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盖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对危地马拉的爱是刻骨铭心的。他痴迷于探寻危地马拉的起源,孜孜不倦地收集和整理玛雅人的神话传说,他的作品“深深植根于拉丁美洲的民族气质和印第安人的传统之中”。正是对这片故土的深深爱恋,让他成为拉美历史上第一位摘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家。 大概很少有人能比阿斯图里亚斯更了解危地马拉了。在他年幼时,为了躲避独裁当局的迫害,全家被迫迁居到内地。阿斯图里亚斯便经常与聚居在山区的印第安人来往,山区土著的部落生活、带有宗教色彩的风俗习惯和世代相传的神话故事,牢牢地印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大学期间,他多次到农村进行社会调查,甚至以《印第安人的社会问题》作为硕士论文标题。留学法国期间,他攻读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前的古印第安文化,并用西班牙语重新翻译了玛雅基切人的“圣经”——《波波尔·乌》。 1930年,阿斯图里亚斯的第一部故事集《危地马拉传说》在西班牙出版。这部作品追根溯源,汇集了众多玛雅人的古老神话传说。1949年,阿斯图里亚斯的代表作《玉米人》问世,表现印第安人与土生白人之间的冲突与融合。这种冲突也体现在了书名上——在印第安人看来,“玉米”和“人”之间存在着血肉相连的关系:人靠食用玉米维持生存,死后化作养育玉米的肥料,如此循环往复,繁衍不息;可在白人眼中,“玉米”只是一种食物,可以用来果腹,当然也可以卖了赚钱。 《玉米人》集中体现了阿斯图里亚斯对于自己民族源头的深切爱恋。在小说中,阿斯图里亚斯所描写的印第安人生活场景是那么细致和生动,让人禁不住心驰神往。《玉米人》还反映了一种印第安人的世界观:“纳华尔主义”。印第安人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纳华尔”,即动物化身,并且可以变成保护自己的动物。在小说中,加斯巴尔酋长的“纳华尔”是长着薄如玉米叶子般的耳朵的黄毛兔子,邮差的“纳华尔”是一匹野狼,巫医库兰德罗的“纳华尔”是一只七戒梅花鹿。 爱得刻骨铭心,恨起来必定痛彻心扉。阿斯图里亚斯所恨的便是拉丁美洲的军事独裁制度。拉美一些新生的共和国长期缺乏民主和自由,领导独立战争的领袖——“考迪罗”们,革命胜利后大多成了本国的独裁者。这种新法西斯“考迪罗主义”,在《总统先生》中得到了生动形象的反映。 阿斯图里亚斯笔下的这位“总统先生”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因为他是拉丁美洲所有独裁者的代表。整部作品充满了残忍、死亡、恐惧和绝望。所有良心未泯的人、所有无辜的可怜人,全部被总统先生及其爪牙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管他们多么胆战心惊,多么小心翼翼,最终都难逃厄运。 在独裁统治下,你说你无辜,那就请你搓生石灰,直到双手裂出无数口子;你说你无罪,那就请你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在你面前活活饿死;你想去投靠往日的亲戚,总统先生总有魔力让你所有的亲人将你拒之门外,让你心灰意冷,彻底绝望。“天使脸”卡拉自以为是总统的心腹,也许还在替自己感到惋惜:本可以逃脱的啊!就差最后一步……殊不知,总统先生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给他布下了陷阱,一切都谋划得滴水不漏。没有人能够逃脱,因为“总统先生”是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神,他所统治的这个世界就是地狱!“死人的重量使地球转向黑夜,而活人的重量又使地球转向白昼……一旦死人多于活人,黑夜就将漫长无边,到那时,就需要活人有足够的重量把白昼重新拽回来……” 《总统先生》在1933年就已经完稿,但是由于内容敏感,一直到1946年才得以在墨西哥出版。不过,此书早在公开出版之前,就已被危地马拉进步知识分子和大学生秘密传抄和热烈讨论。在欧洲翻译出版后,又很快为阿斯图里亚斯在世界文坛赢得了很高的声誉。1933年,巴尔加斯·略萨还未出世,加西亚·马尔克斯只是个7岁的孩童,胡里奥·科塔萨尔也只是个20岁的毛头小伙子,拉丁美洲的“文学大爆炸”更是几十年之后的事。而就在这一年,阿斯图里亚斯的《总统先生》诞生了。小说中,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已经被阿斯图里亚斯运用得十分娴熟,他也因此被后人称作魔幻现实主义的鼻祖。 阿斯图里亚斯心系故土,爱恨分明。他是一位伟大的开路人,他开辟的这条文学道路被后人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坦,最终走向拉丁美洲文学的空前繁荣——拉美文学的“爆炸”。(刘岁月) 《总统先生》:米盖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著,黄志良、刘静言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