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最近几年来中国80后文学匆匆地进入到越南，它们受到年轻读者的欢迎和支持，但越南文学批评界的态度却很冷淡，同时有不同的看法。这种文学现象的出现对越南年轻人心理生活和审美爱好产生了很大影响。中国80后文学作品进入越南的数量比有艺术质量的文学作品进入越南的数量要多，这让不少人误解“中国当代文学只是如此”。
    关 键 词：80后文学/另类文学/当代文学/接受文学/越南
    作者简介：杜文晓(1979—)，男，越南太平省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留学生，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越南和中国有悠久的文化交流关系，古代影响越南的外来文化主要是中国文化，在当代全球化背景下，虽然越南和国外文化交流已经趋向多元化发展，但不可否认，对越南文化影响最大的还是拥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华文化。在文学领域，越南学生高中开始就学习中国唐诗，杜甫、李白、白居易等唐朝著名诗人是越南学生耳熟能详的名字。越南大学文学院的大部分学生都学中国从古至今经典作家的作品，如古代文学有《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金瓶梅》；现代文学有老舍、鲁迅、郭沫若、莫言、贾平凹等文学名家的作品。新世纪，越南文学市场上中国80后文学作品匆匆出现，形成了引人瞩目的现象。哪些中国80后作家被介绍给越南读者?在越南的一般读者和文学批评家视野中，中国80后文学作品得到怎样的评价?为何中国80后文学能进入到越南文学市场?中国80后文学与越南80后文学共同交叉点在何处?许多围绕这个文化交流现象的问题需要考虑。
    一、在越南得以介绍的中国80后作家
    文学领域，尤其是当代文学领域，中越两国之间的交流趋势主要是中国对越南的单向影响。目前在越南的文化“入超”情况下中国是最大的提供者之一。曾和中国出版社有多年合作经验的阮丽枝译者指出：“没有任何中国出版社有关于越南文学的消息。”[1]相反，越南出版界一直在寻找中国出版社可提供的资源，其中中国80后文学作品就是当中丰富的资源之一。越南出版商们凭着对文学市场的敏锐观察能力，介绍了一大批中国80后的作家，其中有代表性的是郭敬明(代表作：《幻城》，《无极》，《梦里花落知多少》)、张悦然(代表作：《水仙已乘鲤鱼去》，《黑猫不睡》，《樱桃之远》，《葵花走失在1890》)、春树(《北京娃娃》)、曹婷(代表作：《抱歉，你只是个妓女》，《堕落尘埃的天使》)、韩寒(《三重门》，《零下一度》，《长安乱》，《光荣日》等作品)、李傻傻(《红X》)、孙睿(《草样年华》，《活不明白》)，等等。且这股热潮还将持续下去，2011年2月Chibooks启动购买版权和给越南读者介绍春树的其他作品的计划。在不远的将来，Chibooks会继续介绍春树的《红孩子》、《抬头望见北斗星》、《她在黑暗中写作》、《春树四年文集》等作品[2]。《文化体育时报》认为：“另类文学已经匆匆进入到越南：南方文化公司(PNC)已买了一批属于这个文学思潮的中国作家作品的版权。2006年‘另类风暴’进入越南图书市场。它们的确会对越南社会生活和越南文学生活有不小的影响。”[3]
    二、越南年轻读者与中国80后文学
    越南支持和喜欢中国80后文学的读者，大部分跟中国80后作家是同年代。出现这种现象最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国80后文学很符合越南年轻读者的阅读爱好。中国80后文学主要关注年轻人对家庭、学校和社会的束缚持有的逆反态度，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也大胆地表达年轻人对性生活的看法。80后文学会成为图书市场热点是因为他们制作出适合年轻读者口味的“菜”，抓住了年轻人的心理需要。越南年轻人像中国年轻人一样承受着学习、考试及找工作带来的激烈的竞争压力，他们能在中国80后作家的作品中找到释放压力的灵药。韩寒的《三重门》指出每个学生有三个“金刚圈”：家庭、学校、社会。