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胜小说的语言也颇有韵味。好语言是什么?大白话。但此大白话非彼大白话,它要准确、生动、鲜明地传递出作家对生活的独特感悟。俞胜这样描写一个热恋中的女孩:“罗小雯是我的女朋友,……我要对她说最新培育的花生是可以不用手剥壳吃、长在树上,她一定会相信。不过我要是不吃早饭,告诉她我午饭多吃点就可以补回来,她就一改淑女形象,把嗓音提高八度:我告诉过你,这样是不可以的!”在这样的语境中,你看不到作家如何着力,热恋中女孩的痴迷与善良便凸显出来。他形容整齐划一的宿舍楼,“一排一排站得溜齐”,他描写时光,“日子排着队,一天一天过去了”,他说一个女孩高兴时:“鼻翼周围那些小雀斑都快乐得要飞起来”,这样的描写多么传神,没有对生活的准确把握难以写出。 俞胜的语言还不时透着一股冷幽默。幽默与讽刺的区别在于是否有刺,同为喜剧,莎士比亚以幽默为人称道,莫里哀以讽刺让人牢记。俞胜的冷幽默介乎两者之间。他通过洗脸的细节描写一个人的粗俗:弄得水池里水花四溅,仿佛里面养了十条鲤鱼;他形容一个人瘦:脸上的肉都用刀削去了,只剩下皮包着颧骨。《我来到霞村的时候》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授课的老师久久不到,挤满了大礼堂的学子一片喧哗,一个小办事员冲上讲台,说:“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崔大牛老师可能有什么事稍微耽搁了一下,过一会儿就来了。”这算哪门子好消息?而当你发觉“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或许在殡仪馆的告别仪式上也会脱口而出时,我们在露出无奈的苦笑时,也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为生计而扭曲了自己的一个小办事员形象。不过,我们不会因为他们的粗俗或者市侩影响到对他们的爱。恰恰相反,正是作家略带嘲讽又充满善意的描写才使我们感受到了人物的鲜活,感受到了这些卑微而又坚韧的小人物活得是多么不易! 其实,每个写作者都会依据自己的生活感悟构建心中的文学世界,或葳蕤、或杂芜、或风生水起、或死水微澜,全依作家的情志而定。俞胜的小说,没有“孤帆一片日边来”的奇绝,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甚至没有九曲回环的跌宕,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感受他的小说之美。依我看,俞胜就像一位神闲气定的艄公,驾着风格独特的语言之舟,载着我们欣赏他心中的风景。他的忧伤瘦如秋风,把一路的悲悯堆积在我们心里;他的温暖又如夏日流萤,为我们在黯然的夜色中点燃了一盏盏美丽的白纱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