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士铨诗学观念的转向(4)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9:11:47 《苏州大学学报》2013年第 蒋寅 参加讨论
四 蒋士铨留下的著述显示他本是一位评点兴趣浓厚的批评家。现知他评点的诗文集,起码有王槐植《毅堂诗钞》一卷、袁守定《说云诗钞》二卷、叶尚琏《石林楼诗钞》十五卷、潘素心《不栉吟》二卷、胡慎容《玉亭女史红鹤山庄诗词合稿》二卷、杨琼华《绿窗吟草》一卷、薛守廷《洛间山人文钞》二卷等七种[8]212-221,此外他还评选过骈文选集《四六法海》,在读书人中很有市场。他的诗论很多场合也都是诗歌批评,晚年有《说诗一首示朱缃》,主体部分是对本朝诗歌的反思: 傅山起明季,高节文章随。国朝多学人,风雅亦未稀。雁门列三冯,于古皆庶几。峥嵘陈泽州,南人敢盱睢。性情出本真,风格除脂韦。虽非三百篇,老苍具威仪。北方有学者,未能或先之。同时王新城,俗士群相推。声色岂不佳,但袭毛与皮。秋谷撰《谈龙》,嫚骂颇有宜。乃观《饴山集》,边幅亦可嗤。鼷鼠入牛角,束缚泯设施。空浮与窘迫,其失堪等夷。李杜韩苏黄,芥子藏须弥。舒卷成波澜,比兴无支离。人亡其诗存,生气何淋漓。岂如优孟容,摹仿攀人篱。余子各自矜,浅俗或难医。依草附木间,标榜徒尔为。后世五百年,识者无所私。[4]1245 诗中除了重申以前诗作中流露的反摹仿倾向外,还有两点可注意:首先是将“李杜韩苏黄”并举,同样透露出自清初以来韩愈、黄庭坚与宋诗同步被经典化的消息;其次是对本朝诗歌少所许可,论王渔洋、赵秋谷诗实能切中两家之短。参照他晚年论诗组诗,明显可见他对明清以来的诗歌,几乎一无首肯,而对江西诗家则不无优容。这除了出自地域文化的亲近感外,看来也与他对宋诗的态度有关。迨至清代中后期,江西几乎已成为宋诗的代名词。尽管如此,从他对江西诗家的评论中,也可以察知他为什么推崇这些朋友。比如称赞何鹤年诗,道是“鞭辟刻削,不袭古人一字。凡世俗诗人肺腑中物,无锱铢犯其笔端。廉悍俊杰,生面独开,杂之唐宋人集中,虽智者莫辨,非作者亦不知君诗之迥异乎时人所为也”[4](蒋士铨《何鹤年遗集序》,2010)。这里的“不袭古人”三句与《尹文端公诗集后序》几乎完全一样,而后者极称尹氏“其所为诗,专主性灵”,则其论何鹤年之旨归可知。 不过,直到晚年,蒋士铨论诗都坚持以道为本,如《胡秀才简麓诗序》所言:“康节云,近世诗人,穷蹙则职于怨怼,荣达则专于淫佚,身之休戚,发于喜怒,时之否泰,出于爱恶,殊不以天下大义为言,大率溺于情好也。夫道之散于万物者无穷,而心之感于万境者不已,以物观物,则日进于道矣。以心观心,则不累于境矣。诗之为用,微之可以格鬼神而享天祖,显之可以移风俗而厚人伦,雅颂得所,人心和平,则天地之道通焉。若斤斤与前贤论宗门,守绳墨,较工拙,讲声病,虽极尽能巧,而其中无物焉。是亦苟作而已矣。”[4]2015在这一点上,蒋士铨与袁枚论诗旨归殊有不同。黄培芳《香石诗话》已注意到:“蒋心余亦与子才齐名,声气相孚,而其持论有与子才不同者。作某诗序云:‘诗,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礼义。放其言之文,君子以兴,循其道之序,圣人以成。此非半山之言欤?自俗说尚摹拟袭取之术,但求工于声律字句间,而昧咏歌之本,性情日媮,粉饰益伪。界画时代,割据宗门。不知古人外异中同,犹之书家肥瘦好丑虽殊,而笔锋腕力则一也。甚至荣辱挠其外,得丧戕其中,虽极于妍丽,欧公所谓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极心力之劳,迟速之间,同归泯灭。’观此言不逾,则亦异乎恃其笔舌放言高论者矣。”[9](卷二,38)这里提到的诗序就是乾隆四十年(1775)初为边连宝所作的《边随园遗集序》,士铨称赞边连宝诗,虽主要着眼于“脱绝町畦,戛然独造,才识邃衍,气力宏放,不名一家”,但终究不离乎“其言有物,诚有合乎风骚之旨”[4]2002的本根。职是之故,蒋士铨持论就不至于像袁枚那样恣肆无忌,在一些场合终究有所保留。如《杜诗详注集成序》有云:“守故而泥,标新而诞,皆未可与言诗也。”[4]2033这种话就是袁枚说不出来的:他既不守故,自然就不会有“泥”的问题;既然推陈出新,百无禁忌,也就不存在“诞”的顾虑。由此说来,蒋士铨虽可视为性灵派中人,但他的一只脚其实还在圈子外。 (责任编辑:admin) |
- 上一篇:鲁迅与旧诗
- 下一篇:从高原到高峰,障碍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