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人文本与语境:格萨尔史诗的话语形态分析(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4:11:37 中国社会科学网 诺布旺丹 参加讨论
二、语境-从边缘活力到泛佛教化思潮 语境是史诗三要素中最为重要的方面,是史诗艺人及其话语文本赖以产生和发展的特定社会的关联域,也是易变和活跃的一个层面。它既能以社会、政治、文化等人文形式出现、也可能以地理、气候、环境等自然形式呈现,且会随它们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艺人身份的转变就是由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导致的。历史上,格萨尔的文化语境经历了边缘活力、泛佛教化时期和后现代三个时期。公元七至九世纪,佛教从印度迁居吐蕃,并成为吐蕃王朝鼎力支持的合法的宗教。公元九世纪,吐蕃王朝灭亡,整个藏族地区处在分裂割据状态,各地方势力各自为阵,纷纷建立了地方政权,并从印度输入了不同流派、持有不同门户之见的的佛教思想和文化成果。一时间各种思潮风起云涌,大有“百家争鸣”的态势。这场文化复古运动先从安多藏区(现今的青海西宁附近)向西藏腹地侵蚀,然后又从卫藏等藏区腹地向外扩张,呈现出整个藏族地区内外联动,边缘与腹地合流的佛教文化复兴运动的态势。显而易见,当时由于没有统一的意识形态引领和左右,藏区的思想文化氛围极为宽松。在这种语境下,宁玛,噶举、萨迦、格鲁和觉囊等藏传佛教的宗派如雨后春笋应用而生。面对强势和主流意识形态及书面文化视为至上的佛教传统,在地理位置和社会角色上民间文化都被排挤在在边缘,受到歧视。这种边缘化现象一直持续到近现代,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格萨尔文化依然在西藏的拉萨、日喀则等佛教的中心地区影响相对较小,而且在这些地区的黄教寺庙周围还禁止说唱格萨尔。然而边缘化并不意味着这种文化内在活力的丧失。杨义先生提出了文化的“边缘活力”概念。他说:边缘化可能给精神文化创造带来艰难,无法进宫加爵,但它可能在成规相对稀薄,禁忌相对宽松之处,获得精神的原创性或精神创造的自由度。对于千年史诗发生学来说,这似乎是一条不应忽视的通则。边缘化使《格萨尔》在民间生了根,未被拔离土壤而保持着活的多种文化因素的哺育以及艺人心魂系之的天才创造。 在历史上,长江、黄河和澜沧江地区一直处于藏文化的边缘地带,但是这里却是民间文化的最纯正的沃土。当佛教的潮流几乎席卷了整个藏区,佛教化的理性思想被定于一尊之时,这一边缘地带佛教势力依然相对薄弱,尚不曾遭际佛教意识形态的独霸,人们的神话思维亦未被理性和经验知识所肢解,作为史诗赖以产生的思维基础,诗性智慧仍然引领着文明。这里的民众还全然在一种超验的想象和神话性思维形态中延续着人类古老的诗性智慧。这种隐喻性、想象化的诗性思维使这里的人们摆脱了有限的桎梏,享受着无限与自由。凭借这种精神和思想上的自由度,民间文化的边缘化为史诗带来了精神的原创活力。因此,三江源这一以牧业文明为主的地区成为格萨尔史诗的活水源头,格萨尔史诗也成为了藏族牧业文明的代表作。这样,今天的格萨尔文化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流传区域。一是以三江源地区为主的“核心流传区域”,另一个是后来随着文化和商业的来往,格萨尔文化逐渐辐射和流传到非牧业地区,包括藏区的农业地区和城镇地区,并且流传到蒙、纳西、土、裕固以及我国周围邻边国家和地区,如不丹,锡金,尼泊尔,巴基斯坦,外蒙古、俄罗斯的卡尔梅克和布里亚特共和国等,这些国家和地区可以被称为“格萨尔文化辐射区域”。因此也就形成了核心区域和辐射区域互为映衬、互相联系的一个跨地域、跨民族、跨国界的巨大的格萨尔史诗带或格萨尔文化圈,且这种一部史诗的多重化存在现象在世界史诗版图上可谓蔚为壮观! 然而,在公元十一、二世纪以后,佛教从西藏腹地开始向四周和边缘地区的纵深处蔓延。最终地处边缘并仍然生活在部落时代的黄河源头的各部落也未能幸免于佛教的侵蚀。在强大的“泛佛教化”的潮流面前,这些地区的各部落先后成为佛教的子民。自十五世纪以后,在这些地区陆续出现了寺院、宗派和僧人,以及供奉他们的教民和信徒,而且佛教这一与本土文化截然不同的文化从无到有,由少到众,步步为营。就在这样的语境下,人们的注意力和兴趣也从原来的崇尚英雄,祈求格萨尔,吟诵格萨尔业绩的风尚逐渐变为向佛教三宝顶礼膜拜。大众说唱传统退至幕后,史诗的全民性接力活动由此受到挫伤。这种史诗传统的挫败,在族群成员中从被动逐渐转化为主动,最终甚至成为史诗佛教化过程中的助推力量。 边缘化作为史诗产生的条件和因素由两个方面组成:一为边缘活力;另一个则是史诗在正统文化中的被边缘化。前者是史诗产生的内因和动力,它是一种积极的因素,促成了史诗的产生;而后者之于史诗是一种消极的因素,它使史诗始终与作为主流话语出现的佛教文化相隔离。佛教的至上权威使佛教自身成为其他一切文化形态比附和攀附的对象和目标,迫使它归宗佛教,屈服于佛教的主流化意识形态。面对佛教的强势话语,史诗格萨尔则不得不采取折中和格义的措施,成为佛教的附庸。佛教化史诗亦由此产生。更有甚者,格萨尔的佛教化在其当初泛佛教化的浪潮中被动地进行接受,而后来为了攀附和搭乘佛教的末班车开始积极主动迎接这一思潮,从而形成了更广泛意义上的史诗佛教化局面。 面对当下后现代文化,格萨尔文化语境面临新的挑战。如果说在过去的几百年中,史诗从一种民间智慧逐渐过渡到职业化或半职业化的演述传统的话,随着现代文明的引进和传统社会的巨大变革,书面化教育体制的推行以及各种传媒技术和娱乐业的发展,则使《格萨尔》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社会和文化语境正在走向消亡,它在其核心传承区域从传统的主流文化,从强势文化走向弱势文化,渐向非主流文化转移、从正统走向边缘,从口头转向书面,从繁荣走向濒危,而在其它非核心传承区域,格萨尔又从文化的边缘走向中心,从草根走向经典。有人说“活鱼是要在水里看的”,因此,保护《格萨尔》这一弥足珍贵的人类精神文化遗产,首先必须要保护《格萨尔》赖以生存的原生态文化语境。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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