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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新近出版的迁徙史诗，几百年来一直广泛流传在西双版纳哈尼族支系"雅尼雅"（即爱尼）人民间，以及东南亚的"阿卡雅"（境外哈尼支系）人中。雅尼雅人民一代又一代地以古老的口传方式传唱着这部优美的史诗，几乎每一个村寨和各家族支系中，都有专门演唱它的歌手和艺人，对每一个雅尼雅人来说，史诗是耳熟能详的本支系的"史记"。全诗长达6500余行，分为七个章节：〈雅尼雅的先祖〉、〈开辟加滇〉、〈加滇的衰落〉、〈邦纠继位〉、〈迁徙的悲歌〉、〈到了景洪坝〉和〈从出走到定居〉，每章之下又分为若干长短不一的诗节。从作品章节题目即可看出，这部史诗与《哈尼阿培聪坡坡》有不同之处，除了作品的开端在叙述人类起源问题上，与后者表现出相同的程式（情节不尽相同）以外，正文的大部分内容是专门叙述哈尼族支系雅尼雅人迁徙史的诗篇。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它与《哈尼阿培聪坡坡》二者缺一不可，两部史诗共同筑就了哈尼迁徙文学的气势宏大的艺术阵营。 一、雅尼雅的先祖 远古的时候，天下是一片汪洋大海，海水中漂浮着无数的小生命，其中有一种小动物是水猴，由于它们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磨，敌不过巨蟒和大火和吞噬，在自然灾难的胁迫下，几乎灭绝。是天神送来了神葫芦，使它们得到了保护。过了若干个"三千三百年"，水猴类逐渐演变成了人类，也成为雅尼雅人的始祖。 在那遥远的年代，人和鬼不分你我，和睦相处，虎豹豺狼、老鹰和鸡都生活在一起，人间充满了友爱。雅尼雅代代相传，到了"多子的阿妈"汤帕这一代时，始祖母胸前的两只乳房哺育着人类，背上的七只乳房喂养着鬼。"汤帕"死后，为争夺母亲的所有权，人和鬼产生了纷争，通过斗智、斗勇，人终于战胜了鬼，并与鬼分了家，人类生活在阳光下，而鬼生活在黑暗中。但鬼怀恨在心，时时作祟出来危害人类，人类用祭祀来送鬼、驱鬼，求得平安。 人鬼分家后，雅尼雅的祖先举族迁徙，寻找新的居地，来到达河达哈朗，在这里住了不知多少代。一天一只山鸡向雅尼雅人唱着歌说，世上最美丽的地方是加滇，最富饶的地方的是加滇，那里肥沃的土地无人耕耘，山狗也跑来告诉雅尼雅人，让他们去做加滇的主人。 二、开辟加滇 勇敢的哈玛阿尤带领"九族"众人向加滇迁徙。人们沿途经过了无数风光优美的地方，才发现通往加滇的路断了。后来借来神仙的金锤开岩凿道，可怎么也打不开挡住去路的巨石。"雅尼雅男儿显身手"，勇敢的小伙斗查力破巨石后，骑上神奇的金马飞走、去探寻美好的加滇，但不幸的是他在途中坠谷身亡了，人们化悲痛为力量，又踏上前往加滇的遥途。人们历经艰险终于到达了美丽的加滇，"雅尼雅有了自己的土?quot;，他们盖起新房，建起新寨，由原来的首领管理，进而开垦良田，繁衍子孙，到处飘荡着雅尼雅的歌声。加滇时代的雅尼雅有十二个首领，他们各自统领着一片土地，最高首领是交邦邦玛。每个首领之下还有分工不同的臣属，分别管理着水、寨、户口、金银、送信、粮畜。人们在这里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开辟了歌场。阿培苦里阿拉开创了"耶苦节"，以祭祀祖先神灵，祈福求吉；阿培汤玛阿尧开创了"嘎汤帕节"，祭祀先祖，去掉一年的劳累，辞旧迎新。 阿培咪耶丢失了花马，马童阿沙沙余去寻马，经过千辛万苦和百般周折，找到了盗马贼漂柏阿热，后来阿培咪耶又设计除掉了贪婪的盗马贼，他的未婚妻成了寡妇，阿培咪耶由此定出了雅尼雅人改嫁和再娶的规矩。 三、加滇的衰落 以交邦为首的加滇统治者贪图酒肉，吃喝玩乐，不顾百姓的安危，使得社会上流氓当道，强盗横行，骗子成堆，百姓门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加滇发生动乱。在这样的情况下，管理日常事物的"追玛"不敢出来管事；打铁为生的"吉玛"也被冒充者所排挤；行医治病的"批玛"（巫师）也被假冒者排挤；使得这些"能人"无以生存。