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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智与左藏一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在方以智的众多追随者中,左藏一是一位比较特殊的人物。此人生平隐晦不彰,但对方氏学术的了解却非常深入。他留下了两篇作品《黄林合录》和《中五说》,对于考究方以智披缁后的思想动向,帮助颇大。另外一篇和他相关的文字《仁树楼别录》,则展示了方以智晚年在禅学之外的思考。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方氏的著作如《周易时论合编》《药地炮庄》中。这些情况都说明,他和方以智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对左、方二人的这种亲密关系,笔者曾有小文略加考辨[1]。近读马其昶《桐城耆旧传》及《续修桐城县志》诸书,始知左氏亦出桐城世家,与密之家族往还极多,而马书本身在史料排比方面,尚存在一些不准确之处,故特作续考如次。
    一、左藏一的家世
    左藏一本名左锐,此由《黄林合录》的文末识语可以确知[2]。但“藏一”究竟是他的字还是别号,一直难于断定。这个问题在道光年间的《续修桐城县志》中,有了明确的答案:
    左锐,字又錞,号藏一。负经世才,肥遯自甘。方亨咸述之曰:“先生有三不死。少以天(下)为己任,一经鼎革,遽营墙东园,自号为学圃,其不死者一。墙东屏迹读史,成经世一书;学《易》,成仪象一书;凡先儒语录,探微极赜,欲成其集而未就,其不死者二。又与曹溪大善知识觉朗老人及其徒无可、石潮为方外交,入其教而不染其教,其不死者三也。”[3]
    清代《桐志》初修于康熙十二年(1673),凡8卷,由县令胡必选主持[4]。道光七年(1827),廖大闻续修,篇幅扩充到24卷。其中,人物志新增“隐逸”一目,左锐的小传就收在该目之中。传文非常简短,主体部分基本上是方亨咸的一段评语。亨咸号邵村,也是桐城人,顺治四年(1647)进士,官至陕西道御史[5]。虽然在对待新朝的态度上,方亨咸的选择与左锐不同,但“三不死”的说法却很好地刻画了后者的遗民气节和学术立场:读史学《易》,志在经世,只是生不逢时;出入方外,不染其教,仍然恪守儒宗。
    文中提到的“曹溪大善知识觉朗老人”,即曹洞宗禅师觉浪道盛;“无可”为方以智的法号,“石潮”则是大宁禅师的别名。觉浪道盛嗣法弟子一共27人[6],方以智和石潮大宁便是其中的两名。左锐与方以智的交游是本文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但称他与觉浪道盛、石潮大宁也属“方外交”,笔者尚未见到其他可以佐证的材料。作为左锐的同乡,我们有理由相信,亨咸的话决非空穴来风。一方面,道盛本人曾经短暂地主持过浮山的道场[7],左锐确实有很好的机会与他见面。另一方面,道盛虽是出家人的身份,但在明清易代之际,却能不忘故国,恪守气节[8],这为他赢得了遗民群体的广泛尊敬。可以想见,同样怀抱遗民之志的左锐,定会对道盛的人格推崇备至。
    左锐的家世,《续修桐城县志》中并未提及。这一点可由马其昶的《桐城耆旧传》来补充。该书卷5“左文思先生传”曾经提到过左藏一这个人:
    左先生讳德玮,字无奇,一字镜悬。父成庵,讳士梓,受知学使耿公楚侗,以儒术教家。长子德玉,字元璞,号茭河,专《尚书》,天启中岁贡生。先生治《春秋》,县中习《春秋》学者,如方宫詹父子,皆出其门……先生两中副榜,年五十二卒。学校诸生聚明伦堂,私谥曰“文思”。子,鈶、钺、锐、镔皆贤。自钺及两弟,皆县学生。钺,字公虔,独传其世父《尚书》学,谨礼法。锐,字幼錞,旁综子史,不专家。妻盛氏,能通《毛诗》、《论语》、《列女传》。子昊,字白存,号采一,早孤,内禀母训,外资叔父藏一先生奖劝,卒成其业,为学者所宗。著《四书表证》、《六经正讹》。[9]
