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感慨满城风雨,一个体悟故国清秋,屈子之心,千秋共鸣。从此,唱诗和诗成为二人毕生的旋律。两个追求自由的灵魂,不畏人生风雨如晦,在诗歌的海阔天空中,自在翩飞。可惜“文革”之时,两人诗词手稿被抄毁殆尽。直至1978年,已八十多岁的杨正萱凭着记忆,将两人诗稿分别重新抄存,复经友人处辑得佚诗数首,终成此断简残册。而此时,距萧参逝去,已17年矣。 在萧参逝世周年时,杨正萱曾题诗云:“情天展转逐风轮,死别经年泪满襟。同穴他年虚愿在,夜台伫待未亡人。”至其两周年时,又题云:“鄂渚春寒峭,羁人逗远思。琴书悲往日,酬唱忆年时。壮志留鸿爪,高风是我师。天涯孤冢在,忽已再周期。”凄怜哀婉,读之泫然! 如果说萧参、杨正萱二人的姻缘是因诗而起,那么他们的儿子萧萐父与卢文筠的缘起,则在于画。他俩初次相识是在张真如教授家中。当时恰好卢文筠将其万梅横幅长卷送至张教授家中,希望能通过张教授获得马一浮先生的题诗,而萧萐父也刚好去张教授家中请教哲学问题,于是见到了卢文筠的梅花图,被其宏伟气魄所吸引,当晚成诗四首,表达了一片赤子钟情。这偶然的一悸心动,便惹来了两人的一世情牵。在此后的几十年中,则是筠画萐诗,相慰平生。 透过一幅又一幅的梅花图和题画诗,我仿若看到二人柔和的细语和款款的深情。在其中一幅图中,萧萐父借高启诗意,题曰:“岁寒心事只梅知。”兴许二人面对此画此题时,都不免会心一笑吧。而在另一幅红梅图中,萧先生题下了“犹记旧相逢,淡烟微月中”,字里行间可见先生忆及当年初逢时,心中该是荡漾了多少柔情缱绻!林清玄曾在散文《超越神仙眷侣》中说道:“人间的爱不是与生俱有的,是通过层层的折磨与考验,逐渐的体会到更深层的部分,然后体会到爱不只是‘共语、熟视、忆念、牵手、身体相交’,还有思想的相契、心的互许、灵性的誓愿与向往,这些都是超越神仙的。”祸福悲欢,人生坎坷,都于这诗书画中,无声地消融,又于这诗书画中,脉脉传情。如此古典的爱情,真是人间至为美满的一份情缘。 可惜,两人的诗书画习作选《缀玉集》出版时,卢文筠已不在人世。父子两代均因诗画为媒,觅得佳偶;又均于诗词画作正式结集出版问世之前,痛失爱侣,空余遗恨。 萧萐父曾有题画诗云:“天涯何处觅知音,弹到梅花月满琴。月自婵娟梅自冷,南禽宁负海盟深。”如今,四位先生均已仙逝,抚摸着案头的这函《缀玉集》,我难掩内心的慨叹。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千载以下,欲将心事付瑶筝,可惜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而萧参、杨正萱夫妇和萧萐父、卢文筠夫妇,是多么幸运,他们一生相守,一生唱和,虽说月自婵娟梅自冷,到底是天涯有幸遇知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