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长风公园举办的第四届上海国际花卉节,给我们传递着无边的春的消息。花的魅力比以往更为强烈地吸引着我们。然而花就像人一样,其实也是无限复杂的。本书作者是美国描绘大自然的知名作家,她综合了植物学和科学史的知识,向我们介绍了花儿们在缤纷妩媚背后的演化、竞争、欺骗乃至搏杀…… 互利共生的另一面 互利共生——我们常常就是这样看待传粉者和花之间的关系的。所谓的互利共生,例如蝴蝶吸食忍冬,并以代为传粉来交换,两物种渐渐演化出相依存的关系。然而这样的互利共生既不是对等的,亦非互助。事实上,传粉是由完全敌对的关系逐渐衍生而来。植物和传粉者的互利共生不像婚姻关系,反而比较像军事竞赛的双方。 植物学家用“占便宜者”来形容从互利共生关系得到好处,却完全不予以回报的动物。正牌的传粉者也可能会变成占便宜者。蜜蜂有时不从花的前方碰触满载花粉的花药,反而从背面靠近,把舌头偷偷插入萼片和花瓣间,盗取花蜜。照植物学家的行话来说,这样的“偷窃”行为就叫做“底下的那条舌头”。 碰到那些花冠已经并合成管状的花,要偷花蜜的昆虫不得已,只好硬是咬开纤维,舌头短的熊蜂就因为用上颚刺破柳穿鱼、洋水仙、耧斗菜的花冠,而恶名昭彰。不比偷窃,闯入抢劫花蜜者更是张狂,还会伤害到花。有了这个破洞,继之而来的偷儿就可肆无忌惮地盗取花蜜。 这可不是一个但凭良心的世界,花尽可能地保护自己,有些有皮革般坚硬、难以穿透的花萼,或是在基部长着坚实、层叠的叶片或苞片,使偷儿知难而退,排列紧密的花序也是一个办法。 因为植物不会动,我们就以为它们比动物善良,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正如一位研究者写的:“会存心欺骗的传粉者似乎比行骗的植物少。” 很多花都有过分夸大自己长处的坏习惯。也许是雄蕊上有浓密的毛或是带了一抹艳黄色,使雄蕊的花粉看起来比实际上多,要不然就是把细小的花药顶在引人注目、看起来倒像是花药的粗大花丝上。有些花则会把花药不育的部分弄得涨鼓鼓的,制造富含营养的假象。 即使最“善良”的花也会耍狠。以马利筋来说,它的花粉会牢牢粘上来访的蜜蜂,有时在挣脱的过程中,蜜蜂被缠住的脚就这样活生生被扯下来了。 有些植物甚至会去跟敌人结盟。叶螨吃皇帝豆时,植物会释放出数种挥发物,这些化学物质会引来另一种肉食性的叶螨,把之前的访客吃掉。经由结盟,不相干的物种成了亲密战友。 蚂蚁喜欢偷取花蜜,但是大部分的蚂蚁带有一种天然杀菌剂,会杀死花粉里的精子,显然蚂蚁并非好心的传粉者。针对这点,植物有时会在地面和花之间竖立路障,在茎的上方布置一块具黏性的区域,或在茎的四周围起一圈液体,让蚂蚁这类昆虫爬不上来。 植物也会在远离花的地方,设置作为诱饵的花蜜。某些开花植物提供的这些花蜜就成了交换条件,它让一群会叮咬的蚂蚁充做卫队,帮花儿抵挡会产卵的昆虫或会刺破花冠的熊蜂。 草地上的争战 草地像购物中心,当两种花太相像时,竞争会更加直接,其中一个就可能被淘汰出局。某些植物间、不同物种间的竞争可以说是相当激烈的。 在西南部,三齿蒺藜和一种叫浓密猪草的灌木共享沙漠中的资源。两种植物逐渐发展出领域观念,会彼此保持距离。浓密猪草的根要是进入了三齿蒺藜的根盘踞的领域,会停止生长,因为三齿蒺藜会释放一种生长抑制剂。即使侵入的是另一株三齿蒺藜的根,也会被同样的化学物质拦截。 