    从这篇简短的传记中,我们可以知道,左锐乃左德玮的第三子,而左德玮则是桐城县学的老师。德玮门下,博中高第者不少,其中就有官至少詹事的方拱乾。《续修桐城县志》卷12有拱乾传,里面提到他的六个儿子中,进士及第的就有两人,一为长子孝标,另一位就是前面提到的方亨咸[10]。出德玮之门的既是“方宫詹父子”,那么除方拱乾外,孝标、亨咸兄弟至少有一人也曾受过德玮之教。就此而言,两家实属通家之好,亨咸对左锐的气节和学术必有充分的了解,他“三不死”的评论完全可以作为信史对待。
    根据传文内容,左氏一门属于典型的儒学世家。虽然在科第方面均无很大的建树,但几代人孜孜为学,教授乡里,倒也符合儒者耕读传家的理想。左士梓受知于耿定向一事,大概发生在嘉靖末、隆庆初。当时,耿定向任南京提学御史,创办崇正书院,广招江南十四郡士子前来读书讲学[11]。同一时期因此而师事耿定向的,还有思想家焦竑和方以智的曾祖父方学渐,他们后来都被黄宗羲归入到阳明后学的泰州学派之中。士梓之学不详,想来当亦与王学为近。传之二子德玉、德玮,一治《尚书》,一治《春秋》。这是否预示着学风的变化,由于史料的限制,难以遽断。但到了第三代的左锐和第四代的左昊,治学范围的确已经扩展到了六经之外的子、史。这与方以智的家庭由曾祖方学渐的性理之学转到密之自己和三个儿子的闳通博辩,也是颇相仿佛的。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这篇传文尚存在着不够准确之处。“锐字幼錞,旁综子史,不专家”数语之后,紧接着说“妻盛氏”、“子昊”,似乎盛氏为左锐之妻、左昊为左锐之子。下文又称左昊“早孤,内禀母训,外资叔父藏一先生奖劝”云云,这又会让人误以为左锐和藏一是两个人。
    考马其昶传末按语,该文取材于萧穆的《敬孚类稿》[12]。萧文原题“左文思先生暨子公虔、孙采一家传”,乃左德玮、左钺、左昊三人的合传。马其昶在《桐城耆旧传》中改为左德玮一人之传,但问题也正出在这里。萧传关于左钺的一段话如下:
    钺字公虔,文思仲子也。文思治《春秋》,其伯兄茭河先生治《尚书》,兄弟俱以经学名家。先生独传其伯父《尚书》学。幼工制举文并钟王书,孝友雍睦,岀入必循礼法。年二十八,乃补博士弟子员。与弟锐,字幼錞,遂大肆力于经史之学,旁通诸子百家。其卒也,以崇祯己卯正月,年三十有七。妻盛氏,同邑盛寅阳之四女,十岁能通《毛诗》、《论语》、《列女传》、晋唐诗。有子一人,昊。先生尝覃思《性理大全》、史学诸书,渐有成编,惜早世,未卒业。与弟锐、镔,均为邑庠生。[13]
    比对前引《耆旧传》,马其昶在节录过程中,显然过于粗疏,把左钺的妻、子系在了弟弟左锐的名下。事实是:盛氏,钺妻也;左昊,钺子也。37岁即辞世的,当然也是左钺,而非得享高年的左藏一[14]
    二、左、方世交
    除了可以纠正《桐城耆旧传》的错误之外,萧穆的《左文思先生暨子公虔、孙采一家传》还提到另外两件事,让我们得知左、方两家其实几代人皆有往来,并不限于左锐和方以智两人。称之为世交,决不为过。
    第一件事是左德玮的议谥:
    (先生德玮)九入棘闱,两中副车。每撤棘后,主司叹息久之。两恩选当第一,一以让贫士,一屈于势家,不录。以岁贡,先一年殁于方氏讲堂,年五十二,是为天启五年乙丑十一月也。时直指使者,方以次日观风。诸生既入,比明闻讣,弃笔砚奔丧者十七八。及门蒋司农臣、方学士拱乾、盛司农璜,请同乡先达老友之在家者,相国何公如宠、大勋卿盛公世承、宫谕吴公应宾、中丞方公大任,及学校诸生,聚明伦堂,私谥文思先生。[15]
    德玮九次应乡试,仅两中备选,科举之途殊不顺利。过世之后,及门弟子议谥,所请“同乡先达老友”中,就有方以智的外祖吴应宾、族叔祖方大任。
    第二件事是左昊的交游:
    生平交游,咸一时名宿。同里张文端、姚端恪,皆见推重。与方公邵村、田伯、位白诸先生尤善。晚年以修家乘,一司其任,事毕即谢去。营抔土于浮渡之阴,葬其先人。遂偕田伯昆仲,于华严寺朝夕会讲。以康熙三十七年戊寅十月卒。[16]
