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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清谈与吴声歌的流行及其诗史意义(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学遗产》 蔡彦峰 参加讨论

    二 崇尚声音之美与吴声歌的流行
    东晋追求声音之美的风气与婉转流利的吴声歌极相契合,这是东晋士人欣赏、接受吴声歌的重要原因。一些士族文人开启了模拟吴声歌的风气,促进吴声歌在士人群体中的流行。如谢尚《大道曲》:
    青阳二三月,柳青桃复红。车马不相识,音落黄埃中。
    孙绰《碧玉歌》: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王献之《桃叶歌》: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
    这些诗歌语言浅近妩媚,风格绮艳奔放,正是南方民歌的风格。但是这种浮艳的南方民歌与东晋士族士人的审美趣味原是不相容的,《北堂书钞》引徐野民《晋纪》载:“王恭尝宴司马道子室,尚书令谢石为吴歌。恭曰:‘居端右之重,集宰相之坐,而为妖俗之音乎!’”(14)可见东晋士族士人对吴声歌曲存在不同的态度。又《乐府诗集》引《乐府广题》云:“谢尚为镇西将军,尝着紫罗襦,据胡床,在市中佛国门楼上弹琵琶,作《大道曲》。市人不知是三公也。”(15)从“市人不知是三公”来看,说明当时人认为士人与吴歌之间实有雅俗之隔。到了刘宋颜延之还批评惠休的风谣体诗云:“惠休制作,委巷中歌谣耳,方当误后生。”(16)但值得注意的是,批评吴声的王恭、颜延之等人,其思想、人格都比较接近儒家,如王恭“性抗直,深存节义”(《晋书》卷八四《王恭传》,第7册,第2186页),颜延之更是出自儒学家族,具有明显的儒家人格特点(17)。而东晋以来一般玄学士人则并不排斥吴声歌,如模拟吴声歌写作的谢尚、孙绰、王献之等人,都是当时的清谈名士。孙绰是东晋清谈和玄言诗的代表,谢尚、王献之也热衷并擅长清谈。谢尚还常参加王导组织的清谈,其清谈得到王导的赞赏,《世说新语·品藻》:“王丞相云:‘见谢仁祖恒令人得上。’与何次道语,唯举手指地曰:‘正自尔馨!’”刘孝标注云:“或清言析理,何不逮谢故邪?”(《世说新语笺疏》,第517页)可见谢尚亦擅长清谈。关于王献之的清谈,《世说新语·品藻》载:“人有问太傅:‘子敬可是先辈谁比?’谢曰:‘阿敬近撮王、刘之标。’”刘孝标注云:“献之文义并非所长,而能撮其胜会,故擅名一时,为风流之冠也。”(《世说新语笺疏》,第539页)王献之虽不擅于义理之发明,但其清谈能综合王濛、刘恢之长,故时人许之为风流之冠。东晋文人学习吴声歌的风气,由谢尚、孙绰等清谈士人开启并不是巧合,除了东晋玄学士人仍有任情纵性的遗风较易接受民歌的因素外,更为关键的是吴声歌婉转绮丽,与东晋清谈影响下讲究声音、辞藻之美的风尚相契合,这是吴声歌流行于上层士人的重要原因。
    由于文献佚失,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东晋人学习吴声歌的作品不是太多,除了上文所举谢尚等人的作品之外,还有王《长史变三首》、晋车骑将军沈玩《前溪歌七首》、王献之妾桃叶《答王团扇歌三首》《团扇郎》,王珉嫂婢谢芳姿《团扇歌二首》等。仅凭这几首无法完全考察东晋人接受、学习吴声歌的真实情况,但是结合其他相关的材料,我们还是能够对吴声歌在上层的流行情况有一个大体的了解。《世说新语·言语》载:“桓玄问羊孚:‘何以共重吴声?’羊曰:‘当以其妖而浮。’”(《世说新语笺疏》,第157页)这说明吴声歌在东晋士族中已广泛流行,羊孚的回答则指出士人喜爱吴声歌的原因在于其声情之美。如《大子夜歌二首》:“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丝竹发歌响,假器扬清音。不知歌谣妙,声势出口心。”这是吴声歌对自身声音之美的描述,这一点契合了东晋清谈的审美追求。