相形之下,浓密猪草对三齿蒺藜的侵入就显得无力招架。不过当一株浓密猪草的根碰到另一株的根时,生长力也会下降。若是同株植物的根相碰则不会有事。这种植物既能认出自己,也能认出异己。 植物施法害人的现象被称作“毒他作用”,植物会释放出毒害附近植物的物质。早在公元一世纪,希腊科学家普利尼就观察到,黑胡桃木下面长出了什么植物,它的阴影“太沉重,而且有毒”。像藜、蓟、莎草、鹅肠菜之类的野草,不只是会争取资源,也会阻碍附近植物健康的生长。多种的芥菜和向日葵同样也具毒他作用,金杆花和紫菀也是。自然界里一丛丛同种的树或草透露出强制划界的讯息:不要越界……滚! 有些植物会主动掠夺彼此。独脚金的种子只有在像高粱、玉蜀黍、大麦之类的谷物,或是烟草、豇豆之类的作物在旁时,才会发芽。这些植物开始生长时,独脚金也同时迅速在地底下窜出,不怀好意的手指伸向受害者,同时发展出一个特别的、类似根的器官,使寄生物可以吸出宿主植物根里的水分和养分。最后它会探出地面,开出一朵漂亮的红花。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农夫恐怕就要失去自己的高粱田了。在亚洲和非洲一些地区,独脚金可以祸害高达百分之四十的可耕地。独脚金在那里和战争一般致命。 动物的警戒拟态更常为人提起。动物这样做的目的跟传粉无关,而只是为了躲避掠食者。于是不会伤人的王蛇,长得却像有毒的珊瑚蛇。一只丑陋但无毒的毛毛虫,看来却像丑陋且有毒的毛毛虫。在这两个例子中,形似只对模仿者有好处,别人不能分沾利益。 另一种叫“缪勒拟态”的模仿行为就相当不一样了。在缪勒拟态的情形下,形似对模仿和被模仿的双方都有好处。好几科的植物都包含多种花序是小白花的种类。这些伞状花序的花,形状都差不多,吸引的昆虫就有很多种。这也许显示植物借由缪勒拟态,把黄心白雏菊、黄顶的蒲公英、紫菀还有其他众多亲戚全部聚集起来,互通有无,以招来更多的传粉者,使全体受益。 蓝玫瑰之梦 在鲜花公司工作的植物基因学家,梦想能创造一朵蓝玫瑰。 事实上,我们已经制造出蓝色的玫瑰了,随便一家百货公司都有可能卖双层蓝玫瑰。但双层玫瑰跟其他精心栽培出的品种一样,都是由错误造成的。有个基因把错误信息送到本应长成雄蕊的地方,结果该长雄蕊的地方却接收到色素,变成了花瓣。在花瓣边缘,你仍然可找到本来是花药的盖子,那本该是拿来盛装花粉用的。 很显然的,这种突变会让花无法制造后代,正常的情形下应会死去。但几百年来,园艺家一直鼓励这种突变的发生,他们把不同玫瑰杂交育种,制造出为数壮观的多余的花瓣的新的色彩。 雄蕊很容易就变成花瓣,一朵正常玫瑰背后的演化概念正是如此:花瓣可能本是由萼片旁的雄蕊发展出来的。这样的突变是有益的,适当拥有几片色彩鲜艳的花瓣似乎更能吸引传粉者。其他花的花瓣更明显是由萼片本身演变过来的。 我们满心欢喜地拿玫瑰的生殖能力来换取欣赏价值。但我们因此失去了香味,大部分的玫瑰闻起来再也不香甜了。事实证明,要透过杂交育种还原花香是很困难的。显然在花、传粉者、费洛蒙和香气的世界里,好闻比好看牵涉的过程要复杂得多。 矮牵牛或凤仙花大部分的颜色,在原野或森林里都是看不到的。依照一位育种者的说法,有些颜色根本是为搭配人行道的砖头或非白色的边框而特别培育出来的。它们是人为产物。我们把欲改变的植物,用另一株也许是近亲植物的花粉,施以人工授粉,希望得到的杂交种能有我们想要的特质,成为更受市场欢迎的吊钟柳或是黄色凤仙花。