    也许是受叔父左锐的影响,左昊最好的朋友中,就有方以智的两个儿子。田伯,方中德之字,密之长子。位白,方中通之字,密之次子。另外一位方邵村,还是前面提到的那位方亨咸。此人书、画两绝,方以智在青原山的衣钵塔即由他题名[17]。左昊晚年与中德兄弟“朝夕会讲”,这种情谊似乎并不亚于他们的先人。
    三、订交之经过
    左锐本人与方家的往来,最早见于密之父亲方孔炤的一段话:
    衰病之余,供薪举火,合编往哲之语,以为蓍龟。荒乡僻处,兵燹书残,远借甚苦。是以此编,未得卒业。惟有农夫、幼光、右錞及从子建、诒辈,间过径中。老夫何尝一语人乎?暮年独子,悲韩洄、崔伦之沦,万里归省。复缘凿坎自矢,以雪为关,镬汤归实,不出环中。余书诫之,犹是九卦也。[18]
    孔炤此段追述著述之艰辛,感叹父子之不能团聚,可谓沉痛。由末句“凿坎自矢,以雪为关”,可知此文作于方以智闭关南京高座寺之时。此时,与孔炤往来并帮助他写作《周易时论》一书的,主要就是周岐(农夫)、钱澄之(幼光)、左锐(右錞)、方鸦立(子建)、方兆及(子诒)数人。
    顺治十二年(1655),孔炤辞世。方以智破关奔丧,庐墓合明山三载。大概正是这个时候,左锐与方以智正式订交。有左锐自己的话为证:
    大师庐墓合明,幸得朝夕,剥烂复反,乃叹曰:大道易简,私黠乱其神明。备物无我,善刀无敌。学问饮食,享其性天。消息时行,何用跃冶乎?因合录之,时自省览云尔。自有仁智夙愿者,总持幸甚。圉噩岁涂,黄林学者左锐识。[19]
    在这篇名叫《黄林合录》的文章中,左锐依次节录了方以智的老师王宣、白瑜,外祖吴应宾,祖父方大镇的言论,显示了他对方氏师门及家学非常熟悉。开头两段话,采用问答体,讨论了《周易》与《庄》禅的分合、佛教与人伦政事的关系,左锐本人在其中扮演着提问者的角色。方以智对这篇文章显然比较满意,因此后来把它收入到了《药地炮庄》中,成为该书《总论》中篇的一部分。
    顺治十五年(1658),方以智离皖赴赣。数年后,正式入主青原山净居寺,成了禅门祖庭的住持。百忙中他做的一件事,便是极力邀请左藏一入山。从密之从叔方文的诗篇中可以知道,左藏一也积极地回
    应了他的邀约,并在青原山一住就是半年之久[20]。这期间,二人进行过不少交谈和唱和,有些内容就保存在《青原志略》一书之中。下面的几条都是从该书中摘出,它们是两人深厚情谊的见证:
    (1)郭林、方兆兖因左藏一寓此,以朝夕所闻宓山老人者,汇其要而录之。[21]
    这是《仁树楼别录》一文的题下附注。郭林和方兆兖皆为密之弟子,“宓山老人”则是弟子们对方以智的尊称。整句话合起来是说,《别录》之所以成文,是因为左藏一来到了青原山,并且和方以智进行了
    持续的交谈。文中所记的,正是他们谈话的要点。郭林和方兆兖则是此文的笔录者。
    文章取名“仁树楼别录”,与左藏一的居所叫“仁树楼”有关。据《青原志略》卷1“五贤祠”条载,“仁树楼”乃五贤祠中的建筑,并不包括在方以智所主持的净居寺之内:
    五贤祠祀王文成(守仁)及邹文庄(守益)、聂贞襄(豹)、欧阳文庄(德)、罗文恭(洪先)五公。邹忠介既移会馆于翠屏山之阳,遂建祠焉。笑峰(然)师已修毗卢,欲仿白鹿规,重建圣殿,前立二桓门,未及如愿。施少参公(闰章)分守湖西,乃取颜鲁公所书“祖关”二字坊其右,更署书“圣域”二字坊其左……前建传心堂,后祀五公。旁曰“明德”,祀修学者。施公翼以二楼,左曰“仁树”,右曰“见山”,将藏书以待四方,五年来有郭生林守之。[22]
    青原山本是行思禅师之道场,曹洞、云门、法眼诸宗之祖庭。自王阳明讲学此山,它又成了江右王门会讲之所。儒生讲学,最初借用的正是佛寺。后在僧人抗议之下,才由邹元标等主持择地另建会馆,是谓五贤祠。祠馆之内,有所谓“传心堂”,而“仁树楼”即为此堂的两座翼楼之一。它的捐造者是方以智好友、时任湖西守宪的施闰章,方以智的弟子郭林则成了此楼的看守者。从《仁树楼别录》的题名来看,左藏一到达青原山之后并未住在净居寺,而是被安排在了五贤祠中的“仁树楼”。
