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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四季壮精神(2)


    我想,花卉是有灵性的。它们从来固守本性,感恩图报;它们从不贪腐失节,忘乎所以;尤其是有的花卉那种“春不放回”的精神,饱含春意无限的梦想,令人感慨!它们所梦求的春意何在呢?诗有 “红杏枝头春意闹”、“春在溪头荠菜花”,好像“花”是春意所在,其实那只是表象,只富有象征意义,花卉真正的春意当是蕴含在自己的品性之中。古人对此有“比德”之说,就是人们对客观的审美对象加以人格化,将花木的品性与人的品德比对,进行品评。例如“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李白《孤兰》),“幽林芳意在,非是为人论”(张九龄《物,有足悲者,遂赋二章》)。幽兰与众草“共没”,但不因寂寞而不吐芳香;它虽然“没”于蒿艾之中,但仍临风而卓立;它散发芬芳,不是为博取人们的赏识,而是为了保持本身固有的品性。这既是兰花的心性所致,也是诗人遭际和情志的融合,或引以自喻。今天,我们倡导为人要有“慎独”的精神,不正是兰花所展示的那种美德吗?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意!
    如此的“比德”,给我们许多启发。我在观察客厅小花园中的花卉时,不仅眼中有物,而且心中往往思“德”。一日,我看书架上的吊兰,就联想到她的顽强品性,有诗曰:“江浦烟丛困草莱,灵根从此谢栽培。移将楚畹千年根,付与东君一缕开。湘女久无尘土梦,灵均旧是栋梁材。午窗试读《离骚》罢,却怪幽香天上来。”(谢宗可《挂兰》)诗人以草莱与灵根、江浦与楚畹相比对,描述吊兰的遭际和卓异,指斥小人,惋惜贤才,重望栋梁,如此评品花卉,抒发感慨,甚得“比德”三昧。我们从中又领悟到这样一个真理:无论是扎根本乡本土,还是奔走他乡异地;无论是谋业,还是为人,都要保持自我的本色,走一处“香”一处,谋一方“福”一方,唯有如此,人生才有真正的价值。
    “比德”的审美旨趣在于体物会心。由此,我时常与我养护的花草“会心交流”,仔细体悟花卉的品性和精神。有一日,我与水仙花相视“眼谈”,忽然觉得她非常美,美得出奇,有道是:“得水能仙天与奇,寒香寂寞动冰肌。仙风道骨今谁有?淡扫蛾眉簪一枝。”(黄庭坚《刘邦直送早梅水仙花四首》之三)看来惊叹水仙之奇的,早有宋代的黄山谷也。我们知道陶渊明爱菊,周敦颐爱莲,陆放翁爱梅,杨万里爱月季,岂知黄庭坚堪爱水仙!更值得玩味的是,他们之所爱皆出于各自的情志和体悟。黄庭坚在另一首诗中曰:“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这使我们不但想到水仙能得水为仙,此乃天赐之奇,而且想象她以名贵的沉香为骨,以晶莹的碧玉为肌,这才成就了她高雅清纯的气质和风度,如此深刻的体悟,无疑是诗人与水仙的“会心交流”所得。
    会心,是指心语之交谈、情志之意会。能与花相意会,那是一种缘分,也是脾性相契所致。在我创造的客厅花园中,花卉品类虽然不甚多,但发现每种花卉都有自己的脾性和秉赋。我与之一一“眼谈”“心语”,仔细体味中,感到唯有月季花更为相契神会。它“一枝才谢一枝妍,自是春工不与闲”(朱淑贞《长春花》),它“已共寒梅留晚节,也随桃李斗浓葩”(孙星衍 《月季花》)。月季花一枝一枝地连续开放,花朵一朵比一朵好看,岂是春天不让它空闲?那分明是它自强不息精神的体现,是竞春、比节的“春不放回”精神的反映。它“四时常放浅深红”(韩琦诗句),为平民大众所喜爱,“唯有此花开不厌”(苏轼诗句),从来是人见人喜,“此花无日不春风”(杨万里诗句),春天与桃李竞艳丽,寒冬与腊梅比晚节,其守护芬芳的恒久定力,令人钦佩不已。联想那些人生早年辉煌,晚年凄惶,甚至没到晚年就丢失廉操的人物,若与月季比对,怎不令人感慨万千!
    我在与花卉的“会心交流”中,得到了留驻“阳春”的乐趣,受到了发挥余热、笔耕不辍的启迪。尤其是想到月季花,它之所以被称为“长春花”,就是因为有良好的品格,例如它最接近大众,有人脉地气;它不骄不躁,有恒心定力;它保持晚节,从不改变品性等等。倘欲永葆青春,留住人生的“阳春”,舍月季花为榜样,又何处觅得高格耶?写至此处,不由得口占一首,诗曰:“蓄芳本是有灵根,长把阳春付与人。绿意不辞时序老,花梦留春壮精神。”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