光是美国人,每年在开花植物和灌木的开销上就高达数十亿,大部分都用在杂交种上面,而每年约有一千种新的杂交种引进鲜花市场。 用花治病 花直接用来医病,已有相当一段历史。我们的处方药里,有四分之一含有开花植物的某一组成部分或其合成物。而另一方面,世上还仅有百分之一的植物的疗效,是被人类研究过的。 民间医学里,马达加斯加的长春花是治疗糖尿病的药方。专家们着手研究这种花时,发现该植物的萃取物可以降低白血球计数,抑制骨髓的活动。实验分离出了两种化学物质,可用以对抗儿童白血病。有了这些药物,病人的存活率由百分之十增加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几世纪来,非洲的行医者很推崇一种叫苦可乐树的植物治感染的能力。20世纪90年代的阿尔及利亚研究人员发现,苦可乐树内的化合物可以抵抗埃博拉病毒。这种病毒感染的典型特征是大出血,会致人于死,我们还没有防治的方法,现在苦可乐树可能是个救星。 在每个有植物的栖地,我都会发现一箩筐具有疗效的植物。月经阵痛时我可以服用当归、矢车菊、花土当归、月见草、甘草、益母草、欧薄荷、牡丹、普列薄荷、覆盆子、天竺葵或是龙艾。患扁桃腺炎时可以试试细点合蓟、冬寒叶、锦葵、委陵菜、蛤蟆草、灰毛紫草或鼠尾草。被晒伤了,就轮到吊钟柳和蓟罂粟派上用场,蓟罂粟的汁液也曾用来治疗角膜混浊,它同时也能治疗摄护腺发炎。 20世纪的前半叶,内科医生巴哈发现自己对植物具有超人的敏锐。他靠近某些植物时会觉得平静放松,有些植物则会使他反胃。巴哈渐渐相信,花的“液体能量”进入泉水中,经阳光加热后,掺入些白兰地,能治疗人类最根本的疾病:情绪病。他列举了三十八种花的疗法,大部分都可以在他家几千米的范围内找到。“巴哈花疗法”曾十分流行,它的基本信念是,我们的生化与细胞部分,能靠其他更微妙的能量调整到更佳状态。这种能量吸收在经络当中,中国人叫做“气”,印度人叫做“普拉拿”。花能影响这能量流,能产生波动,打通经络。它们能担任触媒的角色。 植物复育(phytoremedation)这个词源自phyto(意指植物),而remedation指的是修复治疗的行为。植物复育是科学的新领域,市场的新商机。有些植物能拾取并吸收有毒金属,把它安全地存放在茎和叶的细胞中,用来抵御昆虫或防止感染。这些植物现在被拿来清理被污染的土地。 至于其他的开花植物,也有人正在考虑其他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白杨已被用来清除地下水中的含氯溶剂,苜蓿可以用来清除石油。在印度,水生植物用来处理皮革加工厂产生的镉。有些植物去除土壤里的具爆炸性的化合物,如黄色炸药TNT的危险性。曼陀罗能带走像铅之类的重金属,甘兰菜能降低放射性粒子的含量。 向日葵也能吸收储存放射性物质。一家纽泽西的公司用向日葵为生产铀元素的工厂去除污染,水耕槽里的向日葵根部成了废水的生物过滤系统。在车诺比尔进行的实验发现,发生辐射外泄的反应炉附近的一个池子里,有95%的放射性锶都被向日葵吸收了。1996年,美国和乌克兰的国防部,在一个原是导弹地下发射井的地点,象征性地洒下了向日葵的种子。 (摘自《花朵的秘密生命》[美]萝赛著钟友珊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1月版18.00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