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2016年12月,盛可以新书《福地》发布会举行,作为受邀嘉宾的梁鸿谈论了很多关于《福地》的想法,以及对于盛可以写作的评价。《福地》是盛可以最新的短篇小说集,收录《福地》、《喜盈门》、《香烛先生》、《弥留之际》、《算盘大师张春池》、《小生命》六部中短篇小说。盛可以用一贯的刀笔,书写小人物命运,折射社会、道德、伦理问题,撼动人心。构思和语言极具天分,才情横溢,令人拍案。同时书中小说有作者的全新风格尝试,无处不在的荒诞感,即便熟悉盛可以小说的读者亦能有耳目一新的阅读惊喜。以下为梁鸿为盛可以新书撰写的书评:
读盛可以的小说,总有一种自由和解放之感。这个湖南女子就像她的地域一样,泼辣洒脱,又聪明细腻,她就像“一场非常古老的战役中一位披挂着一身簇新铠甲的武士”(苏珊-桑塔格语),犀利敏锐,擅长于穿越错综复杂的事物表面,直扑核心。 “性”是早期盛可以结构文本的基本元素。它元气充沛,构成鲜活而饱满的身体和形象,以对抗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塑造和压制。肉身既是肉身,湿润沉重无所逃避,同时也是精神的存在地,最实在的物质化生出最抽象的隐喻和精神存在,包含着对解放的渴望。在这里,人是一种未完成的状态,充满着探索和超越的勇气。福柯认为,性是权力的最好彰显。通过对性的规训与惩罚,权力得到了实现。两性关系的模式、性的道德规约和政治话语中的性都隐藏着权力的侵入和控制。除了早年的《水乳》、《道德颂》和一些精彩的中短篇小说,2013年,盛可以用一本寓言式的反乌托邦小说《死亡赋格》集中表达她对此的思考。 《北妹》时代的盛可以用肉体的夸张嘲讽时代的畸形,被巨大的乳房拖累的北妹就像那个时代的肉身,头重脚轻,蛮横粗壮,自我伤害,却也生机勃勃,带着倔强和来自乡野的质朴。《死亡赋格》用一个桃花源的美地暗讽乌托邦的反人类性,对纯粹完美的追求恰恰包含着最大的暴力。《福地》的反讽意味更加明显,但是其表达对象和叙述方式已经变了。语言成为盛可以的利器。她把充斥在我们时代最普遍的话语抽取出来,用一种崭新的方式使用它,让它们重新产生意义。“代孕基地”牛老板所使用的语言全是我们熟悉的官方话语,宏大、严肃,充满理论性,且一本正经。那些司空见惯的政治话语和制度话语被拉回到日常生活中,并被一个只想发财的人振振有词地使用。他越正经,越可笑,越标准,越荒诞,话语的意义越被抽空。在这套话语下,那些代孕的女性必须是“产品”,不能有个人意志,不能自我行动,不能谈论感情,否则的话,都会影响基地的顺利运转。“产品”的每次异动和“非分要求”,都是牛老板宣讲和强化权力的机会。这个小小的“代孕基地”就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制度的高压、强权,权力的建构形式,个体的消亡,都被呈现出来。你甚至可以说《福地》是一篇讽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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