为了抗议，他们只好愤怒出走了，加滇一天比一天乱，危及到统治者的江山。交邦这才派人去请回三种能人，这样稳定了加滇。 雅尼雅人出了个了不起的姑娘叫滇仙，她是嫁人的能手，嫁过七十七次，先后嫁过汉人、彝人、布朗人，就这样嫁嫁离离，直到白发苍苍。滇仙姑娘累死在出嫁途中，她的拐棍变成了一棵巨大的树，遮天蔽日，雅尼雅人失去了光明。众人想砍倒大树，可越砍树越大，后来雅尼雅用妇女的系裙绳拴住树干，布朗人用妇女的包头布捆住树干，才砍倒了大树。 大树倒了，可出来了六日六月，给雅尼雅人带来巨大的旱灾。头人们在一起商议后，用大树制作出弩箭、弩架、弩叶和弩匹，借来阿培咪耶的金箭，小伙子们射下了五日五月。人们又开始寻找躲藏起来的独日独月，狗和猪自告奋勇，但没能找回日月，后来是雄鸡啼鸣才呼唤出日月。 四、邦纠继位 由于加滇盛产铁、铜、银、金、盐和棉，外人陆续来抢掠，都被雅尼雅人赶跑了。但交邦却不守承诺，失信于民；百姓生活无着落，还要向交邦缴纳蜂浆、蜂蜜、山珍、嫩笋、象牙、鱼干巴、等等食物，交邦又下令不许百姓养象，继续向百姓征盐、征铁，人们忍无可忍，先杀死武官玛尤尤康，后又诱杀了交邦。交邦精明的妻子柯迪阿柏暗中生下一子，取名邦纠。 柯迪阿柏汲取了丈夫的教训，减少苛捐杂税、让百姓有耕种的土地、打猎的森林，稳定了加滇。邦纠十五岁时继承了父亲的王位，精心治理着加滇。这时北边的汉人和南边的彝人，为了占领加滇的土地，前来进犯。邦纠召集加滇各路人马进行抵御，打败了入侵的外族。 加滇出现了一伙神秘的陌生人，他们设计从爱唱山歌的姑娘贞兰阿吆口中得到了雅尼雅的情况，密探将消息传了出去，彝人的首领认为不能强攻，决定智取加滇。彝人首领选了一个雅尼雅人过祭日不劳动的日子，让自己年幼的儿子出现在善良的贞兰阿吆的面前。姑娘不知实情，收养了这个正在哭泣的男孩。男孩长大后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后与余沙沙吆结成夫妻，成了加滇的女婿。不久。小伙子提出分家，分走了贞兰阿吆的土地。小伙子在芦苇杆上打刻上记号，放入河里顺水漂下，给自己的父王传去了封封密信。彝人接到密信后，大兵进发加滇。而女将领阿和追都鲁正在大摆宴席，因轻敌没能及时迎战，彝人攻入了加滇城内。拣来的男孩出卖了加滇，此后雅尼雅人立下规矩，不许小伙上门，只准姑娘出嫁。 五、迁徙的悲歌 彝人占领了加滇，雅尼雅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故土，流落他乡。后来经过百般的努力，与彝人首领讲和，雅尼雅人又回到了加滇，与彝人共同耕耘着这片美丽的土地。过了很多代，彝人与雅尼雅都想独霸加滇而起了纷争，双方盟约通过比赛射箭、比赛烧火、比赛妇女织布和比美等斗智斗谋来决胜负，雅尼雅人每个回合都输给了对方，只得举族迁徙，来到孟乌（老挝西部），重建了家园。后来又遇外族入侵，雅尼雅人已经厌战，又走上了迁徙的路途。 雅尼雅在艰苦跋涉的途中，听见山鸡和山狗说前方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循迹前找，来到资嘎波阿朗地方，在这里定居下来，建起寨子，由帅王治理着这日益富裕强盛起来的山城。后来南约河来了一群傣泐人，他们的召勐求见雅尼雅纠龙大王，提出要与雅尼雅人做邻邦，大王同意后，傣泐人在山下建起曼召寨，两族和平共处。 曼召寨的小伙子阿穷劫走了雅尼雅姑娘，为此两族积怨日深，后来又为争夺土地成了冤家对头。曼召寨召勐向纠龙大王挑战，双方按定好的交战时间前往应战，首战雅尼雅人因中了曼召寨人的埋伏而败，再战曼召寨人大败而逃。后来曼召寨的首领以美人计杀死了纠龙大王，强取了广景城。 六、到了景洪坝 失掉城池的雅尼雅人含泪逃离了家乡，向景洪方向迁徙。墨昌大臣的儿子维墨洛查被推选为头领，他率领着数万雅尼雅人来到江口，因无法渡江，便扎寨按营。后来江对岸的傣泐人请雅尼雅人过江安寨，并以木舟把雅尼雅人接过了江。 雅尼雅人在澜沧江南岸建起新的家园后，每年向傣泐王缴纳贡赋后还米粮满仓。数十年一过，人口发展到百万，傣泐王把雅尼雅人的住地取名为"景兰"。寨尾部落的小伙子德其与村头部落的姑娘标格相爱成婚，好心的标格收下失去母亲的姑娘迁苗为妹妹。