    东晋清谈与音乐、歌咏有密切的关系,如王胡之《赠庾翼诗》:“回驾蓬庐,独游偶影。陵风行歌,肆目崇岭。高丘隐天,长湖万顷。可以垂纶,可以啸咏。取诸胸怀,寄之匠郢。”孙绰《赠谢安诗》:“庭无乱辙,室有清弦。足不越疆,谈不离玄。”“行歌”“啸咏”与“清弦”“谈玄”皆音乐与清谈并称。又如谢安《与王胡之诗》:“朝乐朗日,啸歌丘林。夕玩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醇醪淬虑,微言洗心。幽畅者谁?在我赏音。”诗中所谓“啸歌”“鸣琴”“五弦”“南风”皆与音乐有关,“微言”则是清谈,范子烨先生认为“‘啸歌’就是以啸声对‘歌’的曲调进行模拟。”(《中古文人生活研究》,第464页)《左传·襄公十八年》载师旷之言:“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杨伯峻先生注:“风指曲调,《诗》有国风,即各国之乐曲。北风南风犹今云北曲南曲也。”(18)谢安此诗的“南风”即是吴声,所以“啸歌”也就是以吴声的曲调歌咏吟唱。结合东晋时期音乐的流行情况来看,这就更明确说明东晋人的清谈与吴声是有密切关系的,甚至可以说东晋人有意识地将吴声引入清谈之中,以实现清谈对声音之美的追求,从这一点来看,吴声歌在东晋上层士人中的确有广泛流行。
    西晋灭亡使汉魏旧曲凋零散落,《宋书·乐志》载魏晋雅乐沦丧的情况:“旧京荒废,今既散亡,音韵曲折,又无识者,则于今难以意言。”(19)朝廷雅乐尚且如此,遑论一般的音乐了,这是造成东晋一朝几乎没有乐府诗创作的主要原因。因此东晋以来主要是由吴声担负了社会对音乐的需求。从上文所分析王胡之、孙绰、谢安等人的诗歌来看,清谈与吴声歌曲的关系的确极为密切,所以东晋士人在清谈之外,有时也吟唱吴声歌曲,如《世说新语·容止》记载:
    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楼理咏。音调始道,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许人步来,诸贤欲起避之。公徐云:“诸君少往,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因便据胡床,与诸人咏谑,竟坐甚得任乐。后王逸少下,与丞相言及此事。丞相曰:“元规尔时风范,不得不小颓。”右军答曰:“唯丘壑独存。”(《世说新语笺疏》,第616页)
    关于这条材料里的“咏”,钱志熙先生认为:“但看诸人见庾亮来急欲趋避的情形,似乎不应该是清言,清言是雅事,用不着趋避像庾亮那样的名士长官。更值得注意的是‘咏谑’,明显有谐谑的内容,清言玄理,是不会有那样的内容的。再看王导事后微讽庾亮,说他‘风范不得不小颓’,而王羲之以‘丘壑独存’为他辩护,也可见并非玄咏。如果是玄咏,就不会有什么风范稍颓的嫌疑。联系东晋士人多重吴声,我认为‘南楼理咏’、‘咏谑’,正是吟唱当时吴声歌曲,或用吴声歌曲的调子咏唱酬答。”(《中国诗歌通史·魏晋南北朝卷》,第281页)这个观点是极有启发意义的。从这一点来讲,吴声在东晋上层士人中的流行,比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材料要广泛得多。庾亮、殷浩、王胡之等人都是玄学名士,所以《世说新语》所载这条材料也可以看出清谈与吴声歌在上层流行的关系。《法书要录》记载王羲之杂贴有“得君戏咏”“歌章辄付卿”(20),联系上文指出的庾亮等人“理咏”“咏谑”为吟唱吴声歌曲,而王羲之曾在王导面前为庾亮辩护,故其所谓“戏咏”“歌章”很可能就是模拟吴声歌曲的作品。又如《晋书·顾恺之传》载:“恺之矜伐过实,少年因相称誉以为戏弄。又为吟咏,自谓得先贤风制。”(《晋书》卷九二《顾恺之传》,第8册,第2405页)这里的“风制”指的是其吟咏具有某种类似歌曲的调子,近于徒歌,大概与当时吴声歌的流行有关,《世说新语·轻诋》载:“人问顾长康:‘何以不作洛生咏?’答曰:‘何至作老婢声!’”余嘉锡先生云:“洛下书生咏者,效洛下读书之音,以咏诗也。陆法言《切韵序》云:‘吴、楚则时伤轻浅,燕、赵则多伤重浊。’洛下虽非燕、赵,而同在大河南北,故其音亦伤重浊。长康世为晋陵无锡人,习于轻浅,故鄙夷不屑为之。”(《世说新语笺疏》,第845页)所以顾恺之所谓的“先贤风制”之“风”当指吴声,即以吴声的调子吟咏。《宋书·乐志》论《子夜》等曲:“凡此诸曲,始皆徒哥,既而被之弦管。又有因弦管金石,造哥以被之。”