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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图书周报》:扬之水的日记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华书局 newdu 参加讨论

    王得后


    
上图:在《读书》编辑部下图:扬之水(左)与范用先生合影

    看到扬之水的日记《〈读书〉十年》(一),想起鲁迅和郁达夫。
    鲁迅有两种日记。一种是写给读者看的,现写现发表。题目就叫《马上日记》、《马上支日记》。前者还有篇“豫序”,说:“我本来每天写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大约天地间写着这样日记的人们很不少。假使写的人成了名人,死了之后便也会印出;看的人也格外有趣味,因为他写的时候不像做《内感篇》外冒篇似的须摆空架子,所以反而可以看出真的面目来。我想,这是日记的正宗嫡派。我的日记却不是那样。写的是信札往来,银钱收付,无所谓面目,更无所谓真假。”OK。鲁迅死后,影印了他的“写给自己看的”《日记》。有人看了,很不过瘾;有人看了,颇为不屑:呀!就那样呀,没意思。这,至少,恐怕要怪自己没有先看到这篇《豫序》吧?
    郁达夫有《日记九种》,年轻时读到,非常惊异,也非常佩服。他是那样适情任性,不怕暴露自己。敢于这样的人,可谓“君子坦荡荡”吧?
    天下“日记”多矣,我之所以独独想起他俩,是因为鲁迅针对郁达夫论“日记”的真假有一段评议:
    第一篇《日记文学》,也是达夫先生做的,于是便不再去寻《在方向转换的途中》,变成看谈文学了。我这种模模胡胡的看法,自己也明知道是不对的,但“怎么写”的问题,却就出在那里面。
    作者的意思,大略是说凡文学家的作品,多少总带点自叙传的色彩的,若以第三人称来写出,则时常有误成第一人称的地方。而且叙述这第三人称的主人公的心理状态过于详细时,读者会疑心这别人的心思,作者何以会晓得得这样精细?于是那一种幻灭之感,就使文学的真实性消失了。所以散文作品中最便当的体裁,是日记体,其次是书简体。
    这诚然也值得讨论的。但我想,体裁似乎不关重要。上文的第一缺点,是读者的粗心。但只要知道作品大抵是作者借别人以叙自己,或以自己推测别人的东西,便不至于感到幻灭,即使有时不合事实,然而还是真实。其真实,正与用第三人称时或误用第一人称时毫无不同。倘有读者只执滞于体裁,只求没有破绽,那就以看新闻记事为宜,对于文艺,活该幻灭。而其幻灭也不足惜,因为这不是真的幻灭,正如查不出大观园的遗迹,而不满于《红楼梦》者相同。倘作者如此牺牲了抒写的自由,即使极小部分,也无异于削足适履的。
    第二种缺陷,在中国也已经是颇古的问题。纪晓岚攻击蒲留仙的《聊斋志异》,就在这一点。两人密语,决不肯泄,又不为第三人所闻,作者何从知之?所以他的《阅微草堂笔记》,竭力只写事状,而避去心思和密语。但有时又落了自设的陷阱,于是只得以《春秋左氏传》的“浑良夫梦中之噪”来解嘲。他的支绌的原因,是在要使读者信一切所写为事实,靠事实来取得真实性,所以一与事实相左,那真实性也随即灭亡。如果他先意识到这一切是创作,即是他个人的造作,便自然没有一切挂碍了。
    一般的幻灭的悲哀,我以为不在假,而在以假为真。(《怎么写》)这次拜读扬之水的日记《〈读书〉十年》(一),第一个启发,居然是发现了鲁迅上述议论的一个“疏忽”。郁达夫说的是“日记”而又“文学”,就这一点说,鲁迅固然是对的;然而,不是还有一种“正宗嫡派”的“日记”吗?日记有两种,一种是“文学”类即“虚构”类,如《马上日记》,一种是“非文学”类即“非虚构”类,是“正宗嫡派”的《鲁迅日记》。这种“日记”“事实的真实”是它的生命。而且“事实的真实”是唯一的“真实”标准。倘若在其中发现“与事实不符”的地方,若是个别,则“瑕不掩瑜”,若不是少数,那就令人“幻灭”了。“日记文学”才不靠事实,而靠“虚构”的艺术性。
    我觉得《〈读书〉十年》(一)是“非虚构”的,“正宗嫡派”的日记。因此,我倒好奇起来。我一边读一边想:写的是真的吗?是这样的吗?其中的不少前辈,已经驾鹤西去,“死无对证”了;因此我期待健在的前辈,活跃的大姐们,先生们,勇敢地“出庭作证”。自然,他们都有“沉默权”。在他们还没有证实或证伪之前,我只好瞎猜,说我的感觉了。
