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国家:滥用权力与侵犯民主》(FailedStates:TheAbuseofPowerandtheAssaultonDemocracy),诺姆·乔姆斯基(NoamChomsky)著,谢佩妏译,左岸文化(左岸政治),2008年9月版,新台币350.00元。
□书店职员，香港
美国知识界旗帜最鲜明的异议分子，语言学家乔姆斯基（NoamChomsky），在2007年写成这本新作，它承接乔姆斯基一贯的质疑精神，更深刻批判美国外交政策的本质。在这本书里，乔姆斯基把焦点从探讨“9·11”的本质、揭示美国政府对媒体的控制、讨论霸权或生存原则的选择，转向批判美国政府对国际法“普同原则”的违背。
谁在定义“失败国家”？
美国虽号称“自由、开放”的社会，但在知识界内，敢于大力挞伐政府的人寥寥可数，乔姆斯基这位东欧犹太移民家庭长大的语言学天才可谓个中佼佼者。作为无政府工团主义的同情者，乔姆斯基称自己的理念为“自由社会主义”（liber-tariansocialism）。乔姆斯基在任教的麻省理工，以至全美青年知识分子群中，都引起不少讨论。札卡里亚说，“基地组织”在2007年的恐袭宣言中，就引用了乔姆斯基的论点，抨击美国政府的恐怖主义本质，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失败的国家”原是美国和平基金会提出的名词，指那些丧失对领土的控制、无法独断行使合法暴力的国家，它们也不能为国民提供合理的公共服务，及与其它国家进行沟通。这是一个极具“政治意涵”的词语，暗含着美国对世界各国的评级。问题是究竟这些国家如何被定义为“失败的国家”，以及谁把它们定义为“失败的国家”。在现实世界里，谁拥有“国际社会”的“话语权”，谁就有能力把某些国家定义为“失败的国家”，恰好那个国家正是美国，而美国总是在经济和军事上介入这些“失败的国家”。乔姆斯基在书中旁征博引，不单批判美国在外交辞令和行径上的“霸权”本质，还反过来指控美国才是真正“失败的国家”。作者在较早写成的《海盗与君主》、《媒体控制》、《霸权与生存》等书中，分别讨论美国将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辨别为“君主”和“海盗”的“法外”思维、美国政府对媒体的审查，及以“防御性自卫”之名行“军事介入”之实的强权行为。本书总结了这些行径，并因此也将美国定义为一个“失败的国家”。
外交史也是国家成长史
跟据笛卡儿的理论，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心智会独立于外在环境，慢慢发展出个人意识，对于语言学家乔姆斯基来说，语言就是代表心智成长过程的结构。在乔姆斯基缜密的逻辑背后，读者亦不妨将美国的外交史视作一种心智的成长史。基于这种看法，它的外交语言和不同时候的外交主张，皆是这种心智在不同成年过程中所运用的语言。因为乔姆斯基并非认为美国的“单边主义”思维只是某段时期的思维跃进，而是从立国至今一直延续并发展，并因应外部环境变化，有了不同的面貌。但它的行为模式都是大同小异，例如罗斯福之轰炸德国、杜鲁门之轰炸日本、尼克松之轰炸柬埔寨、克林顿之轰炸塞尔维亚，到今日布什之轰炸伊拉克。另一方面，从立国初期总统阿当斯的扩张计划与十九世纪初的门罗宣言，到威尔逊对国际社会的理想主义构想和罗斯福的战时外交，直到冷战时代里根甚至布什总统的军事介入，它有自己的外交语言，有自己的“完美目标”。近日布什的单边主义思维甚嚣尘上，但激进的乔姆斯基倒是对民主、共和两党政策一视同仁，还说现在美国极端的单边主义其实源于克林顿时代的加剧干预。
“法外国家”的逻辑
美国还声称自己的军事介入，是为了在海外推行民主。可是从海地到尼加拉瓜的例子，往往显示出美国的真正意图，是促进跨国集团垄断这些小国的经济。美国为此而扶植最反动的军阀上台，帮助镇压并剥削当地百姓。目的听起来很崇高，行动却十分卑劣。这些被美国“介入”的国家，经济民生往往最悲惨。海地军人干政的暴行自不待言，尼加拉瓜在多年的亲美独裁统治下，人民生活环境变得极度恶劣，而美军占领下的伊拉克简直是人间地狱。也许，当人们看见美国和平基金会榜上的“失败国家”名单时，他们也恰好会发现，这些最不民主、最民不聊生的“失败国家”，往往亦是美国进行“军事介入”最深的国家。
这种吊诡特质，从立国开始已经存在，一方面美国认定自己肩背着维护国际组织及国际制度，在海外推动民主的责任，另一方面美国在海外的行动又与她的商业利益和地区安全息息相关。美国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大国，外交意识上认为自己为了推动民主自由，可以不受国际法管束；亦认为自己违反国际法的“普同原则”而做出的行径，目的不过为了捍卫这些“原则”和“价值”。近年的布什总统和国务卿赖斯，不过公开提出美国政府一直心照不宣的立场。只要是实践符合它的实际利益和政治原则的事情，美国倒是可以把“国际社会”的“普同原则”视若无睹，这就是一个“法外国家”的所谓“逻辑”。国际联盟和联合国都是在美国倡议下成立的，他们和国际法庭亦可对触犯战争罪行的国家及领导人进行制裁及提出起诉，偏偏这些国际组织实际上由美国及其盟友领导。有时候，这些大国往往会因为自己亦犯下同等罪行，而搁置对某国实施制裁或豁免起诉某国的战犯。前南斯拉夫总统米洛舍维奇之所以难逃国际战争法庭的起诉，是因为他是美国和北约的眼中钉；但某些纳粹德国将领，往往因为英美两国亦犯下轰炸罪行，而不予定罪。
被遗忘的“普同原则”
《失败的国家》枚举了丰富的数据、详实的事例，分析条理分明，立论清晰明确。作者提出有力证据，说明美国怎样忘记了所谓“普同原则”，就是怎样要求别人，也怎样要求自己。而自视为“法外国家”，亦源于美国的狂妄自大心态。《失败的国家》一书，也反映了作者的民主社会主义思想。美国主流意识型态，如大企业国家资本主义及恶魔式的弥赛亚心态，不单主导外交政策，亦同样荼毒美国人民，私有化蚕食福利制度，社会贫富悬殊令中产家庭生活恶化，贫穷饥饿的人口增加，甚至与纳粹德国无异。作者提到近几年来保守主义对美国社会经济的影响，造成“民主危机”。当然，乔姆斯基仍然坚信美国是个理想的国家，但也觉察到有必要趁病入膏肓之前，对症下药。作者的药方就是全民参与，美国人不单要在四年一次的“民主政治”闹剧中投下“神圣一票”，也需要日复一日的参与，让民意在政治和经济场域中，成为决策力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