    (2)或问中五之说于宋山子,宋山子曰:“难言也。錞少见王虚舟先生衍河洛,犹以为一端也。中年降罔,乃始究心性命。极物而知其则,不定中定,《易》其至矣乎!世出世法,近愈离跂。吾乡方野同廷尉公,与吴观我太史公,辨析二十年,而中丞公潜夫先生会之于《易》。合山栾庐,得从药地大师盘桓,始知圣人之神明如是,我之神明亦如是,而乃自负耶?”[23]
    这是卷5所收左锐一篇短文《中五说》的开头部分。由这段话我们可以知道,左藏一还有一个别号叫“宋山子”。他早年曾经接触过王宣(虚舟)的河洛之学,而王宣也正是方以智年青时的老师。“合山栾庐”是指顺治十二年方以智庐墓合明山之事,左锐既称此时他才“得从药地大师盘桓”,那么说明两人的正式订定不应早于方以智守制之前。
    (3)世教以身世而立经纪,宗门为性命而以生死发药。一且立恒,一且尽变。彼专执者不达,故龃龉耳……孔子曰:“夫言岂一端而已,亦各有所为也。”有言住屋者,有言造屋者,有言屋之所以为屋者。既悟之后,分合皆可。不明其故而耳食竞高,岂非盲人摸象耶?噫,谁不在宇宙之中,而无有能剔醒之者,故以望数十年苦心之宋山子耳……青原荆沥杏仁,正慰妙叶。穷崖多骨立之士,我翁何不来此共盘桓耶?[24]
    这是卷8所收方以智致左锐的一封信(《与藏一》)。信中以立恒尽变区别佛儒,乃方以智一贯的会通立场。引起我们特别注意的是,密之显然希望曾经付出“数十年苦心”的左藏一,能够积极承担起“剔醒”世人的重任。信的末尾是对左藏一入山的明确邀请。句中的“荆沥”,用的是七祖倒插荆典,代指佛教;“杏仁”与杏坛有关,代指儒学;“妙叶”则指儒佛妙合无间。对“骨立之士”的强调,最是点睛之笔,说明方以智的身边围绕着不少和左锐一样极富气节之人。
    (4)仲翔五世传易学,天成我师雷雨作。少小读尽等身书,巾箱乍被硎坑夺。蹋完南北放杖笑,芭蕉剥死硕果活。幻生两翅收六龙,牯牛藏此麒麟角。天地未分医肺肝,一草一粒图河洛。圭臬能裁上律时,药游不改箪瓢乐。果然公因藏反因,通乎昼夜知代错。恰有青原为行窝,归云喷雪好丘壑。彼一壶,此一杓,一钩一锥又一镢。自惭已齿希苦获,但得渔父声中传两濯。[25]
    这是卷10所收左锐《呈药地大师》诗。首句“仲翔五世传易学”,借虞翻五世传《易》的典故隐指方以智的家传易学。“少小读尽等身书,巾箱乍被硎坑夺”是说方氏自小即勤学苦读,刚刚开始著书立说,却遇到了种种的人生变故。“蹋完南北放杖笑”指方氏走南闯北,九死一生,最后剃度出家事。“牯牛藏此麒麟角”乃双关语,一指僧中麒麟(用行思“众角虽多,一麟足矣”典),一指藏儒于佛(禅宗公案常譬和尚为“老牯牛”,孔子则有“西狩获麟”而《春秋》绝笔事)。接下来数句都是称赞方氏的易学造诣。末尾用南方墨者“已齿”“苦获”等典故表达自己对方以智的敬仰之意。由“恰有青原为行窝,归云喷雪好丘壑”两句来看,此诗显然作于密之入主青原之后。
    (5)藏一曰:“环中堂公因反因,诚破天荒、应午会矣。愿请从《中庸》指之,以引诸士信证可乎?敢问如何是公因?”老人曰:“不二无息。”问:“如何是反因?”曰:“代明错行。”[26]
    这是卷13所收《公因反因话》的开头几句话。在这篇对话体短文中,左藏一又一次扮演了提问者的角色,就方氏家学自以为“破天荒”的“公因反因说”,与密之展开对谈。
    综合以上数条,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左藏一是方以智最为器重的知交之一,他对方氏家学有系统的了解,由他笔录的《黄林合录》,与他相关的《仁树楼别录》,对于理解方以智的中晚期思想至关重要。
    四、弟子还是朋友
