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新月天如水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05:11:49 人民日报 苏沧桑 参加讨论
桐乡石门镇,缘缘堂。一个初冬的上午。我坐在一楼厅堂的木椅上,等待他们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 我将手肘支在方桌上,将身体舒展成他穿棉袍时的闲适样子,望见了江南初冬依然绿影婆娑的院子,绿影婆娑的时光深处慢慢出现了一些声音和画面——春天里两株开满花的树下,跑过几只小鸡,有燕子呢喃;夏日午后门外传来货郎的叫卖声,傍晚的芭蕉树下,摆起了客人小酌的桌子;花坛边洋瓷面盆里游着一群蝌蚪;秋夜各个房内亮着夜读的灯;冬天炭炉上的普洱茶,廊下的一堆芋头,屋角的两瓮新米酒,火炉上烘着的年糕,都散发着袅袅香气……我听见他的笑声混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如同大提琴混在童声合唱里。忽然,笑声听起来有点吃力,是他在太阳底下吃冬舂米饭出汗解了衣裳,正从秋千上抱下老三或老四,说,在面盆里,小蝌蚪永远不会长成青蛙的,来,我们送它们回家! 这些场景,是缘缘堂的主人——丰子恺先生漫画里的场景,也是他《缘缘堂随笔》里真实的生活场景。京杭大运河在浙江桐乡石门镇形成一个大湾折向东北。栖息在转角旁的一幢雅洁幽静的宅院,就是缘缘堂——丰子恺曾经的现实家园和精神乐园。 我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桌面隐隐发亮的木纹理上,肘关节与桌面接触的一小片肌肤上,有一丝隐隐的温暖。这是错觉,错觉还牵引着我闻到了他略带烟味的呼吸,一个眼神睿智、端庄平和的白发长者立在了我的眼前。寒风中他身穿黑棉长袍,头戴黑棉帽,棉帽上趴着一只黑白色小猫。 民国大师无数,而丰子恺是难得的一位德才兼备的艺术家、教育家。沿着他一生的脉络探寻,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在爱与慈悲里成长的幸运儿。丰子恺出生于一个有染坊、有良田的大户人家。阳光雨露没有宠坏那个叫“丰仁”的孩子,反使他成长为知书达理、谦恭好学的少年。入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后,正式更名为丰子恺,也遇到了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两位大先生——李叔同(弘一法师)、夏丏尊。他们之间长达一生、直抵灵魂的情缘,给了他深远的影响。他的婚姻虽是媒妁之言,夫妻竟一生恩爱、生死相随,育有七个子女。这一切因缘,造就了他“光风霁月”般的人格。在同时代挚友们的记忆里,他获得了这样的评价: 巴金说他是“一个与世无争、无所不爱的人,一颗纯洁无垢的孩子的心”。 叶圣陶说“子恺的画开辟了一种新的境界”,“有非凡的能力把瞬间的感受抓住”。 郑振铎说自己为丰子恺所“征服”。第一次见面,“他的面貌清秀而恳挚,他的态度很谦恭,却不会说什么客套话”。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