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典电影 提到“邪典电影”(cult film)这个词组,对电影稍有了解的人,都会想到那些在小众影院或是通宵场放映的低成本电影。它们往往剑走偏锋,风格特异,包含有不少看上去怪诞,乃至令人颇为不适的画面与形象。但并非所有的“邪典电影”,都是低成本的粗糙作品。极少数“邪典电影”会由于制作精良、思想深刻等因素为大众所接受,并成为影史上的经典之作,《星球大战》系列电影即是这些“例外”中的代表。 如果把时间拨回到1977年,也就是《星球大战》问世的时间点,我们或许可以发现它取得成功的一项重要原因。相比于当时的绝大多数科幻电影,第一部《星球大战》,也就是整个系列电影的第四集《星球大战:新希望》,是一个结合了多种流行元素的“拼盘”,包含了英雄主义、宇宙冒险、恐怖的外星恶势力、仇杀与逃亡、不同外星种族的融合等多种主题,而且将它们有机结合起来,并行不悖地在故事里各居其位。 而在人物角色塑造上,《星球大战》更是颇具“邪典”的特质。仅仅在第一部电影里,星际走私者韩·索罗的搭档,就是一位壮实而且大智若愚的乌奇人猿丘巴卡。他怪异的外表和只有韩·索罗能听懂的吼叫声,让这对搭档给观众不可思议的感觉。在反派当中,达斯·维德和塔图因黑帮老大赫特人贾巴的形象也让人印象深刻。达斯·维德身披整合维生设备的黑色战甲,黑色头盔里的辅助呼吸装置发出可怕的喘息声,令敌我双方都不寒而栗。赫特人贾巴原本被设定为某种极度肥胖且可以反重力的智慧生物,但因为当年的电影特效技术达不到,而改成了青蛙与蛞蝓混合体的丑陋模样,拥有粗糙的皮肤、呆滞的金黄色大眼睛和贪婪的大嘴,整体形象几乎可以说是不堪入目。但它慵懒又丑陋的状态,配上阴暗的宫殿、含混不清的语言、被锁链捆绑的提列克女奴隶,以及由各种流亡外星人组成的乐队、打手和赏金猎人团,出色地勾勒出了塔图因星球上的丑恶和无政府状态。而在此后的每一部电影中,都有不少令人不适的形象出现,比如机器人首领格里弗斯将军、花脸西斯武士达斯·莫洛等。这些角色,都有效地营造了影片桥段所需的气场。 西方文明的深厚土壤 如果仅仅有机地整合多种成功的电影元素,以及塑造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并不一定能让《星球大战》系列成为无可取代的经典。它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于从西方文明土壤中汲取的丰富养料,使电影故事具有厚度和深意。 尽管《星球大战》系列电影发生在一个幻想出来的世界,但在它身上也有不少人类历史和文化的影子。阿纳金·天行者“由原力受孕而生”与《圣经》中耶稣诞生的相似自不必说;从罗马兴亡到美苏争霸,这些人类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也都在《星球大战》系列电影里有所表现。 在欧美社会,罗马从王政时代、共和时代到帝国时代,最终衰落和灭亡的过程,是大部分公众都熟悉的历史常识。而《星球大战》系列电影的故事线,也大体与罗马从共和国时代向帝国时代过渡,继而从帝国辉煌顶峰跌落的历史相合。 在罗马共和国末期,共和制度已经趋向腐败和低效率,使凯撒得以实行独裁统治,最终在凯撒的后裔屋大维手中转变为帝国。而在《星球大战前传》三部曲中,一条重要的故事线就是银河共和国议会软弱无力、存在腐败与党争,帕尔帕丁议员则凭借权术爬上议长高位。他一点点攫取(扩大)议长的权力,包括在绝地武士长老会里安插忠于自己且渴望成功的阿纳金·天行者,秘密委托制造克隆人军队并在指令中设有“后门”等阴谋举动,并以花言巧语蛊惑人心。最终,他建立起独裁统治,操纵“民主”将共和国改为帝国。 当上皇帝的帕尔帕丁,对反抗者和异议势力进行了血腥的镇压,这又让他有了古罗马暴君和纳粹德国元首希特勒等独裁者的影子。特别是《星球大战前传3:西斯复仇》中,帕尔帕丁下令处决所有绝地武士的“66号指令”,以及随之而来的阿纳金·天行者对绝地幼徒的大屠杀,是不是有些1938年德国纳粹党迫害犹太人的“水晶之夜”的影子呢? 至于1977-1983年间拍摄的三部“老星战”,则多少反映出当年的世界热点:美苏争霸和苏联入侵阿富汗。