在一定程度上，春树的《北京娃娃》、郭敬明的《幻城》、李傻傻的《红X》等作品都体现了年轻一代对世界的反抗态度。在与同年代的中国作家描写关于压力和反抗的作品中，越南年轻读者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越南年轻读者支持中国80后作家不只是因为对作品中所描写的事情感同身受，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将中国80后作家视为榜样，这些作家的成功在越南年轻人树立和实现生活的目标和寻找社会认同的路上有激励和启发的作用。在越南网络报纸上常常出现关于中国80后作家物质生活上成功的翻译文章。比如秋水译者发表的《中国百万富翁的作家》就引起了越南年轻人的瞩目。杜玉烟在《中国80后文学的一些问题》也提出：“郭敬明是当代中国80后文学的现象。因为他的小说出版4本，其中有3本的印数超过100万本，同时他也是中国2007年收入最高的作家，大概达到140万美金。”[4]作为一个年轻的作家能有这样的成绩，以及获得如此高的收入，这足以成为越南年轻一代所倾羡的对象。
    但不可避免的一个事实就是目前越南年轻读者已不喜欢看既厚又不容易理解的文学经典作品了。连越南大学文学院学生也有不少人没有看过俄罗斯伟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以及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等世界文学经典文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则更少人看过。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在视觉文化时期，他们更喜欢通过看电影的方式去了解这些作品，而我们知道被改编成电影的文学名著并不是特别多，且由于电影时间长度及表现形式有一定局限性，原著中所包含的东西很难完全展现出来。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越南年轻读者看书只是为打发时间或者以求愉悦自己，从而导致不求甚解的读书倾向，只为看书而看书，看完之后就完全忘记作品到底讲的是什么，更别提深刻探究作品所蕴含的思想和内涵。中国80后文学作品娱乐性其实很强，因此，被文学批评家认为没有较高的艺术价值的中国80后文学作品得到了年轻读者的喜爱。
    中国80后文学也给越南80后文学写作思潮的兴起提供不少贡献。不可否认中国80后文学对越南80后文学作品有深刻的影响。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同年代的他们有相似的思想情感和审美爱好。这也说明为何中国80后文学受到越南年轻人的欢迎。越南当代文学领域，一批80后诗人的涌现，打破越南传统诗歌的风格，给当代文学领域注入新鲜的血液，形成了越南诗歌面貌。越南80后最有代表性的诗人就是韦垂灵女士，她的诗歌追求革新，尤其是坦白地表现出身体的欲望、性解放的问题。她曾收到去法国参加文艺交流和诗歌表演活动的邀请。受欢迎的越南80后小说家有《80后短篇小说》、《瘦身舞蹈》、《198x》等作品的作者辞女赵王，《24小时》的作者阮琼装，《纽约爱情故事》的作者河金等等。天灵在《80后作家“解剖”都市年轻人的“24小时”作品》中总结出这些作品的共同特点：“尽心诚实”、“只讲80后生活故事”、“活泼”、“反抗”、“孤单”、“享受”。同时，作者用河内作家会主席范春原所说：“《24小时》这部短篇小说是描写主人公的生活环境、运命、心情的故事。其中大多数故事表达了年轻人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孤单、悲哀、失望、离别、损伤、怀疑等情绪。作者既对自己独白又跟社会生活和读者进行对话。这个短篇小说的文集已经涉及如今的年轻人心理生活。”[5]
