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浪漫,离奇天使的幻化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12:11:20 文艺报 沈大力 参加讨论
《离奇天使》是美国作家爱伦·坡于1871年撰写的一篇怪诞文章,由波德莱尔引入法国,成了波氏《梦之华》的凭依。这一怪异概念本源于18世纪英国“牛津伯爵”华尔普尔的“玄色小说”《奥特朗图堡》,以哥特话本形式在欧洲传播,却被文艺复兴的倡导者们斥为“蛮荒”。“玄色浪漫”一开始就呈现为启蒙哲学催生的浪漫主义悖论,或者一种映现启蒙哲学幻灭的倒影。诚如雨果所说:“吾辈只能选择玄色。” 事实上,“玄色浪漫”(dark romantic)潮流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在欧罗巴滚动,浸透到文学艺术的深层结构,凝结成18世纪至20世纪中叶一部分画家、诗人和作家杰作的要素,不少人效而续之。在绘画方面,最引人注目的是瑞士画家菲斯利1781年绘的“音画”《噩梦》,它被美术界誉为最具西方艺术特征的“玄色浪漫主义宣言”,成为新象征思维方式的典型。这幅画上,一位妙龄女子沉睡梦中,蜷坐的梦魔压着她的胸口。根据民间迷信,梦魔惯于在女子熟睡时行奸。这幅“玄色”绘画旨在梦解美与丑,暴虐与享乐对照,一种话外重旨的心理透视,呈现出异常的感受。 据说画家菲斯利痴爱他朋友卡斯帕的侄女安娜·朗德霍特,但遭女方父亲反对,二人有情无缘。菲斯利因“性失望”动笔画了《噩梦》。1782年,《噩梦》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展出,为作者赢得极大声誉。此画以其“异常”震撼了玄色小说家华尔普尔,成为其作品《奥特朗图堡》出世的先声。接着,欧洲画坛陆续产生一幅幅玄色浪漫的惊人画幅,比如布格罗的《地狱囚徒》,欧仁·格拉塞的《三女三狼》,菲里西安·罗普斯的《斯芬克司》和维克多·雨果的《古堡夜鸣》。 在一个既无上帝也无伦理道德的虚无世界中,不断涌现出一大批狂放神秘的玄色浪漫作品。比如,蒙克的《吸血鬼》,戈雅的《翺翔女妖》,卡洛斯·施瓦勃的《死神与掘墓人》,弗朗茨·冯·斯图克的《斯芬克司之吻》,热里柯的《美杜莎的木筏》,莫罗的《牺牲》,列维德默的《美杜莎》等等。 凡此种种,折射出在文艺复兴的“明面”遮盖下,宇宙中还存在着玄色天使展翅的“暗面”,二者均从19世纪的浪漫主义衍生。人类对理想的过度追求,难免陷入始料未及的境地。这恰是玄色浪漫主义滋生的渊源。“玄色”画家们意识到,以理智为核心的启蒙哲学,失去对外部大自然乃至人性本身的节制,已经不能作为人类活动的指南。他们立意摆脱既有社会的契约,进入尼采非理性的自由梦幻境界,描绘但丁笔下的“地狱”,或弥尔顿的撒旦王国,搬出一批批意象幽昧飘忽的作品——充斥美人鱼、吸血鬼、女妖和狮身人面兽的画稿。他们代表的已不只限于艺术发展史上的一种另类面貌,而确实构成了一股起伏澎湃的思潮,强烈冲击启蒙哲学,使其理想的光辉蒙上云翳。 追溯“玄色浪漫”一词的来龙去脉,它原是由意大利人马里奥·普拉兹明确定义的。1930年,这位英国文学史专家在巴黎发表文章《十九世纪文学中的肉体,死亡和魔鬼》,综合归结出玄色浪漫主义的概念,揭示19世纪浪漫主义的暗面,即文艺复兴运动中一股激越的潜流,与“进步”的信仰形成悖论。这股思潮显示出对大自然物极则反的无奈,对宇宙黑暗的失望。它从18世纪一直持续到19世纪中叶,波及到欧洲多个国家,激荡规模在文学艺术史上不容小觑。 首先,英国是玄色浪漫主义的摇篮。约翰·马丁在他的油画《失落园》里秉持弥尔顿的立场,美化魔鬼撒旦,将之描绘成反抗上帝旨意的英雄。