这时雅尼雅人的首领维墨洛查染病去世了，人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三年后的一天，则交家族的德其放火烧荒地时引起一场大火，烧着了则维家族辉标家的谷仓。德其被捆绑在寨门上，等着开膛破肚的惩处。妻子格标悄悄放走了德其。一天她在捞鱼时被水卷走。由此则维和则交家族之间起了矛盾，发誓互不往来。 七、从出走到定居 德其的父亲阿交科德是则交家族的首领，由于不愿再与则维家族产生更多的矛盾而断了手足之情，便带着家族部落的人离开景兰出走了，在路上赶上了德其，他们落脚在山凹里，而德其对还在思念妻子标格。德其的父亲不幸去世后，天连下大雨，山洪突发，德其作为部落首领领着众人又开始了迁徙。 则交部落的雅尼雅人来到难哈老八（今勐海县境）的曼尾定居安寨，过着美好的生活。后来傣家的首领以金银财宝为礼，要德其出让一半的土地和山林，德其为财富而动心，同意了傣家的要求。数十年后两族为了争夺地盘，产生了隔阂，雅尼雅人以武力赶走了傣家人。 若干年后，傣家人又以金银、珠宝和象牙来讲和，德其将土地分给了他们，并让他们进贡。而傣家人暗地里商议着讨伐则交部落。一个父母被雅尼雅人杀死的大汉当了傣家征伐的首领，以其妹妹为诱饵设下美人计和鸿门宴，杀死了则交部落的头人和首领，将雅尼雅人赶至山上。 则维部落的首领追玛辉标也带领部落离开了景兰，来到"尼洛"时，辉标身心交瘁离开了人间。人们就此定居扎寨。后来雅尼雅人与当地的傣家人为争水土、山林发生了矛盾，雅尼雅人担心再流血死人，又继续向南迁徙。 留在景兰达哈达迁部落，因不堪傣泐王的纳税赋贡，决定离开去寻找兄长们。他们来到凹塘地时，达哈达迁阿爸染上瘟疫而死，从此这个部落的人不再留恋凹塘和平坝，在高高的山岗上安寨，成为雅尼雅的一个支系。 则维部落的人，离开尼洛后，来到勐乌和勐约地方（缅甸境内），建立了自己的新家园，人口增长到十几万，成为雅尼雅最大的支系，后又分出几个小部落，到玛咪、洛戈（缅甸境内）等地开辟新家园。过了很多年，这里来了傣家人、布朗人和缅人，经常发生骚乱，雅尼雅人不愿再与外族人争斗，便决定离开这里，返回埋藏追玛辉标的土地。则维部落来到纳米赞加（今景洪小街乡境内），建寨定居。十八年过去了，寨子平安，从来没死过一个人。追玛追雅不能传寨规，批玛批雅不能显身手，为了传授寨规和族规，人们先后为森林里死去的一只母猴和一个死去的十八岁姑娘举行了老年人的祭祀和葬礼，追玛出来讲规矩，批玛出来念祭词。这样一来，寨子三天内死了无数人，人们认为是违背了族规和寨规，惹怒了祖先神灵和死神，便丢掉纳米赞加，再次迁徙。 则维人沿着祖先南下的路线，日夜兼程地返回北方，路过傣家人居住的南波时停留下来，建寨安居。后来首领的女儿彪格淹死在水潭，派去报信的人在路上被老虎吃了，从此首领作出决定，凡是意外死亡的人，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不许抬回寨子，不许埋在坟山。连出怪事后，则维人认为南波坝子鬼神多、不吉利，便又决定迁徙。 则维人在艰难的迁徙途中不停跋涉，经玛湾、南桠、南弄等地，暂时安身在莫洁，继续寻找着理想的居地。神鸟来指点，父母的神灵来暗示，美好的居地在日出月起的高山顶上。他们向东走去，山狗告诉人们朝高山走，那里有个好地方。飘零四方的则维人终于踏进了"浓朗"（今勐海县格朗河乡）的地界，永远生活在这泉水象乳汁、谷粒颗似金的肥美土地上。"迁徙的悲歌到此结束"，而"雅尼雅的嘎赞嘎，永远在后人的心中流传。" 这部篇制宏长的迁徙史诗，汇集了哈尼族众多的、古老的神话、传说和故事，仅此而言，其文学价值就不言而喻。史诗以父子连名谱系为时间线索，一一去叙述迁徙的过程，并筛选了迁徙过程中最动人、最精彩、最集中、最有代表性、也就是最典型的事件及典型的人物，去凸现雅尼雅人的精神面貌，从而反映了他们不断迁徙的史路历程。结构完整、叙述严密、故事动人、情节曲折、场景宏大、人物众多、语言淳朴，表现出相当成熟的文学艺术技巧。虽然这是一种文学的建构，但它却是雅尼雅人心目中的历史。这部迁徙史诗的整理、出版意义重大，它不仅是哈尼族文学史上的瑰宝，也是我国近年来发掘出来的不可多得的史诗佳作，进一步丰富了我国民族文学的宝库。《雅尼雅嘎赞嘎》，云南西双版纳景洪县民委编，施达、阿海翻译整理，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