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是当代中国美术大家冯远先生的自传,既是他的个人史,也是一部艺术史。当我们透过文字与那些过往岁月不期而遇,仿佛穿越历史的烟尘,看到个人命运与时代的滚滚洪流或交织碰撞或同频共振,奏出一曲铿锵有力的命运交响乐。在作者笔下,他的生活经历、艺术追求、人生理想、个体情感在读者面前一一展开。我们阅读的不仅是冯远的个体生命轨迹,也是时代命运、集体记忆的折射与映照,是一个时代的注脚与见证,因为历史正是由这样千千万万的个人命运共同汇聚而成,这也是传记文学受到拥趸喜爱的原因之一。 1969年,刚满17岁的冯远穿着黄棉袄,坐了三天三夜绿皮火车,从上海到了黑龙江一个叫做拉哈的小站,又经过三十里行军到达诺敏河渡口,在低矮破旧的农村土屋里度过了8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光。他在书中“荒原纪事”的题记中写道,“如果说生命是一次偶然,那么生活就是一场无法逃避的修为过程。”虽然作者对那段漫长岁月的苦难未作过多描摹,然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能够在苦累中聊以自慰,自我作乐的,就是一支铅笔、圆珠笔或毛笔可以画画”,这点慰藉驱动着他劳动之余不停地作画,画劳作中的人和景,画刨粪沤肥,画北大荒的晨起炊烟血色黄昏……惟有“那一刻,我能够放下一切,获得全身心的释放和精神的自由”。 1977年10月,冯远应人民美术出版社之邀去北京改《李自成》片段画稿,南下火车上恰巧与朱乃正先生坐对座。几番交谈,朱先生对这个才华横溢又思维敏捷的年轻人非常欣赏,到北京后又将冯远引荐给卢沉和周思聪,几位先生在绘画技法上的指点亲授令他受益匪浅。1978年5月,冯远去上海观摩“法国19世纪农村风情作品展”时遇到中国画“新浙派人物画”奠基者方增先,方先生在看了他的画作后赞不绝口,建议他考浙江美院(即后来的中国美院)的研究生。同年底,冯远考入浙美中国画专业研究生班,接受系统而严格的浙派体系培养。离开辽宁时,他立下初心:学好本事,画好中国人,画好中国历史,画好世界。 个体的成长轨迹离不开时代潮流的推动,然而个人的选择与奋斗,必然决定人生走向。从浙江美院毕业后,冯远留校任教从事人物画教学、科研、创作,陆续在诸多美术大展上获奖,后来又相继担任了一系列重要职务。正如他在章节题记中所写,“无法设计人生,你所能做的,只能是不负当下。”工作之余,冯远始终坚持以艺术家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对中国人物画语言和范式创新进行探索与实践。《灼日》里配有大量冯远不同阶段的代表作,这些作品或崇仰前贤,或俯悯苍生,向现实的广度和历史的纵深、向精神的高度和人性的深处拓展。翻阅这些图片,能感受到作品兼具感性与学理双重表达,坦荡深沉、大气磅礴。他笔下的人物造型谨严传神,笔墨苍涩遒劲通透老辣,线条简洁浑厚舒畅有力,呈现出深邃的思想内涵、深远的历史视野和悲悯的人文关怀。殊为珍贵的是,书中还有大量他对创作、对艺术的体悟与感受,尤其对自己作品立意的阐释,对了解冯远及艺术研究无疑具有极大价值。 我们常说“文如其人”,因字里行间无不刻着作者的个性、人品、三观、学养等,而《灼日》给读者最深的感受是真诚,冯远给人最深的印象也是真诚。我曾问过冯远先生为何书名为《灼日》,他回复说:《灼日》之灼,延展自诗经“灼灼其华”之意:灿烂、辉耀、明煌、眩目、暖热、炙烤、磨折……;“日”代表太阳、生命之源、毒日头、日子、人生、过程……写到这里,书中翻开的恰是冯远的《逍遥游》,他以黑白水墨,描绘了一只于浩瀚苍穹之下,天地众生之上,胸怀宽广御风翱翔的展翅鲲鹏。画面缥缈空灵汪洋恣肆,天大地大自由超脱,洋溢着动人心魄的浪漫主义光芒。或许,这正是冯远的艺术理想与人生写照吧。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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