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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书的四张面孔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新京报》 李玄之 参加讨论

    何香凝美术馆曾在某次画展中打出过一个气势如虹的口号:“图像就是力量!”这句话如今也被出版业界当成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供奉起来,仿佛任何书只要加上图就能“拯救乳房”,就像当年的大兵瑞恩拯救可怜的票房一样。连北师大东门外学尔雅书店的小伙计都知道:自1998年《黑镜头》问世以来,图文书 一直都很好卖。
    但图文就真的是百试不爽的救世仙丹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音乐类书:感触摇滚的皮肤
    音乐曾经是无可名状的,描绘音乐的骨灰级高手白居易先生擅用的兵器是语言通感,他写出“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句子曾引起千百年来多少人的无限遐想。
    现在时代不同了,音乐也疯狂。郝舫的《伤花怒放:摇滚的被缚与抗争》出炉十年后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再版,配上和摇滚音乐一样疯狂的“摇滚图片”,极尽能事地冲击我们脆弱的视觉神经——而不仅仅是鼓膜。尽管一位负有社会责任感的书评家指责作者“借用摇滚的名义伪愤怒”,但他仍然不得不承认该书将读者视觉上的阅读进行了一场图解上的“革命”。在这本书里,摇滚音乐如同封面上裸露并扭曲纠缠在一起的躯体,虽没有隆起的肌肉流溢出古铜般的色彩,却也富于泥沙俱下的浆液般那种粗颗粒质感,正应了书中一幅泥浆里狂欢的图片文字说明:“泥浆从来都是音乐节的一大景观,也是回到自然的浪漫解释。”照片增加了前一版中所不具备的摇滚音乐现场因素:狂热的歌迷、各样姿态的摇滚乐手、法庭的审判、暴力……美学的留白和视觉的狂欢令我们得以看到音乐的面孔,凝视音乐的表情,感触音乐的皮肤。这就是图片的魅力。
    湖南文艺出版社的《我的音乐手册》黑漆漆的封面相当诱人,具有金大侠小说中玄铁宝剑那种重金属的不凡气度。书里的图片以黑白肖像图为主,所谈的也不外是一些传统的经典音乐大师,并无十分出彩之处。给我印象深刻的倒是书前所列的“唱片参考版本”,这个带有明显个人收藏印记的举措很有创意。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新出的《肖邦画传》则乏善可陈,书名与内容根本就是货不对版、画不对题。该书原作者是美国人胡内克,书名原为《Chopin:the Man and the Music》,直译当为“肖邦:斯人斯曲”。译为现名显然是受到《宋美龄画传》、《邓丽君画传》等畅销书的影响,摆不脱跟风的嫌疑,而书中许多图片并非肖邦的形象,让人感觉像是羊肉店外挂了一个大大的狗头,实不相称。
    旅游类书:无法“典藏”的中国
    旅游类图书确实应当以图为本,但若把旅游指南上纲上线到“典藏中国”就未免滑稽。以出版《老照片》而闻名于世的山东画报出版社做图文书上了瘾,新近又出了一套“典藏中国丛书”,把一生必游的100个景点进行了分类整合,凑成了《从九寨沟到长江三峡》等数本。乍一看丛书的名称觉得这套书应该是有较高文化品位和文化含量的,按理既然打出了“典藏”的旗号,就应该选题精当、内容精彩、见解精辟、做工精致,可以传世于子孙后代。然而这套书却令人失望:一则开本小,根本就不具备“典藏中国”的大气,如果中国的名景都这样小家子气地藏着掖着,那依我愚见就不典藏也罢;二是纸张软,属于轻型纸的那种,用来印刷一般小资类的图文书还行,但用来典藏中国则未免太过轻薄;三是图片弱,缺乏摄影大师气势磅礴的经典之作,何以能体现我大好河山“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豪迈气概?显然这是出版社工业流水化出版的不良产物。我希望出版社能够多点敬业精神和爱国精神,别随便用一堆图纸就把中国给典藏了,免得坏了咱中国的好名声,也免得糟蹋了“典藏”这很金贵的两个汉字。