(《宋书》卷一九《乐志》,第2册,第550页)可见吴声的曲调原本就可以用来歌咏其他的内容的。《艺文类聚》载:“谢仁祖为豫州主簿,在桓温阁下。桓闻其善弹筝,便呼之。既至,取筝令弹,谢即理弦抚筝,因歌秋风,意气甚遒。桓大以此知之。”(21)筝是吴声的一种重要乐器(22),吴声《上声歌八首》其三:“初歌子夜曲,改调促鸣筝。四座暂寂静,听我歌上声。”其情形即与谢尚所歌颇相似,谢尚本善吴声歌,所以其弹筝而歌的当是吴歌一类的新声变曲。又孙绰《诗》:“迢迢云端月,灼烁霞间星。清商激西牖,澄景至南棂。”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四《清商曲辞》题解云:“清商乐,一曰清乐。清乐者,九代之遗声。其始即相和三调是也,并汉魏已来旧曲。其辞皆古调及魏三祖所作。自晋朝播迁,其音分散,苻坚灭凉得之,传于前后二秦。及宋武定关中,因而入南,不复存于内地。自时已后,南朝文物号为最盛。民谣国俗,亦世有新声。故王僧虔论三调歌曰:‘今之清商,实由铜雀。魏氏三祖,风流可怀。京洛相高,江左弥重。而情变听改,稍复零落。十数年间,亡者将半。所以追余操而长怀,抚遗器而太息者矣。’后魏孝文讨淮汉,宣武定寿春,收其声伎,得江左所传中原旧曲,《明君》《圣主》《公莫》《白鸠》之属,及江南吴歌、荆楚西声,总谓之清商乐。”(《乐府诗集》,第638页)曹道衡先生认为:“晋代的‘清商乐’已不限于‘三调’。东晋南渡以后,部分‘吴声’歌,已被‘清商乐’所吸收。”(23)所以孙绰诗中所说的“清商”指的也是吴歌一类。孙绰此诗描绘澄清的月色下歌唱吴歌的情形,与殷浩、王胡之等人在气佳景清的秋夜登南楼理咏颇相似,也可见东晋士族士人对婉转流利的吴声歌的喜爱。又如《世说新语·排调》记载:“殷洪远答孙兴公诗云:‘聊复放一曲。’”(《世说新语笺疏》,第807页)此诗与孙绰“迢迢云端月”一诗当是相互酬赠之作,《中兴书》谓殷融:“饮酒善舞,终日啸咏。”(《世说新语笺疏》,第255页)因此所谓的“一曲”可能与孙绰所说的“清商”相同,都指吴声歌一类。清商三调在魏晋以来即得到士人的重视,西晋末的大乱使其音播迁,而吴声与三调歌性质相同,这也是东晋士人欣赏吴声的一个重要原因。
    另外,吴声歌中还存在不少文人的拟作,王运熙先生《论吴声西曲》认为六朝乐府民歌的歌词“经过了乐工、贵族们的修饰和改造。贵族们更拟作了不少歌词”(24)。曹道衡先生《谈南朝乐府民歌》也指出南朝乐府民歌中有不少文人拟作的曲辞(25)。翁其斌《“吴歌”“西曲”文人拟作考》一文从“挪用前人诗句”“化用前人诗意”“袭用前人成词”等方面厘出了26首,认为是文人的拟作(26)。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曲辞至少经过了文人的润饰,其中应该有不少是出自东晋文人之手的,而且从谢尚、孙绰、王献之等人模拟吴声歌的情况来看,东晋模拟、修饰吴声歌的主要还是一些上层士人。如《子夜冬歌》:“白雪停阴冈,丹华耀阳林。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取自左思《招隐诗》第五、六、九、十句稍作修改,《晋书》记载王徽之:“尝居山阴,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四望皓然,独酌酒咏左思《招隐诗》。”(《晋书》卷八○《王徽之传》,第7册,第2103页)徽之好声色,这首《子夜冬歌》又“合乐音”(27),所以《子夜冬歌》很可能就是出自王徽之所咏。《宋书·乐志》云:“吴哥杂曲,并出江东,晋、宋以来,稍有增广。”(《宋书》卷一九《乐志》,第2册,第549页)东晋以来吴声歌的增广,除了民间的创作之外,文人拟作的盛行也是原因之一。东晋文人对吴声歌的模拟、润饰,说明吴声歌在东晋文人层中得到普遍的接受。综合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吴声歌在东晋上层士人中是广泛流行的,这与东晋清谈影响下讲究声音之美的风气的盛行有直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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