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十来年小说，一气呵成的好状态始终可遇而不可求。有时卡在某一个细节而无法继续，有时写到一半突然觉得心灰意冷，有时苦于找不到满意的结尾而干脆束之高阁。就因为这样，不足两万字的《等待阿尔法》，差不多花了我一年的工夫。
    效率如此之低，我不惭愧都不行。
    说起来，《等待阿尔法》算是我的另一部中篇小说《春晚》的姊妹篇。《春晚》又是从中篇小说《河边的曼陀罗》里剥离出来的一条支线。
    在《河边的曼陀罗》里，叶子与青梅竹马的羊远航没能修成正果。
    在《春晚》里，叶子与安平相互喜欢却又若即若离，没有山盟海誓更没有死去活来。他们企图隐藏自己的深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拒绝或伤害。
    到了《等待阿尔法》，羊远航作为叶子童年记忆的遥远背景被一笔带过，而安平与叶子的婚姻生活，也已经进入不咸不淡的惯性状态。
    故事从叶子的父母先后住院开始写起。本想独自回老家度假的叶子，不得不同时照顾两个病人。父亲的坚强与隐忍，让叶子既担忧又心疼。母亲的焦躁易怒和伤口的迟迟不能愈合，却令烦累不堪的叶子濒临崩溃。关键时刻，安平出现了。他给叶子和父母带来莫大的安慰。相濡以沫的温情，可以化解辛劳，也可以减轻疼痛。只是，在叶子要不要生一个孩子的问题上，母亲和父亲又闹僵了，而小病友飘飘的天真可爱与病入膏肓，让他们更加纠结。他们祈祷“阿尔法”的早日出现，就是希望在生老病死的轮回里，所有的人都能少受一点煎熬。
    生老病死，是经线，也是纬线。交织而成的密网，就是我们无从选择的宿命。但爱和自由，梦想和远方，永远值得期待。同江的夜空，萤火虫若隐若现，那些微弱而又热烈的光芒，在每一个彷徨之夜，照亮叶子的心房。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另一种“阿尔法”，无关风月，却令人迷恋。
    我喜欢描写鸡零狗碎的庸常生活，也经常想象日新月异的世界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模样。我笔下的“阿尔法”，是人工智能，也是无法预测的未来；是我们渴望的，也是我们害怕的。它可能是困境的出口，也可能是人类自囚的开端……
    正如本雅明所言：“对任何一个故事，继续陈述下去是个合情合理的问题，然而小说家则止于写下‘剧终’，邀请读者洞察冥会生活意义这一极限，没有希望越雷池一步。”《等待阿尔法》已经“剧终”，可读者想要的答案，似乎并没有出现。
    许多时候，我难以自圆其说。这一次，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所谓的“阿尔法”，究竟意味着什么。
    感谢《小说选刊》，一再给“叶子”机会，也一再给我机会。从《春晚》到《等待阿尔法》，“叶子”始终心怀梦想；而我，也始终不改初衷。真正热爱的事物，我们总是难以舍弃。不管能不能自圆其说，“叶子”们的故事，还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