    对于左锐其人,晚近研究方以智的学者多有提及。大家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左锐乃方以智的及门弟子。譬如张永堂说:“左锐,字藏一,桐城人,是方以智弟子。”[27]任道斌亦云:“合山栾庐期间……从学者除戴移孝外,尚有左錞、兴种、兴畜。”[28]庞朴的《〈东西均〉注释》序言也有同样的说法:“弟子左锐在《公因反因说》中说:环中堂公因反因,诚破天荒,应午会!”[29]
    根据上文的介绍,个人以为,弟子说恐怕尚须斟酌。理由有四:
    第一,古人极重师道尊严,入室弟子与恩师之间,无论用词还是语气,都很讲究分寸。从密之和左锐的对话和交往中,尚读不出这种味道。
    第二,左锐的年龄当与密之不相上下。方以智54岁入主青原山,他在同年给左锐之信中称之为“我翁”,说明藏一此时年龄应当不轻。
    第三,前引方孔炤《周易时论合编》凡例中的话,一共提到五个人。其中周岐、钱澄之皆为密之好友,鸦立、兆及则是密之同辈兄弟,左锐似不应属于例外。
    最后,方中通的《送父执左藏一归里》诗提供了一条最有力的反证:“不能留父执,何以慰亲心。挥涕一为别,空余江水深。”[30]中通为密之次子,从诗名、内容和原书编排顺序都可以断定,该诗作于左藏一由青原山返乡前夕。中通既明确称呼左锐为“父执”,那就足以证明,左锐和方以智之间决不存在师生关系。
    注释:
    [1]张永义:《〈方以智晚节考·仁树楼别录〉标点正误———兼谈方密之与左藏一的关系》,《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
    [2]《黄林合录》收于《药地炮庄·总论中》,作者题曰“黄林学者左锐”,文末识语自称“藏一曰”,可知左锐与藏一为一人。
    [3]廖大闻纂修:《续修桐城县志》卷16,《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12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580页。引文括号内的“下”字,乃笔者据文义增补。
    [4]方中通《陪诗》(清继声堂刻本)卷4“报恩堂”诗,称胡必选为“难中受恩之当事”之一。
    [5]廖大闻纂修:《续修桐城县志》卷16,《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12册,第549页。
    [6]刘余谟:《传洞上正宗三十三世摄山棲霞觉浪大禅师塔铭》,《天界觉浪盛禅师语录》(大成编)卷12,见《明嘉兴大藏经》第25册,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7年,第750页。方以智编《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也收有刘氏此文,但把嗣法弟子的人数由27人增至29人。
    [7]吴道新纂修、陈焯修订:《浮山志》,合肥:黄山书社,2007年,第25页。
    [8]《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卷20:“戊子冬,因江院王公,屡慕师道化,求师《语录》,因阅师原道七论,谓不应称‘明太祖’三字,遂坐师狱中。师不辩。后陈太宰闻,命一吏,省师索偈,师援笔书云:‘问予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太宰得偈,嘉叹不已。”参见《明嘉兴大藏经》第34册,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87年,第710页。
    [9]马其昶著、毛伯舟点注:《桐城耆旧传》,合肥:黄山书社,1990年,第151页。
    [10]廖大闻纂修:《续修桐城县志》卷12,《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12册,第469页。
