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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他的人物中，你才能看到他一直试图遮蔽的东西。而这些才是最打动你的地方，也是在这个地方，你才能看到一个最后的自我。
沉默者刘震云
■石天强
一件黑色的中式上衣，黑色的中式长裤，略显蓬乱的头发，还有那双并不大的眼睛。他坐着时，上身始终是笔挺的。这似乎在暗示着他始终保持着对媒介的警觉姿态，而无论对方是什么——电视、报纸、杂志、网络……这个时候的刘震云实际是在和媒介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媒介似乎十分坦诚，但总是在想方设法地抓住刘震云的语言把柄，一旦咬住了就决不放松——传播、放大、再放大、再传播……在媒介上混迹多年的刘震云对媒介的这套手法再熟悉不过了，或许因此，他讲话时，总是十分谨慎。或者说他太清楚在什么时候，应该放些惊世骇俗的话出来，让记者们好好兴奋一下。但有趣的是，他又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讲过的惊世骇俗之语再消解一番。
这便是看到刘震云时的最初的印象。那是小说《一句顶一万句》的一个朗诵会，刘震云亲临现场。给人的感觉，他像一个乡下土地主，很有些《甲方乙方》中葛优演的那个地主的样子。
潜意识中，我在抵触这个形象，因为这不是真实的刘震云，这是一个江湖老手在面对一帮江湖骗子时的本能反应。江湖凶险，刀光剑影，杀气腾腾，说不清楚什么地方就会被来上一刀。不知道刘震云挨过多少刀，反正彼时的刘震云面对不同门派的刀法，已经应对得游刃有余。
所以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当第一次和他对谈的时候，大厅里只剩下几个人，四周突然间显得十分安静。和他的谈话，的确没有想到那些江湖八卦，而更关注他的作品。刘震云依然故我，他的警觉表现在他的语言上，小心翼翼，措辞严谨，天衣无缝。但随着问题的深入，人物、心理、环境、语言、身世、文化……这些问题逐一抛出，当刘震云发现这的确是在讨论作品时，他的眼睛慢慢大了起来，一直笔直的腰也慢慢地弯了下来。这个时候你会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丰富了很多，也柔和了很多。他的语速也发生了快慢的变化，兴奋时的激昂和痛楚时的低沉交织于一处；当然，还有放言无忌时，突然露出的笑的狡黠。尽管天光慢慢暗了下来，但这无法遮住他飞扬的神采。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可以让你感受到，他在自己的人物中复活！
似乎作家只有在面对自己创作的人物时，才能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如果叙述是人的一种本能，那么作家的本能就是让自己活在对人物的叙述中。按照刘震云自己的说法，写小说就是在和人物聊天，不同的人物会有不同的聊天的深度。但只有在面对绝对的自我时，这个人物的深度才会超越以往一切的体验。
只有在他的人物中，你才能看到他一直试图遮蔽的东西。而这些才是最打动你的地方，也是在这个地方，你才能看到一个最后的自我。
一次对谈，受益颇多，于写作，于社会，也于人。突然传来《一句顶一万句》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消息。也是这个消息让人想起两年前的那次对谈。
一晃两年，时间过得真快！
《中国教育报》2011年8月27日第4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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