,社会与公众更需要的、能够启发他们的思考的信息资源无从获取,人们的注意力就只能被局限于大众传媒提供的那类绯闻与八卦。 艺术家和表演艺术团体如此之依赖大众媒体,显示我们的艺术环境处于非常恶劣的生态环境中,这种令人忧虑的不良现象,已经在很大程度对艺术的生存与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而且还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更进一步加剧艺术的退化与庸俗化、粗鄙化倾向。因此,重建公众与艺术的直接接触的渠道,加强主流媒体引导舆论的能力,已经成为保证艺术健康发展的当务之急。艺术家随大众传媒起舞决不是令人欣喜的现象,而回归正道的路径,决不是一味地埋怨或抑制大众传媒的扩张,恰在于重新恢复和实现剧场艺术以及主流媒体自身的功能。 原载：《中国艺术报》2006年6月1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