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学叙述模式的人类学解构 文学原型是在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意象,它的背后有着心理原型的深层作用。在本文中,这种原型论说可以解释不同江南作家笔下出现的反复、相似的女性文学原型以及共同的作为集体无意识的心理基础。那么,江南作家关于女性民俗的文学创作如果作为“一体化”的文学活动,其内部是否也存在着互动、交融、轮回的关系?超越时空的乡土女性民俗与都市女性民俗又是在何种文学层面上体现出江南叙事特点的? “文学的叙述方面乃是一种重复出现的象征交际活动,换句话说,是一种仪式。”(13)弗莱精辟的论述给我们两点启示:其一,文学是一种仪式,作为仪式的文学应有一个循环运动的基本过程,是对作为整体的人类行为的模仿。其二,文学也是一种象征性的交际活动,有其独特的叙述和表意方式、互动的、多维的审美交流。笔者认为,江南作家女性民俗创作的文学叙述模式也具备着相应的特点: 首先,文学是一种仪式,以重复出现的模式呈现。弗莱在《批评的解剖》一书中将整个文学视作是由春季、夏季、秋季、冬季组成的类似自然循环的叙事结构,分别相对应喜剧、传奇、悲剧、嘲弄和讽刺。(14)在此基础上,弗莱还从宏观上考察文学作品,将文学视为有机的、完整的一体,而每部文学作品只是这个“有机体”中的其中一个细胞。细细推究我们不难发现,江南女性民俗在文学活动中也是以“仪式”的方式展演着。倘若将江南区域内的女性民俗视为一体,那么乡土女性民俗与都市女性民俗之间的互动就会是一个类似大自然的“循环”。这种“循环”一方面体现为空间的融通,“乡村”与“都市”仅是两种借以论说的文学话语体系,并非绝对的空间上的区别与隔裂,有时两者在一定的语境下可以适当地重叠、交汇。另一方面,这种“循环”也体现在民俗的基调上。一般而言,现代文学江南作家对于乡土女性民俗多采取批判、揭露的文学表现方式,更倾向于弗莱所谓的“悲剧、嘲弄和讽刺”,其中所刻画的女性人物形象也多以“悲剧”主角的身份出现;而对于都市女性民俗的文学书写,作家们的笔调显然要柔和、随意得多。与乡土女性民俗所不同的是,都市女性民俗不是作为“内容”而是作为“背景”来表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读者在阅读有关都市女性民俗的作品时往往不能非常明显地、直接地觉察到“民俗的存在”与“女性人物关系”的原因所在。换言之,都市女性民俗更多地倾向于表现“喜剧、传奇”,因此它常常以“狂欢化”“摩登”的面貌现世。按照弗莱的批评理论,那些“喜剧、传奇、悲剧、嘲弄和讽刺”分别相对应的是春季、夏季、秋季、冬季,况且乡土、都市两种类型的女性民俗在各自展演的过程中均伴随着不同形式的民俗仪式,也即它们都十分重视民俗在刻画女性形象中的主导作用,于是春夏和秋冬的自然循环便构成了一场特殊的“文学仪式”。 其次,文学是一种象征性的交际活动,它有着自己独特的叙述和表意方式,并与读者构成互动的、多维的审美交流。“象征一般是直接呈现于感性观照的一种现成的外在事物,对这种外在事物并不直接就它本身来看,而是就它所暗示的一种较广泛较普遍的意义来看。”(15)就江南女性民俗而言,文学的象征更多的是建立在其“仪式”的意义上。具体地说,春季和夏季是象征具有“喜剧、传奇”倾向的都市女性民俗,而秋季和冬季则是象征具有“悲剧、嘲弄和讽刺”意味的乡土女性民俗。当然,象征也是审美意象最基本的表现手段。按照童庆炳的说法,文学意象实际上都是观念意象,那种表现审美理想充分的意象就是审美意象。(16)文学作为象征性的交际活动自然也十分注重“审美意象”的运用。专注于乡土女性民俗创作的作家由于更多的是采取批判揭露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其笔下的审美意象也如秋冬时期的自然现象是压抑的、低沉的,因而也呈现出一种“悲剧式”的美感,于是就有了祥林嫂、春宝娘、菊英娘、汪大嫂、二姑姑等女性形象。相反,以都市女性民俗作为人物活动背景的作家由于采取了客观叙述的口吻,兼以浪漫主义、心理分析等创作手法,其笔下的审美意象便如春夏时期的阳光是热烈的、奔放的,有时也呈现出“怪诞、畸形”的审美意蕴,如同曹七巧、白流苏、婵阿姨以及那些都市中的“恶之花”。 文学是一种重复出现的仪式,也是一种象征性的交际活动。我们在对江南女性民俗的文学叙述模式进行分析解构的同时,也深刻体会到其内部所蕴含的具有江南叙事特点的女性心意民俗,这是对文学叙述模式的深层解构。心意民俗处于民俗的内核状态,是民俗思维的核心,因此从心意民俗中也往往能透视出一个族群内在的和外在的一些东西。江南女性心意民俗沉淀于江南女性这一群体的心底,构成了江南女性特定的深层心态和思维模式,呈现出江南独有的色调与韵味,即“婉约性”“两难性”“妥协性”的三者合一。 “一种文化就像是一个人,是思想和行为的一个或多或少贯一的模式。每一种文化中都会形成一种并不必然是其他社会形态都有的独特的意图。”(17)以“女性民俗”这种独特的文化形态为切入口对现代文学江南女性形象进行解析,让我们得以从文学原型和文学叙述模式角度对江南女性民俗作深层次的文学考察,也让我们得以触摸到女性文学原型背后所潜藏着的心理原型,体会到那种具有江南美学意蕴的女性心意民俗。那些深深打上江南地域、文化、民俗“烙印”的女性民俗自然而然地镌刻在了文学女性形象之上,因此无论是江南乡村还是都市的女性文学民俗形象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现代文学江南作家正是找准了“女性民俗”的切口,以一种新的视角关注女性、关注现实,给当下文学创作及研究提供了有力的启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