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对于我们来说,就像一扇门,通往过去;也像一盏灯,照亮未来。江苏作家陈筠的长篇小说《百渡深味云和路》围绕苏州景德路陈恩珪一家,从20世纪初到抗日战争结束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境,将读者的目光带回了中国从鸦片战争开始的百年劫难中:列强入侵,山河变色,民不聊生的动荡岁月。这场浩劫给中国人民所带来的深重灾难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残酷的: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展开,战时经济几乎毁灭了中国民族工业的活力,而连年灾荒和高额田赋、劳役正在让这个苦难大国的农村慢慢陷入窒息。不幸深陷其中的中华儿女在这民族的生死存亡关头,顽强地与侵略者进行不屈不挠的浴血奋战。先驱的鲜血染红了江河,浸透了山野,中国人民的不屈抗争毁灭了日寇继续扩张的计划,最终,抗战同盟国赢得了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这段历史让每个亲历者不堪回首,也让每位中国人铭记于心。 个人史是家史的组成部分,而千千万万个家史又是一部厚重的民族史。所以,陈筠这部带有家史性质的小说,其背景是上世纪前半叶中国大动荡、大劫难的山河破碎图;其主题是个人命运与祖国命运的紧密相连。国破家亡,国衰民苦,在今天看来,仍然有其现实的教育意义。 这是一部写作手法堪称细致入微的书。小说从1909年9月远在天津火车站工作的陈恩珪,接到苏州老家的父亲命他回家定亲的书信开始。当时,包括天津在内,中国多个沿海口岸都被外国列强瓜分为租界地,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忍受着外国人的欺凌和压榨。陈恩珪见父母已经年过半百,抱孙心切,而自己远在天津铁路工作,如果与故乡的姑娘结婚就意味着两地分居,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好友刘明文,又通过刘明文认识了李北华。李北华见陈恩珪为个人婚姻之事犯愁,就将自己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的的表妹赵秀籣介绍给了陈恩珪。于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就开始了。婚后不久,岳父托人将陈恩珪从外国人掌管的津浦铁路天津督办行辕“调”至属于中国人的奉天铁路局工作。 不多日,陈恩珪被任命为万家屯火车站站长,之后又辗转于京奉铁路线上任职。正当他踌躇满志尽忠报国时,中国大地先是军阀混战,接着又是日寇入侵,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难的时刻。陈恩珪和爱国知识分子靳八、刘明文、沈光、李北华深深地为民族命运担忧,对日寇惨无人道的侵略暴行无比愤怒,对国民政府一度软弱无能心怀不满。靳八、沈光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地下抗日组织,陈恩珪将张学良送给他的勃朗宁手枪转送给沈光的父亲沈信实。沈信实是抗日“义民团”的创办人,他们在冀中平原用“枣木绳珠功”神出鬼没打游击,充满智慧地和日军周旋,终使日寇“听到其名,便闻风丧胆”。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要用车皮调运军火,鬼子逼迫陈恩珪说出火车司机的去处。陈恩珪站在民族大义一边,缄默不言,拒绝了鬼子的要求,在被日军鞭挞重伤后的第三日不幸死去。乡民们用丢弃的旧枕木为陈恩珪做了棺木,将他下葬。他死后不到100天,两个女儿又先后遭遇瘟疫……赵秀籣痛失丈夫和两个女儿,她靠着惊人的毅力将剩下的未成年的3个孩子抚养成人,盼望天下太平时,带着子女到苏州的故乡老家认祖归宗…… “故乡老家”永远是人们心中眺望的方向,因为那里曾经是我们繁衍生息的地方,是一种叶对根的依恋,是人的一种原生情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乡愁,在今天,我们随时都可以拎起行囊,踏上返回故乡的路。可是,在那烽火连天的战乱时期,回家的路却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于是,“故乡老家”就成了赵秀籣和孩子们心中的“桃花源”,像远航的明灯一样,一直照亮他们寂寥的心房,给他们以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这部小说以纪实的写作手法,有意识地插叙、倒叙、补叙了当时作为我国经济大动脉“铁路业”艰难困顿的沿革及壮阔的护路运动,展示了国民为中华自救而奋起的坚韧不拔的斗争精神。 时事变局,受到冲击的永远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万千国民。在那动荡的岁月里,陈氏家族演绎着一幕幕艰苦、动情、激烈、缠绵、惊恐的战乱年代的人生悲欢。作者以一种绵密壮美的文字,记录了一段家园破碎的辛酸史,从陈恩珪在鬼子面前宁死不屈,到他的妻子赵秀籣带着孩子怀揣回到“故乡老家”的梦想。虽然战乱中的家园已经是满目疮痍,但故乡还在,希望就在。这是在充满血腥与战争气味的年代里,惟一可以展现的深远辽阔的精神内涵:英雄处荡气回肠,柔情处似水如花;时有跌宕起伏的场景叙写,又有愁肠百转的细节描述,正如作者所言:“笔者写了由于性格、志趣、家庭境况不同,在一样的大背景下的人们有着不同的音容笑貌、悲愁哀戚……” 对作者来说,追寻大变局时代里一代中国人的遗踪,还原那些历史细节,那些曾被掩埋在地底的“音容笑貌”,交付读者风貌各异的原生态的“故人”是为让当代人铭记先辈曾经历的那段苦难,咀嚼那种痛楚的人生况味,珍惜当下我们身处的“小确幸”的生活,真诚作人,牢记炎黄子孙的责任,珍惜时间,不断为中华民族生息将养的华夏大地努力前行。因之,余以为,作者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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