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作协编辑出版的《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普米族卷》中收入普米族诗人鲁若迪基的《面对山》等12首诗。这些诗虽然数量不多,但能体现出他诗歌创作的基本特色:故乡、民族和爱情。作为人口较少民族普米族的诗人,鲁若迪基力图用诗的力量来构筑一座神性的精神堡垒。 和其他诗人笔下的故乡略有不同,鲁若迪基笔下的故乡有两个参照点: 一是离开故乡之后的回望视角,使他能在距离所制造的审美视角下发现故乡的独特与不平凡。 那些原本普通平凡的事物被诗人赋予特殊的隐喻,因此获得了一份浓郁的诗意。比如,故乡随处可见的山,进入诗人的诗行后,其精神指向变得清晰起来。虽然山会挡住人的视线和外界的声音,制造贫穷与落后,但是它对一个民族的意义也是不可忽视的,诸如品格的坚强、心性的陶冶。 鲁若迪基诗歌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没有比泪水更干净的水》。诗人诉说了泸沽湖畔一个叫德胜的村庄和自己生命的情缘。那里生活着他的父母、亲人、朋友,也是他生命里永远的起航之处。诗人精心选择了“泪水”这个饱含情感的意象,泪水代表着人类最纯洁的亲情、爱恋与思念,诗人坚信“这个世上,没有比泪水更干净的水”,亲人的泪水和自己的泪水流在一处,可以洗涤游子的心灵,留下一份永远的赤子情怀。 鲁若迪基写故乡的村庄,写故乡的大山、河流,也写故乡的亲人,其中还有一份对民族和故土淡淡的忧思。他是新中国成立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普米族文化人,胸怀着一份对于民族的历史责任感,他的诗也因此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内涵。 他的诗除了对故乡、民族深厚的情感,还有一份理性的自觉与思考。他选择从人类文化多样性的角度来理解本民族文化的独特性,认为世界文化的丰富与多姿正是民族文化多样性的体现。身为诗人的鲁若迪基,在写作与思考中逐步升华和提高着自己的境界,把用诗歌维护人类文化多样性视为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鲁若迪基诗歌的第二个参照点是充满哲理的“大”与“小”的对比。 或许是因为出身于一个人口只有四万多人的民族,诗人对“大”与“小”的理解充满哲理和思辨性。这方面,他最有代表性的诗是《小凉山很小》: “小凉山很小/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我闭上眼睛/它就天黑了 小凉山很小/ 只有我的声音那么大/ 刚好可以翻过山/应答母亲的呼唤 小凉山很小/只有针眼那么大/我的诗常常穿过它/缝补一件件母亲的衣裳 小凉山很小/只有我的拇指那么大/在外的时候/我总是把它竖在别人的眼前。” 诗中的“小”是一种充满强烈主观性的感觉,隐喻着故乡的自然界和主体心灵的密切关系。诗人选择了眼睛、声音、针眼、拇指四个意象,建立了一组表现小凉山之“小”的意象群,使小凉山和读者之间的距离缩小、变近、触手可及。诗人还把故乡和母爱巧妙地联接到一起,声音应对着母亲的呼唤,针眼和母亲手中缝补的衣裳相连,故乡具象为大地母亲,生动感人。 诗的最后一节,诗人完成了顿悟式的隐喻,把对小凉山的爱浓缩于“拇指”,相当于音乐中主旋律的飚升与完美的落幕。一个拇指,照亮了整首诗的意境。诗人对故乡的大爱从“小”处入笔,最终却营造、升华出一个博大的诗境。 在鲁若迪基的诗中,“大”与“小”既是世界矛盾性的存在,也可以是和谐统一的互相参照。他的诗也写大的事物,比如《云南的天空》,写天空的神奇与干净;比如《雪邦山上的雪》,写雪的纯洁与诗意;比如《三江之门》,写自然的雄伟壮丽。但是诗人更注意追求由“大”到“小”的转变,使诗的情思突然由天空回到大地,落到具体的“小”的审美上。最后的结语更是转向强烈的民族自豪感的表达:“我是天的儿子/我是地的儿子/我是天地间站立的普米人。” 鲁若迪基的诗歌在不断提升和进步,除了故乡给予他永恒的创作源泉和精神动力,还得益于他对民族文化的深入思考。他已经注意到民族文化和民族文学中民族性的变与不变的特殊关系,领悟到要以世界的眼光和时代的眼光,去不断发掘民族文化传统中的精华。他还深刻认识到,普米族虽然人口只有四万多人,但是其民族独特性和文化的鲜活个性,却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可以为中华文明与人类文明的繁荣作出独特贡献。 这是鲁若迪基写诗的自信之源,也是其诗歌产生高度的重要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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