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健军的小说集《空房子》中,大多数篇什都是以女性视角进行叙述的。从女性的视角、立场书写人物的情感生活与社会生活,这对男性作家而言并不罕见。比如,美国的亨利·詹姆斯、日本的川端康成都以突出女性意识和女性人物的作品闻名于世。在当代中国作家中,毕飞宇被认为是书写女性最成功的男作家,他的《青衣》《玉米》《玉秀》《玉秧》所塑造的女主人公形象令人印象深刻。在此之前,樊健军已多次在其作品中成功塑造了各类女性形象,只不过《空房子》以一种相对集中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这一叙述向度的专注和塑形以及纵深和开阔。 《仙人球》以女性视角观照当下都市人的情感体验与情爱伦理困境,是樊健军近期作品中一部有代表性的作品。小说的第一部分展开的是姬丽虹与情人马弢之间的对话,看似突兀,却饱含玄机。作为摄影记者的马弢从外地回来带了一个蝴蝶形的发卡给姬丽虹当礼物,由此引发了两人对发卡图形的联想与对话。马弢说发卡的形状是只蝴蝶,有一对引人注目的翅膀。姬丽虹却认为那对翅膀是双眼睛,“那双眼睛像安装了跟踪器,不分昼夜,寸步不离盯着你”。很显然,姬丽虹的联想来自于她的婚姻经验,从步入婚姻殿堂起,她就不得不经受身为外科大夫的丈夫冯乔顺无休无止的怀疑与监视,必须说明进入家庭的每一个物品的确切来历。冯乔顺的病态来自于他的特殊经验,他的母亲在年轻时行为不端,导致冯乔顺无法确认自己的父亲是谁。冯乔顺对姬丽虹的极度不信任和精神压迫反过来促成了她的“出轨”。马弢给姬丽虹出绝招,让她悄悄把各种来历不明的物品带到冯乔顺身边,并且拒不承认它们的真正来历。冯乔顺不堪精神重负,无力排解,最终进入精神病院并意外死亡。男主人公冯乔顺因为特殊的经历,在性格和行为上是相当偏执的。作品中的多处情节突转,使该小说有着浓厚的戏剧性。作者的功力在于,他以日常家庭生活中的小事件、小物品一步步掀起巨大的波澜,一步步将读者引向那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结局。姬丽虹和冯乔顺的第一次冲突就是从一面闺蜜赠送的小圆镜开始的,而导致冯乔顺精神崩溃后果的第一个物件则是一盆仙人掌。小说中人物的极端化言行之所以能赢得读者的信任,除了作者扎实的写实功底,更是由于作品揭示了当代人情感生活的普遍困境。在《仙人球》中,冯乔顺出于对母亲行为的反感,对于女性的情感忠诚度充满不信任感,希望两个人的世界绝对透明。而现代科技的诸多手段也使得这种监视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可能。或许,感情与理性、科学原本有着不相容的一面。前者追求不确定性与多变、新鲜感,后者则追求绝对的确定性。冯乔顺以外科医生的方式处理感情,终于迫使姬丽虹从其他异性处寻求精神的安慰。冯乔顺的行为,抛开其极端性而言,似乎包含了当代人情感的一个困境:越是追求情感的确定性与纯洁度,越可能激发情感的裂变。“仙人掌”也因此可以理解为一个象征,再亲密的情感世界都有不愿对方触碰的世界,就像仙人掌。侵犯这一世界,必定会让彼此受伤。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