    学术图书:内衣外穿的放荡
    如果说音乐的疯狂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那么学术的疯狂却令人瞠目结舌、触目惊心。百花文艺出版社新近连续出版了一系列另类文化史书:《世界鞋史》、《沐浴的历史》、《头发的历史》和《内衣:一部文化史》等,几本书都是译自国外的“先进文化”(而且极有可能转引自台湾版),据我所了解台湾两年前就出过繁体版《调情的历史》。百花出版社这一系列书里最糟糕的是《世界鞋史》,图片、纸张和装帧都粗糙得令人无法恭维。惟一出彩的则是《内衣:一部文化史》,几乎可以当作一本图文书的标准教材来评点:铜版纸印刷,光泽度好,拿在手中相当有分量;图片运用花式多样,层出不穷,从照片到油画,从广告到海报,从插图到示意图,图片形式不一而足,甚至连N多年前祖师爷级汇票上的图案文字都影印了上去,堪称图文典范。虽然全书谈的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内衣,然而这又确是一本关于内衣历史和文化的严肃的学术书,爱德华·马奈的名画、著名时装设计师让-保罗·戈尔的大作也为内衣做出各自的诠释。
    若是去掉图画,只看目录和内容,你能一眼断定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娼妓的历史》应是一本比较纯粹的学术书,它是“中国江湖系列丛书”的第一本,全书由《新华文摘》总编辑张耀铭担任主编,作者均是学有所长的专家学者。然而桃红色的封面和书中令人难以置信的众多性事图片却给这本“学术书”穿上了放荡的肚兜,一如麦当娜身着戈尔为其量身定做的那套把双乳夸张成锥状尖耸的著名银色内衣,在学术舞台上故作风骚状地扭捏作态。且不说这本书的图片究竟有多少与娼妓有关,只说其中一些性事姿势图片甚至比明清禁毁小说《金瓶梅》中的绘画还要露骨,甚至开篇第一幅图就是丹霞山那座酷似男性阳具的山峰照片。我实在被这本书的图片给搞糊涂了:它跟娼妓有什么关系?这本书到底是名词“娼妓”的历史,还是动词“嫖妓”的历史?抑或是性交易的教科书?其连襟《土匪的历史》更附有清朝凌迟处死犯人的酷刑照片,简直是颠覆人道,惨不忍睹——虽然我没有把握判定这种书到底该不该出版,但我却不得不因此而大声疾呼:“为了孩子,图书出版至少也应该设置分级制度!”
    系列丛书:高矮不一的尴尬
    好大喜功已经成了如今出版业界的一大通病,动不动就出系列、出丛书,把图书出版弄得像冯小刚拍贺岁片一样,没完没了。其中有许多是穿着“系列丛书”的统一制服,却长着高矮不一的个子,还迈着频幅不一的步伐,“在通往牛逼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下半身”诗人沈浩波语),比如前面讲的“典藏中国丛书”。又如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出的“中国原生部族丛书”包括4本书,虽然价格和装帧都一样,但就图文关系的质量而言,《利家嘴》显然要比《火焰山》强,前者还算是一本对图片进行了精心构思的“图书”,而后者则类似于一堆图片的积木堆,毫无内在逻辑地混放在一起,加上近于“文革”期间黑板报宣传画似的辅助图以及红绿失当的色彩,整本书无异于一本低俗的宣传画册。我很奇怪在一套丛书中居然会有两个不同的极端,这真是匪夷所思。同一个出版社的不同丛书也存在质量上的高矮不一:同是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其《世界现代武器大图典·速查手册》就相当不错。我见到的“轰炸机”册做得相当专业,且不乏“B-17(轰炸机)一直羞于其过小的载弹量”之类妙语,其翔实准确的格式化条目资料也令人手不释卷。
    图像的力量应当来自于文化内涵,而非金钱媚俗。它也并非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如果运用不当,不但会“砸着花花草草和小朋友”,还一样会反过来把操作者彻底击倒在出版拳击台下而不得翻身的。“图书”出版不可不慎!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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