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不苟言笑、埋头签名的“大刘”刘慈欣身边,年轻13岁的“小刘”刘宇昆的表情丰富许多,他多数时候绷起脸为浪潮般涌来的科幻迷签名。而当有人在身后拍照时,他却不忘转过头来,用拿着笔的手托住脸笑一下。
    作为世界科幻最高双奖“雨果奖”和“星云奖”的获得者,这是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第一次出现在中国举行的颁奖礼上。在之前闭幕的2014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上,他因为译介中国科幻小说到美国,获得“特殊贡献奖”。
    不过,这位美国籍的科幻作家一直颇受争议。对于一些崇尚科技的“硬科幻”迷来说,刘宇昆作品中存在“过多”的奇幻元素和对人性的描写看起来不够“过瘾”。而他的一篇以日本侵华历史为题材的科幻小说在美国经历了数次退稿,最终发表出来时,也引发了不少为日本辩护的学者的不满。
    接受记者专访时,刘宇昆多次用“美国文化的多元化”解释以上质疑,但有几次,他提到了“责任”。
    【科技不过是一种比喻】
    11岁跟随父母移民美国的刘宇昆认为自己“拥有西方化的思想,但骨子里继承了中国文化”。在他用英语写作的作品中,充满奇幻色彩的东方文化随处可见。
    2012年,刘宇昆以一篇以华裔家庭为背景的作品《手中纸,心头爱》获得“雨果奖”和“星云奖”最佳短篇小说奖,他也因此被中国科幻爱好者所熟知。
    在这部描写华裔家庭亲情的作品中,与科学有关的幻想元素并不多见。甚至作者刘宇昆承认是一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
    “我很喜欢硬科幻小说,我有些小说走的是那种路线,但我更喜欢比较多元化的做法,在小说中添加一些玄幻或者奇幻因素。”他如此解释自己作品不够“技术控”的原因。
    刘宇昆曾在高科技领域工作,而他对科技的痴迷结束于动笔写小说之后。“写小说写多了之后,就发现人性其实是最重要的,科技不过是一种比喻。”他说,科技的过度发展能够放大人性的善与恶,“科技既可以让人和人的关系更亲近,也可以更加疏远。”
    在刘宇昆的小说《幻影》中,表达出了这种对科技过度发展的忧虑。小说中,高科技“幻影”取代了真实的人,使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更加疏远,直至破裂。
    科技发展好的一面也令他感到“惊喜”。“我可以在几千公里外出差的时候和女儿视频谈话,我在美国的时候,也可以轻而易举和在中国的爷爷联系上,这都是20年前没有的。”他说。
    【人对历史的责任】
    不同于受到美国和中国读者欢迎的《手中纸,心头爱》,刘宇昆的另一篇作品尽管也获得了“雨果奖”和“星云奖”的双料提名,却在美国饱受争议,甚至“最后发表在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杂志上,应该只有不到20人读过”。
    这是一篇以揭露日军731部队在抗战期间在华暴行为主题的科幻小说,名叫《终结历史的人》。
    “很多编辑退稿的时候说,‘这篇文章很有意思,但是会激起争议,我们不愿意有这个麻烦’。”刘宇昆坦言,果不其然,历经困难在小杂志上发表后,这篇小说成为他被记者问及次数最多的作品之一。
    “我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相信,在西方仍然有一些人否认日本的侵华历史,他们认为731部队或者南京大屠杀是中国人和朝鲜人编造出来的,他们的态度让我写这部小说时很痛苦。”刘宇昆坦言,《南京大屠杀》作者张纯如自杀的消息正是他这部小说最初的灵感来源。
    在小说《终结历史的人》中,美籍华裔历史学家埃文·魏与妻子美籍日裔物理学家桐野明美制作了一台可以将参与者带回过去亲眼目睹历史事件的机器,用来向世人还原731部队的暴行。
    “我觉得人对历史有责任,历史发生了,就算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你还是得说出来,我当时写这篇小说就是想做这样的事情。”刘宇昆说。
    而在小说初稿中,他在开篇引用了T·S·艾略特《四个四重奏》中的诗句,其中写道:“没有历史的人,无法从时间获得救赎。”
    【翻译中国作品,“这些作品太棒了”】
    此次中国行,刘宇昆因为把优秀中国科幻小说成功译介到西方,被授予2014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特别贡献奖。
    说起翻译中国科幻小说的“特别贡献”,刘宇昆表现出了中国式谦虚。“也不是什么使命感,我正好可以读中文,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2011年,刘宇昆抱着“试一试”心情翻译的一部中国科幻作品被美国最大的科幻杂志刊登选用,并且受到欢迎后,他便继续了这份工作。
    “那些中文科幻作品翻译成英文后,效果真是太棒了。”刘宇昆坦言,中国科幻作品中的想象力和看法让他们耳目一新,而那些被他翻译的中国科幻小说甚至还使他获得了科幻奖。
    2014年11月,科幻小说《三体》在美国出版,对于当时这部中国科幻小说的经典之作能否在美国受到欢迎?刘宇昆对此保持乐观。
    “我给很多美国科幻作家发了我的译稿,他们都很喜欢,我还在亚马逊网站上看到一些提前试阅读者的书评,绝大多数都表示是很喜欢的。”他说,这部小说映射了人类在迷失于宇宙间绝望,同时对人类实现成功与超越潜力而保持乐观的态度。(苑苏文、崔元磊、孙云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