    [11]张廷玉等撰:《明史》卷288,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4942页。
    [12]马氏按语曰:“当明季,文思先生为乡里钦重,今县人遂无有知者。萧敬孚丈为传文彰之,并从其六世孙恺得见《史纲》。”敬孚为桐城派传人,晚清杰出的文献学家。
    [13][15][16]萧穆:《敬孚类稿》卷12,《续修四库全书》第156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91,91,92页。
    [14]《青原志略》卷8收有方以智的《与藏一》,信末这样写道:“青原荆沥杏仁,正慰妙叶。穷崖多骨立之士,我翁何不来此共盘桓耶?”既以“翁”称,左锐得年应当不短。
    [17]方中通《陪诗》卷4“先大人归窆浮山,遵遗命也”诗,有小注曰:“议定爪发付法嗣,肉身归血子,此儒释两尽之道也。青原建衣钵塔,邵村叔为题‘留青’二字。”中通称“邵村”为叔,则亨咸与密之乃同辈兄弟。
    [18]方孔炤:《周易时论合编》凡例,《续修四库全书》第1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4页。
    [19]方以智著,张永义、邢益海校点:《药地炮庄》,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年,第74页。
    [20]密之从叔方文有诗《喜左又錞见访有赠》:“君去青原山,言访炮庄老。淹留历冬春,禅学共探讨。当机忽开悟,胸中竟渊灏……君今婚嫁毕,室又无綦缟。青原有同心,自合归三宝。性命事非轻,口腹何足道。”(《嵞山续集》卷1,《续修四库全书》第1400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23页)。
    [21]《青原志略》卷3,《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245册,济南:齐鲁书社,1996年,第568页。此书原题笑峰大然纂,但实际成于方以智之手。详参张永义:《〈青原志略〉成书考》,《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6期。
    [22]《青原志略》卷3,《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245册,第543页。
    [23][24][25]《青原志略》卷8,《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245册,第593,631,664页。
    [26]《青原志略》卷8,《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245册,第707页。
    [27]张永堂:《方孔炤〈周易时论合编〉一书的主要思想》,邢益海编:《冬炼三时传旧火:港台学人论方以智》,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年,第81页。
    [28]任道斌:《方以智年谱》,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3年,第202页。
    [29]庞朴:《序言》,方以智著、庞朴注释:《东西均注释》,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第5页。
    [30]方中通:《陪诗》卷3,清继声堂刻本。
    [作者简介]张永义,中山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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