这一逆反主流的绘画观,明显带有浓厚玄色浪漫主义色彩。他的同胞、诗人兼画家威廉·布莱克欣赏坟墓和哥特道院的氛围,绘出《红色巨龙与沐浴阳光的女子》,昭示为道日损的“荒原”景象,让游人如入虚无之境。 在德国,歌德称浪漫主义为“病态”,在《浮士德》里跟魔鬼缔约。卡斯帕-大卫·弗里德利希年少时目睹兄长为救自己溺水,悲痛不已,视一切都是玄色。他欣赏病态美,艺术上独创玄妙的“景色悲剧”,强调阴影同光明一样重要,他说:“紧闭双眼,用精神之目透视绘画,然后将你在黑暗里见到的搬至光亮处来看。”他画的《橡树下的寺院》阴冷神秘,观之犹如触及灵魂。《雾海上的旅人》仅向观众呈示背影,观者却似见到一个无穷尽的内心世界,堪为杰作。 在西班牙,戈雅于他创作艰危的“黑暗时期”雾里看花,1797至1798年画了《翺翔的女巫》,描绘三个女巫在玄色太空飞舞腾蹈。这位画家声言自己害怕的不是女妖,而是面临无底深渊、失去理智的人类,表明他跟胡安·米罗、萨尔瓦多·达利一样,都是玄色浪漫主义的信奉者,在绘画艺术上彻底抛弃传统的既立经典。 至于法国,雨果1827年在《克伦威尔宣言》里坚称:“丑在差异与生活一边,在艺术创造上既要有亮光,也得有阴影。”他坚信,一阴一阳,一晦一明,阴阳交感,与歌德的哲学契合,也摆出反潮流的姿态。在他们眼里,美与丑两端生于一致,互相依存,不可须臾分离。雨果依此挥毫泼墨,画出几近抽象、寓意凶兆的冷涩蛮荒。究其根源,雨果自诩“奥林匹欧”,于1840年发表诗集《光亮与阴影》。他欣赏日暮的昏暗,描绘“玄色景致”,自有时势的影响。 普法战争后,欧洲发生二次工业革命。人们心理上逐渐出现对启蒙哲学的幻灭感,受到社会日益工业化、城市化,乃至于“撒旦化”社会情态的威胁,追求娱乐,或整天忧心忡忡。对生活迷惘、失落情绪日益严重。艺术界人士认定社会在败落,人类在退化,欲望横流,心灵病态,个人命运摆脱不开压抑沉重的“决定论”,以致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和叔本华的悲观哲学得以散播开来,酿成玄色浪漫主义广泛滋生的土壤,改变着文学与艺术的深层结构。 文化领域里,法国高蹈派领袖、诗人戈蒂埃,波德莱尔,贵族文豪巴赫贝·多勒维耶,象征派作家维里耶·德·里拉唐,梦幻派热拉尔·德·纳尔华和列昂-保尔·法赫格等人,一个个都将自己的作品纳入玄色浪漫主义的框架。雨果更是画出了《女修道院院长赐福之手》,将玄色浪漫形象化。与之相呼应,德拉克瓦、波纳尔、莫罗、罗丹、高更、奥迪龙·勒东、保尔·朗森和安德烈·马松等诸多名画家和雕塑家都相继投入反理性的玄色浪漫范畴。 2013年早春二月,由法兰克福斯塔岱尔博物馆策划,巴黎奥赛博物馆举办以“离奇天使“为主题的大型展览,推出200幅玄色浪漫绘画、雕塑、素描、版画,以及多部影片,向人们呈露19世纪浪漫主义思潮的分流“玄色浪漫主义”,凸显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和萨德侯爵的“森林之神”,作为文艺环宇深邃的现实意义。 奥赛博物馆这个展览将观众引入玄色浪漫的天地,及其在文学艺术领域留下的印记。引颌细说,戈雅的《奇想集》正式拉开了“吸血鬼舞会”的大幕,让蒙克的吸血鬼亮相,凸显文艺创作的非理性化身。展览的组织者颇有见识地指出,玄色浪漫主义开辟了广阔的文化艺术境地,对着人类受抑制的阴沉欲望敞开了一扇自由想象的天窗。它让人看清了在艺术创作上理智失控的现象,最终导致了超现实主义,随后好莱坞依据玄色小说拍摄了大量恐怖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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