    从市场文学的角度看，中国80后文学出现在越南主要为在经济市场机制背景、现代传媒时期、全球化时代、视觉文化冲击下长大的年轻人服务。各个出版社最关注的就是利润，销售量才是出版社最关心的问题。因此他们不顾作品的艺术质量，只顾它们是否畅销。他们也尽力使用广告、塑造成功形象等各种各样的销售手段去激发读者的购买欲。比如为了即将要出版一批春树的小说，图书品牌Chibooks的主任阮丽枝多次邀请作家春树来越南跟读者交流。恰好去年趁春树圣诞节来越南旅游时期，阮丽枝就举办读者跟春树见面交流会，同时在网络报纸上发表了多篇介绍春树来越南举办活动的文章。另外在越南网络报纸上也常常出现关于中国80后作家的诸如此类激发好奇心理的信息，如他们的收入多少，买什么品牌的汽车，得到什么奖励，每年排第几名等。由于出版商这种手段，中国80后作家在越南就像明星，读者很容易就产生好奇和羡慕的情绪。这也是激发越南年轻读者想要去读这些作家的作品的原因之一。
    三、越南文学批评家与中国80后文学
    越南年轻读者对80后作家的作品以及他们的成功热烈欢迎和羡慕，但越南文学批评家却有更平静的态度。他们本来对国内80后文学没有热心，对中国80后文学更冷淡。大部分越南文学批评家认为年轻人作品的艺术质量很低，对作品的生产少有责任心。最危险的是他们的作品正在培养对文学不严谨的审美爱好。持悲观态度、有代表性的是文学批评家阮情山，记者访问他对80后文学的看法时，他就毫不犹豫说他不喜欢，甚至还认为越南文学会为一批没有艺术质量的作品付出代价[6]。当然也有一些像阮辉涉这样的关心支持年轻文学的前辈作家，也有像范春元一样被别人命名为年轻诗歌卫士的批评家。对中国年轻人的文学作品，越南文学批评家更多提到“另类文学”。中国“另类文学”随着70后作家的出现，80后作家的迅速成长，也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有不少批评家对这个文学思潮反感。阮丽枝总结：“裸体、身体、厌烦、疯狂、腐败习惯等是人们提到中国‘另类文学’的时候常用的词语。”
    此外还有些年轻文学批评家维护这个文学思潮，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对这一思潮持客观态度。他们主要是曾经或者正在中国留学或者能看懂汉语的人，意味着他们能直接通过汉语看作品，从而接近中国批评家对这个思潮的评价，进而形成对这一国外文学现象较全面的看法。有代表性的年轻文学批评家是阮丽枝、陈氏秋香、张夏、杜文晓、阮唯敏。
    大部分中国70后作家的作品更多的是表现性领域的另类，在越南出版的这类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卫慧的《像卫慧一样疯狂》。80后作家的作品除了表现性领域，还在其他领域上变现出“另类”。但越南读者较多地关注性领域的“另类”。在越南出现误解与纠正“另类”概念的两种倾向。误解的人认为：“另类文学”主要提出在性领域上反传统的看法，作品大部分是描写年轻人不太良好的性生活，同时认为这种文学会对良好传统伦理道德有巨大的冲击。纠正这个概念的人主要从“另类”的汉语词源出发，同时根据这种文学思潮的作品来全面纠正读者对“另类文学”的误解。阮丽枝认为：“‘另类文学’是特殊的文学思潮，它是与正统文学相反的。它跟传统文学的差异表现在提出问题的方法和写作手段及写作风格不同。这个文学思潮反映的问题很丰富，具有现代性。”[7]在北京师范大学攻读文学博士学位的陈氏秋香想全面探讨这个文学思潮的创作队伍、基本内容及艺术手段等方面的内容。她认为中国80后文学随着网络的出现而迅速成长，网络是把双刃剑，有好也有坏，当然也就会出现阳春白雪之作和下里巴人之作。除了认同80后作家的几个独特贡献，她也坦白说她不喜欢“另类文学”对性生活的描述和看法。把“另类文学”作家跟前辈作家相比，她认为：“‘另类文学’出现之前，莫言、贾平凹在作品中也多次描写性生活，但他们的写法不同于80后作家。对那些前辈作家而言，性生活是一种表达艺术意义的手段，有较高的象征性。在贾平凹的《废都》，莫言的《檀香刑》、《红高粱》、《丰乳肥臀》中，性生活出现的频率较高，虽然有些过分但还可以接受。尽管知道性生活是人的本能，但春树和其他‘另类文学’作家对性生活的描述是过分的、露骨的。我之所以不喜欢春树对性生活的表白是因为他的描写手段不高超，导致作品艺术质量不高。”①《文化体育报》也提到：“裸体、身体、疯狂等是人们常用来辨认中国‘另类文学’思潮的词语。但这是比较消极和充满偏见的评价。认为性问题是这个文学思潮的灵魂是非常错误的。”文学批评家范唯敏在《了解中国“另类文学”》中提出关于中国“另类文学”在越南当代文学的地位：“中国‘另类文学’思潮成为越南图书市场上的一个新奇的现象。