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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学派文化批评的三个维度——以美国新批评派为参照(4)


    
    文学既然描写社会和人生,就会始终同伦理道德问题紧密结合在一起。文学的伦理批评作为对于社会关系中的人的伦理关怀,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然的。不论是遭遇马克思主义和弗洛伊德主义的影响,还是接受人文主义和犹太思想的浸染,纽约学派从文化视角进入的文学批评,实质上就是伦理批评。美国新批评派的形式主义文本分析却既抹掉了文学的历史向度,也抹掉了文学的伦理向度。文学与伦理的割裂,意味着新批评回避和取消了伦理道德判断,如同其对历史的忽略一样,再度排除了文学与外在因素之间的联系。这在均衡视文学为教化工具的绝对道德主义倾向的同时,走向了绝对唯美主义和形式主义的另一个极端。纽约学派与美国新批评派的同时并存,表明文学批评的“大历史”并不是历时性地从语言转向到伦理转向的逻辑序列,而是共时性的形式—语言取向和文化—伦理取向的各为主导。
    纽约学派特别看重伦理批评的价值,关注文学的道德维度,关注个体与社会的关系。这种伦理批评主要建立在作家的主体性和作品的文本性之上,考察其间传统道德与时代精神的衔接,关注文学对人生问题的思索和对人文精神的提升,关注文学批评对公众的引导作用。因而,纽约学派的文学批评就既指向了历史,又指向了现实。伦理道德既与历史和现实密切相关,也有超越时代和社会形态的一面,即其主要规范不依个人或阶层的意愿为转移,比具体政治信念的存续更普遍、更长久。纽约批评家以公共知识分子的身份实施对社会生活的介入,把文学的自我关怀升华为人生关怀,建构一种整体文化观指导人类精神生活,转变社会精神风貌,实现诗性生存和社会至善的理想秩序。他们追求从伦理视角阐释并理解种种文学现象,在其所处的历史环境中去探究文学所蕴含的伦理道德因素带给人类进步的启示,但是,并没有简单地运用道德标准评判文学的价值,消解文学作品自身的意义,陷于对伦理命题或文化思想的求证。他们借助作品提供的丰富材料,在肯定艺术性的前提下集中强调文学关于“人自身”的认识和社会教化功能,执著于对人的自由的信念和对民族的精神本质的求索,反对文学远离精神和灵魂,其中也包含了反对技术分析的层面。纽约学派对思想史理论和方法的认同,就不仅是由于文学的伦理批评必然要符合历史发展的总体视野和主体精神,也是由于他们认为文学批评本身就包含着对价值观的评判。思想史研究本身就直接对新批评的形式主义文本分析提出了挑战,明确宣布要把文学作品作为历史资料加以利用,挖掘其中的文化蕴涵。帕灵顿《美国思想史(1620-1920)》的序言一语中的:“(在本书中)我选择追溯我国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的轨迹,而不是狭隘的纯文学线索”[19]。
    美国新批评派一味强调文学的审美价值,悬置了其他文学批评维度,但是,审美价值却是与伦理价值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没有了审美价值,文学作品就流于道德训诫;离开了伦理价值,文学作品也就无所谓美与不美。即使是新批评所探求的形式美,也不能脱离社会环境、时代氛围、文学潮流的变迁。新批评这种伦理价值的缺失,导致了它倾向于拘囿在纯学术和教学的圈子里,倾向于不介入社会人生,对推动文学自身发展的影响也就存在着局限性。纽约学派却认为文学的伦理价值应该高于审美价值,而且根本不存在独立的脱离伦理价值的纯美,因此,格外关注作家和批评家作为公共知识分子与社会人生的关系。威尔逊就坚持认为,文学是来自现实的冲动,应该能够为公众解除困惑,提供道德关怀,发现人生的意义。文学的悖论就在于,“它被现实中的反常、冲突、混乱和痛苦激怒,它试图或以诗歌或以形而上学的形式将秩序强加在混乱之上,为冲突找到解决的方法,使痛楚能够忍受——给从我们指尖不断溜走的神秘经验加上永恒的人的思维的印记”,而文学批评“也必须坚定地抵抗这些苦难和忧愁,这些来自现实的不安的冲击”,力求达到一种宁静闲适的境界,既要指出文学作品如何解释这些冲击,又要弥补作家的欠缺之处——“没有来自现实的冲动,那么任何批评或诗歌或其他别的人类的工作都是站不住脚的”[20]。
    纽约学派强调文学批评也要有批评家的人生经验和主观情感的介入,如同文学作品一样具有丰富性和创造性。文学批评家只有对作家产生艺术上和思想上的真挚认同与深刻洞察,才能发现每一位作家的文学个性,才能引导公众把握文学的真谛,才能在文学批评中实现对于社会关系中的人的伦理关怀。威尔逊(Edmund Wilson)认为,新批评的文章毫无个性,如出一辙的贫乏、枯燥和矫饰,消泯了文学作品的鲜活生命。针对当时美国批评界普遍迷恋新批评,拉夫也提出文学批评是“一种有关文学的文学形式”,它的生存取决于文学的议题及其基本经验[21]。卡津认为,“批评应当关注人的理想,关心人们追求的未来和注定的命运。只有把想象力和历史感——对已然发生、当下发生、理该发生的一切都融入对艺术作品的分析之中,这样的批评才有意义”[22]。他反对新批评遁入诗歌的世外桃源且赋予文学批评一种规范化的秩序,强调文学批评也是有个性的,而个性化其实就来自批评家个人的深切体会。一篇批评文章的价值并不只是由批评家的立场所决定。只要一个批评家全身心投入到一部作品中,从中产生自己的想法,他就可以持有任何一种在他看来合理的观点。卡津还强调,批评不是科学的而是文学的分支,批评也只能提供想象的事实,以内在的感觉做判断,依靠个人的品位和文化。因此,想象力才是批评家存在的理由[23]。卡津非常重视批评家的个人感悟,终生痴迷于“感悟美国(the American sensibility)”[24],在文学作品中捕捉社会变革对美国人精神上的震撼,努力通过文学批评激发新的思想,塑造美国的“现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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