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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非虚构”


    
    如何讲述真实是非虚构的核心问题。如何准确地反应时代生活,如何抓住典型特征,如何一下子就从各种毛糙的感受中一把拎出那最耀眼的细节,是考验作家的时刻。如何活生生地、毛茸茸地表达我们这个时代,是非虚构的重要命题。
    一位海归友人对我说,在中国,小说家的地位还是很显赫的,文学的荣誉百分之七八十归于小说家,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才归于纪实作家或其他作者;而在欧美一些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虚构与非虚构至少是平分秋色,甚至,非虚构作品占的份额还要大一些。我没有深入的调查研究,不敢妄言,但他的话却引发了我对“非虚构”的思索。
    20世纪中叶,一些美国作家发表了一些非虚构作品,中国读者最为熟悉的当然是杜鲁门·卡波特的《冷血》和诺曼·梅勒的《刽子手之歌》。这两部作品都以杀人犯为主角,描述了杀人犯也非彻底“冷血”。作品取材于真实案例,采访的深度和所下的功夫之大,不亚于写大部头的长篇小说。它们拥有新闻报道和法律陈词无法表达的复杂性、深刻性和丰厚性,在当时甚至被誉为“当代文学的巅峰”。1973年,汤姆·沃尔夫编辑出版了文学选集《新新闻》,收纳了美国不少杰出的非虚构作家的作品。于是,美国兴起了“新新闻主义”或“非虚构小说”的浪潮。这是否即是非虚构的源头呢?
    我想不是。非虚构的历史不应该从卡波特算起。我认为非虚构的开山者或鼻祖型的人物应该是茨威格。正如《昨日的世界》的译者舒昌善所说,虽然茨威格在给友人信中说“出于绝望,我正在写我一生的历史”,但《昨日的世界》并非是他的自传和生平,它的副题是“一个欧洲人的回忆”。茨威格写他亲身经历的事件、人物,在此基础上写他对时代的感受、对世界的看法,特别写出了时代的氛围和人们的心态。在1941年的《巴西:未来之国》中,他从历史、地理、文化等脉络入手,展现被遮蔽的巨大的事实的真实和心灵的真实。目前,“非虚构”虽然没有公认的定义,似乎也不可能有,但茨威格这种既非自传也非回忆录,重在目击、见证、揭示心灵的真实写法,奠定了非虚构的某种本质特征。他的《异端的权利》中对加尔文心理的惊心动魄的刻画,比《冷血》一点儿也不差,他在《人类群星闪耀时》的序中说,“历史是真正的诗人和戏剧家,任何一个作家都甭想去超过它”。
    所以,如何讲述真实是非虚构的核心问题。如何准确地反应时代生活,如何抓住典型特征,如何一下子就从各种毛糙的感受中一把拎出那最耀眼的细节,是考验作家的时刻。如何活生生地、毛茸茸地表达我们这个时代,是非虚构的重要命题。奈保尔曾谈到“作家视角”的问题。他讲述了“从看不见到看见”的过程,其实,就是“如何呈现真实”的另一种说法。“对一切都不视为想当然,每时每刻都看到、触摸到而且感觉到,以一种宗教的方式来赞美这个实体的世界”,如此,作家便会“看到更多”;否则,如果习焉不察,肤浅地看待世界,那么,世界依旧会被遮蔽着。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