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宁夏作家群中,有很多作家作品颇为引人注目,回族作家李进祥即为其中之一。 李进祥的短篇小说,题材上大都聚焦回族乡村的人与事,比如《关于狗的二三事》《换水》《植物人》等篇。偶尔也写城镇,但人物也多是来自乡村,或者跟乡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发表于《民族文学》2016年第8期的《带着男人去北京》,故事发生在火车上,但女主人公和她的男人亦是来自乡村的农民。 李进祥在短篇小说集《换水》的“代后记”《永远走不出清水河》一文中谈到,他出生在发源于六盘山的清水河畔,家乡的日子是苦涩的,而清水河也同样苦涩,不能饮用,也不能浇地。但就在这块被认为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父老乡亲们却活了下来,在极端的艰苦中演绎着极致的人生,绽放出最艳丽的生命光华。在清水河的碱水里泡大,“我的良知的眼睛睁开了,我便有了一种责任;我思索的眼睛也张开了,心生出一种悲悯,为自己,为清水河畔的人,也为多灾多难的回民族。”一条清水河,足以让他写上一生:“走不出清水河,像走不出一段爱情;走不出清水河,像走不出一种宿命。”这些话对读者理解他的作品有很大的帮助。的确,读李进祥的小说,会感到其中贯穿着责任和悲悯。他的小说如同家乡的清水河一样,是苦涩的,但又像家乡的父老乡亲的情怀一样,是温情的、暖心的。他的小说并不让人轻松,但也没有高亢的调子,没有激昂的表情,而是像平缓的河流一样静静地流淌,默默地灌溉着土地,滋润着人心。 对一个优秀的作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创作宣言,而是他实现自己的文学观和文学理想的能力。李进祥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他精心地,也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的小说世界。小说要写得精,构思故事、塑造人物要称得上精心,必然是小心翼翼的。在小说笔法的运用上,他大致有三种:一种是通过人物的言行包括意境氛围的描写来刻画人物,如《口弦子奶奶》《关于狗的二三事》《鹞子客》《方匠》等;一种是通过人物的心理状态来揭示人性的细微深处,如《梨花醉》《狗村长》等;还有一类小说,是这两种手法的综合运用,既从人物的外部,也从人物的内部来描写和表现人物,如《换水》《带着男人去北京》等。这三种小说笔法各有各的效果,很难说哪一种最优。三种手法的共存,让李进祥的小说体现出一种艺术的丰富性。 李进祥小说令人最击节赞赏的,是他的细节描写之细。有的不成熟作家的细节,其实不能称为细节,它们太粗枝大叶,太不精细。而李进祥的小说,在细节上的描写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一点不敢马虎、偷懒,如《挦脸》《剃头匠》这两篇小说对“挦脸”“剃头”这两种民间风俗和技艺的描写,其细致入微的精彩,令人印象深刻难忘,可谓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他写得细心、小心的程度,就像小说中所写的挦脸、剃头不能有血口子一样,他对自己也要求下笔不能有“血口子”。当然,这又需要作家对这两种技艺的仔细观察和研究。从李进祥小说的细节描写,可以看到他对民族传统的致敬和传承。 李进祥的小说对人物的塑造、对人性的刻画,又往往是与时代社会的变迁,与现实生活的波动相结合,如《换水》《屠户》《遍地毒蝎》等篇,有很强的现实性,写出了市场经济时代的人心与人性状态,其中有坚守、有变异,有无奈、有惶惑,就像现实生活已经复杂化一样,人心和人性也变得复杂了。这些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让人读了心痛,但很真实。 李进祥小说并非已臻完美,其中的不足之处,在于不少篇章偏重于故事的讲述,对人物的刻画尤其是典型化塑造还不够,还没有达到震撼人心或触动灵魂的程度。期待他创作上有新的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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