20世纪70年代,美国在美苏争霸中基本处于守势;1972年12月,美国提前结束了“阿波罗”登月计划,让太空殖民的梦想渐行渐远;1975年,美军全部撤出越南。而苏联则显现出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不仅在核武器威力方面超越了美国,而且在1979年悍然入侵阿富汗,推翻了阿明政权。这样的国际形势,让一些美国人担心苏联将称霸世界,“自由世界”则会受制于强权。在这样的年景中推出的三部“老星战”,显然挠到了美国观众的痒处。而《星球大战3:绝地归来》的结尾,银河帝国随着帕尔帕丁皇帝(达斯·西迪厄斯)死亡而崩解,效忠于银河帝国强权的达斯·维德则在临终前回到“原力的光明面”,难免有些许提振公众信心的意味。 东方文化的“加盟” 从欧美历史和文化中汲取灵感的同时,《星球大战》的世界观,也含有大量的东方元素。最具科技感的星际冒险,与亚洲国家比如中国、日本、印度的修行、忠义、平衡等东方哲学,在大银幕上碰撞出了意想不到的火花。 在《星球大战》系列电影里,源于日本武士文化的元素并不鲜见。从《星球大战:新希望》里出现第一次光剑对决开始,这种快速、激烈而致命的格斗,就成为《星球大战》系列电影最重要的“标签”。无论是正义的绝地武士还是邪恶的西斯武士,都强调光剑决斗必须集中精力,“运用原力”指挥身体去战斗。这样的设定,显然与重视精神修炼和“一击必杀”的日本剑道有相似之处。 如果仔细观察,我们还能从绝地武士和西斯武士身上,找到更多的日本元素。除了为维持生命而身穿盔甲的达斯·维德等极少数例外,绝地和西斯武士都穿着利于格斗的东方式武术服。绝地武士常会在晋升和战斗间隙休息时采用日本式正坐(跪坐)的姿势,以寻求身心清净。在图书馆或修行场所,绝地武士的礼节是类似日本武士的鞠躬。绝地武士对原力中光明面的信仰,其原型是日本武士道、中国禅宗等多种哲学体系的融合;西斯武士迷恋原力的黑暗面,以绝对的愤怒和恐惧激发战斗意志,则与武士道中“武士怕死会失去体面,被仇恨裹胁会失去理智,有辱武士之名”等观点相似。甚至,“绝地武士”这个名称,也来自日语“时代剧”(jidai geki,基于严谨考据的古装电视剧集)的字头…… 甚至,《星球大战:新希望》的故事脉络,都与1958年日本导演黑泽明拍摄的电影《暗堡三恶人》有一些相似之处。在以日本战国为背景的《暗堡三恶人》里,一个小国家被灭亡,国主家族只有一名公主幸存。这个国家的一名武士,和两个见钱眼开的农民,一起保护公主和一批黄金穿越敌方领土投奔盟友,引出一连串冒险故事。而在《星球大战:新希望》里,指挥抵抗力量的莉亚公主,和维修机器人R2-D2体内的超级空间站“死星”的设计图,成为推翻邪恶的银河帝国的关键。初识绝地武士之道的卢克·天行者,和从事宇宙走私、只考虑经济利益的韩·索罗,也大体对应着《暗堡三恶人》里的武士和农民。 如此众多经过变形的“日本元素”,在《星球大战》中集中展现,显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乔治·卢卡斯创意剧本的20世纪70年代,日本文化对于大多数欧美国家的人来说,还是有不少神秘感的。精致的日本器物,还有与之相应的“匠人精神”,令欧美国家的人们着迷。比如说,法国喜剧大师路易·德·菲奈斯在其代表作《美食家》里,就设计了一个关于日本人“匠人精神”的桥段:豪华法餐厅乐于讨好美食家,对普通食客便随意应付;日本移民开设的铁板烧小餐馆,没有奢华的环境,却以新鲜的食材和表演般的烹饪艺术,打动了法国著名美食家夏尔·杜世曼。 或许正因为这种神秘感,乔治·卢卡斯在剧本里创意了发生在宇宙战争中的剑术格斗,并将它与另一些当时正开始在西方流行起来的东方元素,比如古中国和古印度哲学中关于(善恶)平衡的观点结合起来,为影片营造出一种令人震撼的奇观感。到拍摄《星球大战3:绝地归来》时,剧组甚至选择了中国的藏语,作为反抗军同盟伊渥克人所用语言的原型。充满东方式神秘感的“伊渥克”语,配上他们如同泰迪熊般的可爱身材和设在林间的树屋,让这段“丛林部落”与银河帝国高科技武器的混战显得相当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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