    我觉得她是真实的。我的证据:一是她的质朴,似乎没有“粉饰”。有所隐瞒,我也看出来了。
    人之所写,“日记”呀,“书信”呀,“自传”呀,“口述历史”呀,凡是“非虚构”类的文字,有所隐瞒,是可以理解的,是人之常情,也是记述的必然;但有严格的限制。倘若已经公开的言谈,已经发表的作品,将“日记”涂抹;在“自传”中隐瞒,从“全集”(不用“全集”之名,实为全集的“文集”)中删除,乃至面对事实死不认账,是不行的;这是恶作。人品也不足道了。
    “粉饰”近于造假,是不应该的。我觉得作者没有“粉饰”,可以举两个小例证。她买一部书,居然还要“请示”“家长”。这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即使在中国,尤其在“首善之区”,对人对己都不是“好话”。杨先生不是“家庭妇女”,也不是“全职太太”:可是一个“自己打拼”,“自学成才”,从《芝麻通鉴》出入文史,关注社会,到转向“名物”,“金银器”之类,每有所学多成方家,是能够进入《读书》编辑部的人物啊!二是在饭桌上的家庭密语,如儿子说长大不能结婚,因为“害羞”。自然,这可能是“童言”,因为“扬”先生已经做“婆婆”了;但我读的感觉却是一种心理障碍,也不见得是“好话”。
    这种质朴,还有一个反证:“日记”没有“借光自照”的气息,没有一点以“八大人”叫我“滚出去”作攀附的“自得”。一九七九年复刊,不久即以发表“读书无禁区”的雄文震惊全国读书界的《读书》,何等了得!扬之水奉命约稿-取稿-送稿等等登门拜访的编务活动,亲炙的大多是名满国中的前辈学者:钱鍾书、杨绛、徐凡澄、金克木、张中行……倘若顺带一笔“我的老师”甚至“我的朋友”,或“平生风义兼师友”云云,如何?这可是显摆身份的,又是如今颇为盛行的“学者作风”之一。作者不屑于此道。还不质朴吗?
    有这样的质朴,那“真实”,是八九不离十的了吧?
    如果说,上面是我的瞎猜,那么,下面却是我的实感了
    她留下了一代《读书》编辑部的“编务注”,和他们上下左右的“写真”。他们的敬业精神,文化志向,从运动中练就的政治智慧,都令我感动和佩服。
    除了编辑部,就是那“黄金十年”,扬之水对和编辑部关系密切的一代前辈的交往与“聊天”的记录。不仅让我大长见识,深深感到他们的气质、风度、修养和学识是多么足以令人赞赏。其中关于徐凡澄的大量记述,又启发我从《鲁迅日记》中辑录了《〈鲁迅日记〉中的诗荃》,两相对照,不亦乐乎。前辈长者诉说单身老年的“寂寞”、为邻居照顾幼儿的愉悦、亲属远道来侍奉的尴尬,在在是人生常态,世俗风情。
    金克木先生评徐译《五十奥义书》思前想后的“苦衷”,学术、情谊的纠结,在在是活人的情愫,人生的常态。所评:“奥义书者,本无奥义也,最神圣的信仰,原缘自最世俗的念欲。再深奥的哲学,蕴含的也是生命的精义。”何止奥义书如此!先秦诸子、现代鲁迅,所思所想,孜孜求索者,何尝不是从最世俗的人生,升华到“理想的人性”!各各提出自己思考的所得,期望人们“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只是各自所处时代不同,社会状况不同;自己所处的人群或希望跻身于其中的人群不同,思想的果实不同而已矣。
    《〈读书〉十年》(一)内容实在是丰富。即如《鲁迅日记》每日必有阴晴雨雪的气象记载一样,她则念念不忘记载的还有每次编辑部餐聚的食谱。一百年后,人们想知道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北京的干炸丸子们,恐怕会惊异于在这里的发现。一如老北京归来津津乐道已经与记忆迥异的“北京小吃”,只能在“野史”中搜索。
    是的,《〈读书〉十年》(一)是一部“野史”。记录了一个政治文化中心“一放就活、一活就乱、一乱就收、一收就死”的“黄金十年”思想史重要的一章。
    作者是勇敢的,在“心有余悸”的世道,在“交心”依旧可以入罪的时候,能自觉书写这种“正宗嫡派”的《日记》。我惭愧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十年如一日的坚毅。我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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