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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典》的写制年代(5)


    四《尧典》与中期器铭及《诗》的对读
    持《尧典》与金文对比,在上面已随行文做了一些,实际《尧典》与一些可信为西周中期的金文相类或相同者还有许多。从词语层面上说,《尧典》一开篇即是“粤若稽古帝尧”,中期《史墙盘》铭文居然也是以“曰古文王”开篇,两者不是颇为相类吗?《尧典》说尧“格于上下”,《史墙盘》一则曰“匍有上下”、“祁上下”。《尧典》说“协和万邦”,《史墙盘》则说“迨(合)受万邦”。这是将《尧典》与《史墙盘》对读的结果(19)。再看其他。《尧典》有“宅嵎夷”,西周早、中期之交的器物《小臣簋》有“五”之地,于省吾《尚书新证》:“五即嵎夷,当系东夷之一种。”(20)又《尧典》“以殷仲春”、“以殷仲秋”之“殷”,其义为“正”,而时代相近之铭文《作册卣》说“唯明保殷成周年”,“殷”就是“正”,就是指明保受周王命执成周大政。周人又有以大事纪年习惯,《作册卣》所说的“明保殷成周年”,就是昭末、穆初《作册令方彝》、《作册令方尊》所说的“王令周公子明保尹三事四方”(21)。“殷”字的使用,可知《尧典》之时代去《作册令方彝》、《作册令方尊》不远。《尧典》有“柔远能迩”句,这个语词见于《诗经·大雅·民劳》和《大克鼎》、《番生簋盖》两铭。《民劳》为西周后期诗篇;两篇铭文的时代,有学者认为是中期偏晚的周孝王时期,更多的学者以为是历、宣时物。不论如何,“柔远能迩”为一西周语词是无疑的。前面我们从《史墙盘》和《》取证,大量四字句式的使用,是从中期开始的。由此可作这样的推测:它出现于西周中期,到后期更加被广泛使用。与此相类的还有“拜稽首”一词,金文中“拜稽首”或“拜手稽首”有很多,然而就那些年代司靠的铭文看,“拜稽首”大约在昭穆之际成为固定的习惯用语。
    再从句法层面看,上文说过,《尧典》和《吕刑》以及《诗经·大雅》中的一些篇章都爱用顶真格组成的句子,在《史墙盘》中也居然有这样的现象,如“祗穆王,井(型)帅宇诲,申宁天子,天子眉无匄……”(22),又如“微史烈祖乃来见武王,武王则令周公舍宇……”。铭文的顶真格虽“顶”得不多,但较诸其他铭文,也是中期仅有的现象。《尧典》说“敷奏以功,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是三个结构相同小句子组成一个排比的句群,看穆王时器铭《簋一》如下的句群:“休宕厥新,永袭厥身,俾可厥敌。”两者排比的语势不是颇为一致吗?《尧典》有:“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看中期器铭,穆王时《鼎》:“!命汝作□师冢司马……”稍晚的《师簋盖》:“(王)曰:‘令(命)汝官司邑人师氏。’”懿王时器《曶鼎》:“王若曰:‘曶!令(命)汝更乃祖考司卜事。’”把《尧典》这样的人事任命固定格式语,放到诸多相同的金文句子间,能看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分别吗?还有,《尧典》中的这几句:“帝曰:‘龙……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中期器铭《师酉簋》:“王呼史墙册命师酉:‘嗣乃祖啻官邑人、虎臣、西门夷……易汝赤市朱黄……攸勒。敬夙夜,勿废朕命。’”(23)句子内容虽有繁简,但语势不也颇为一致吗?
    《尧典》的开始说尧“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这几句话为后来《大学》所生发,成为儒家极重要的思想之一。然而,据现有的材料,可以相信,这一思想率先形诸文字,就在西周中期。金文中,大约从昭穆时开始,铭文结尾出现了一种新现象,之前某人因受赏赐作器物,只讲“作某公彝”之类的话,到西周中期却有了新说法,如《乖伯簋》铭文结尾处:“用乍(作)朕皇考武乖几王尊簋,用好(孝)宗庙,享夙夕好倗(朋)友雩(与)百者(诸)婚遘(媾)。”(24)说一件器物的使用,从“宗庙”开始,扩展到“朋友”以至于“诸婚媾”,虽不如《尧典》所言尧的格局大,但其“内圣外王”的逻辑,不是与《尧典》开端一段所讲的并无二致吗?我们还不要忘记《诗经》,在《诗经·大雅》里有一篇《思齐》,其“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几句,不也正是《尧典》从“亲九族”而至于“平章百姓”这一由内而外推广德行之政治逻辑的别致表述吗?更巧的是,《大雅·思齐》讲“刑于寡妻”,《尧典》则谓帝尧为验证舜的德行而“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其间又何其相似乃尔!
    此外就是那件新近发现的西周中期的《》。它的铭文主要谈到禹的治水及其德治,正因为这件器物的发现,将大禹治水传说出现的时代提早到西周中期。实际在《诗经》的雅颂篇章中就反复提到“禹”或“禹绩”,如《小雅·信南山》有“信彼南山,维禹甸之”,《大雅·文王有声》有“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商颂·长发》有“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25)等,而《》的发现,更确证大禹治水的传说在西周中期已经流行。这又与《尧典》所言尧命禹治水的记载高度一致。
    再看看金文之外的《诗经》篇章。与金文一样,除前面的随文比较外,还有一些实例。先让我们从语词层面来看一看。《尧典》称尧之德“允恭克让”、“克明俊德”,又言“惟明克允”等,《诗经·大雅·皇矣》言文王“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克顺克比”,《大雅·生民》言“克禋克祀”、“克岐克嶷”;诸“克”字构成的语词与《尧典》一致。《尧典》言“黎民於变时雍”,《诗经·周颂·清庙》言“於穆清庙”,《维天之命》言“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变”与“於穆”词法一律。《尧典》言“百姓昭明”,《诗经·大雅·既醉》言“介尔昭明”、“昭明有融”。《尧典》言羲仲“宅嵎夷,曰旸谷”,“申命羲叔,宅南交,曰明都”,“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诸句中的“曰”,就是介词“于”的意思,与《诗经·大雅·绵》“爰契我龟,曰止曰时,筑室于兹”之“曰”用词相同。《尧典》言“钦哉”、“直哉”、“食哉”,《诗经》亦不乏其语,如《大雅·下武》“昭哉嗣服”,《周颂·雍》言“假哉皇考”,《访落》言“於乎悠哉”。《尧典》言“四门穆穆”,《诗经·周颂·雍》言“天子穆穆”,等等。以上是《尧典》与诸多《诗经》篇章在语词使用层次上的相同,而两者相同的情况又不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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