它的影响力连懒于看书的人也可以被感化。”笔者也认为中国80后文学是大众文化的现象，它的出现取决于当代读者的需要、消费社会的影响和出版社的活动及现代传媒的作用②。虽然得到一些年轻文学批评家支持，但这个文学思潮也有不少令人担忧的地方。除了艺术质量不高，它还存在剽窃现象。一些中国80后作者的剽窃行为会对当代文坛产生不良影响。在《中国80后文学的几个问题》中杜玉烟曰：“中国80后正在面对当代文坛上最令人担忧的剽窃现象。被命名是中国当代文坛的‘帝王’郭敬明的出版一个月销售就达60，0000本的《梦里花落知多少》，被审判认定剽窃作家庄羽作品《圈里圈外》，同时要赔偿庄羽经济损失25.000 USD。”[8]
    四、结语
    中国80后文学在中国文学界看法也不一，但它的存在和发展及它的出版数量是不可否认的。所以应该对这一文学现象持客观的看法，分清它的好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虽然这些作品已经反映新时代年轻人的心理生活，但它们的艺术质量在中国和越南都得不到高的评价。就进入越南的作品数量而言，最令人担忧的是它们出版量和销售量超过中国艺术质量较高的文学作品，这使不少越南读者产生“中国当代文学如此而已”的误解。目前，中国政府正在探究制订向国外传播中国特色文化的策略，这确实是当务之急，在像越南这样的国外图书市场上，与80后文学类似的作品的市场远远超过艺术质量很高的其他文学经典作品，笔者略感遗憾。

    注释：
    ①陈氏秋香：《“另类文学”，中国文坛的新现象》，载越南《河内师范大学语文系年轻讲师内刊》，2008年，第2期。
    ②杜文晓：《读者才是文学的上帝(考察中国80后文学作品)》，参加越南人文与社会科学大学附属国家大学文学院“全球化时代之下越南文学艺术的接受”研讨会的报告，2011年。
    参考文献：
    [1]阮丽枝.文化入超[EB/OL].http：//hanoimoi.com.vn/ newsdetail/Phong-su-Ky-su/514979/nhap-sieu-vanhoa.htm.
    [2]话河.春树作家来越南[EB/OL].http：//evan.vnexpress.net/news/tin-tue/trong-nuoc/2011/12/10296-nhavan-xuan-thu-den-viet-nam.
    [3]文化体育报.另类文学：裸体、肉体、疯狂?[EB/OL]. http：//vietbao.vn/The-gioi-tre/Van-hoc-Ling-Lei-Trantrui-xac-thit-va-dien-ro/30094651/275.
    [4]杜玉烟.中国80后文学的一些问题[EB/OL].http：//suckhoedoisong.vn/2008918155530659p0c15/nhung-van-decua-dong-van-ehuong-8x-trung-quoc.htm.
    [5]天灵.80后作家“解剖”都市年轻人的“24小时”作品[EB/OL].http：//www.vietnamplus.vn/Home/Nha-van-8X-giai-phau-gioi-tre-do-thi-trong-24h/201112/116393. vnplus.
    [6]阮情山.越南文学将要付出代价[EB/OL].http：//www.thethaovanhoa.vn/133N20110124164120583T0/ nha-phe-binh-nguyen-thanh-son-van-hoc-viet-nam-dangphai-tra-gia.htm.
    [7]阮丽枝.另类——请别误解[EB/OL].http：//trieuxuan.info/?pg=tpdetail&id=3484&eatid=6.
    [8]杜玉烟.中国80后文学的一些问题[EB/OL].http：//suckhoedoisong.vn/2008918155530659p0c15/nhung-van-decua-dong-van-chuong-8x-trung-quoe.htm.

责任编辑：张雨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