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凉山,搞调查。新年好!”这是2016年元旦,作家阿来给华西都市报记者回复的一条新年祝贺短信。选择远行、实地考察,已经是阿来近些年来独特的过节方式。阿来不是“书斋里的作家”,他对行走大地投注了很大精力:对高原植被进行系统科学考察,对历史现场进行人文“勘探”。阿来是小说家,但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和思考,让他还是一位深具知识分子气质的思考型的作家。阿来说:“我写历史,从来也不只是为了写历史。不是为了讲个传奇故事,或者做几场热闹的百家讲坛。我是基于现实关怀,去历史深处找源头。毕竟,现实是沿着历史的脉络走到现在的。历史与现实始终交织。写《尘埃落定》《瞻对》这些,将历史理清楚后,我的写作,自然想要离现实更近。”
在“2015名人堂·年度作家”评选结果出炉后,华西都市报记者第一时间拨通了阿来的电话。他刚从高原上返回,声音显得很有活力。他笑说,连认识他的空姐都打趣,“阿来先生的脸怎么变黑了?”听闻他被选为“年度作家”,阿来一如既往地淡定,但能感觉到他在电话的那头笑着说:“谢谢!”
华西都市报:在“2015名人堂·年度作家”的评选过程中,在专家评审投票环节,您的票数最多。事实上,那些将票投给您的评审,不少都提到您在《瞻对》中表现出来的非虚构写作能力、对历史问题进行深入思考等。对于这样的评语,您感受如何?
阿来:我很高兴自己的努力被看到。我想他们是get到了我的点,谢谢!事实上,行走大地,考察人文历史,一直是我这些年非常看重的。2016年元旦前后十多天,我一直在大凉山行走,为一部作品的写作做准备。
华西都市报:作为一个有成就的作家,您和您的作品,是不少学者研究的对象。您本人如何看待围绕您的那些研究成果?
阿来:坦率地说,除了少数比较新颖、有见地,很多情况中,在听别人在讨论我或我的作品时,我都觉得,跟我本人关系不大。有时候,甚至感觉他们在说另外一个人。
华西都市报:让您有这种感受,您认为症结在哪?
阿来:其实作为一个写作者,不应该去考虑别人怎么评论或研究我。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就试着回答一下。我认为,很多文学研究,跟文学创作至少隔了两层。首先,他们对作家的文本,没有太大感觉,有隔阂。同时,对他们使用的理论工具(很多都是外国批评家使用的学术术语),也没有太深的了解。
华西都市报:对自己未来的写作,抱有怎样的自我期待?能不能描述一下,您希望自己将来写出具有怎样品质的作品?
阿来:在文学创作方面,我认为,说“进步”、“超越”的时候,要谨慎。哪有那么容易就大踏步前进、自我超越了?一个成熟的作家,首先应该做到的一点应该是,保证自己的作品,能保持一贯的水准。然后,在此基础上,在不同的审美方向,有所进展。这才是切实可行的。事实上,文学史上那些大作家,在写作生涯中,也不是哪一部作品就石破天惊了。而是一点点突破,逐渐建立起一个独立的文学审美王国。而且,我认为,如果一个创作者,很功利、过于理性地去计划写作,也会把自己的文学灵感毁掉的,要留点开放性。
华西都市报:您的作品被归为严肃文学或纯文学。但同时,您的作品销量不错。这次“2015名人堂·年度作家”评选中,很多读者也力挺您。您怎么看待与读者的关系?
阿来:其实,我不知道我的读者是谁。在窗台前往大街上看,我看到成群结队的人群,但是我不知道读者在哪。但是,我知道,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些我不认识的大片人群中,应该有一小部分,正在试图寻找一些有意义的有意思的书来读。而在这些小众的人群中,应该有人选到我写的书。
华西都市报:非虚构之作《瞻对》让您得到很多赞誉。这会不会让你难以回到虚构?新的一年,有怎样的出版计划?
阿来:完全没有问题啊。我已经写了三部中篇小说了。其实虚构、非虚构的界限,对我并不是那么严格不可逾越。当材料本身足够多,我就倾向于用非虚构。如果材料本身不够多,而且想象空间又足够大,我就运用虚构的方式。
华西都市报:在当下这个浅阅读、读图盛行的时代,坚持严肃写作的意义是什么?
阿来:首先,我也不知道我的写作,算不算严肃。但是我觉得,不要用“坚持”这个词。显得苦兮兮的,而且显得很勉强的样子。如果不能从写作本身获得乐趣,光靠“坚持”是坚持不下去的。我见过太多的人,越是在会议上发言高调地表示要坚持,越是放弃写作得快。我不需要“坚持”才能写作,我与写作,是彼此需要。是写作过程本身,让我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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