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作家朝颜新近出版了一本散文集——《天空下的麦菜岭》,此前在一些期刊上我阅读过她的作品,零散的,虽然构不成完整的印象,但其创作的路数,作品的气味,让我有些吃惊。她的文字不见柔软和温润,更不见小资情调,似乎有着铁器的品质,同尖锐,烙痕,伤痛,嘶叫,冰冷一类的词语联系紧密,与她的女性视觉形成强烈反差。我不敢妄言这就是她的风格,但其质地的结实,坚硬,让人无法忘怀。 阅读《天空下的麦菜岭》之后,对朝颜的创作有了进一步了解,对她的文字有了进一步认识。她试图将女性成长经验与对乡村人物命运的旁观和审视结合起来,走出一条有别于他者的创作路径。女性成长过程中的隐秘,钝痛,恐惧,羞耻,就像无数根神经一直深入了乡村的内部,她的作品就像地震仪,只要稍有动静,就能感知。这种女性成长经验下的审视,独有的体验和省察,唏嘘慨叹之余,自然有了一种对女性自身命运的悲悯和关怀。 比如在《钝痛》中,女性青春期的叛逆与母爱之间的冲突和对峙,就像两只刺猬,相互刺痛,又相互取暖,当女儿成为母亲之后,一切都以和解告终,或者可以理解为对生活的妥协,经历过后的豁然和醒悟,时间平静,母亲平静。《底片》中,“我”对身体本能的觉醒,对爱情的朦胧渴望,总是同惶惑,恐惧相伴相生,最后在憧憬的幻灭中完成了自己的“致青春”。这种“致青春”与时代无关,与现实无关,是孤立的,青涩的,有着难以言说的隐痛,是纯粹的个人的生命体验。“我”幻想给它打上诗意的标签,无奈青春不再。 相比较而言,《爱情是个什么物质》来得更为凝重一些,三个不同的爱情故事,其中一个被“我”怀揣了十五年之久,“我”已是一个相对成熟的女性,视觉转换为对他者的注视和眷顾,对他者命运的关注更为自觉,展现向外部世界拓展的张力。可惜她借鉴的仍旧是女性成长期的经验,对人性弱点和幽暗的挖掘没有深入,仅仅停留在对命运多舛的叹息。 但在《药》中,作者摒弃了对爱情的抒写,女性成长期的影子倏忽不见,直指女人的内在需要,以及孤独和绝望,同前几篇相比,更为成熟和深邃,更能彰显作者的思考和质询。在《游荡的灵魂》中,干脆从标题开始就径奔灵魂而去,三个女人,三种悲剧,三种绝望,呈现无处躲避的宿命。作者对她们唯一的拯救,就是让“她的灵魂至今还围绕着一生中仅有的一小段甜蜜游荡、游荡”。 朝颜为她的文 字找到了一个出发地——即天空下的麦菜岭,很多作家都这么干过,都渴望为自己找到一个文学上的故乡,哪怕它只是依靠虚构而存在。朝颜的这些文字,文字中的这些物事,其实可以放在任何一个乡村,它有着更广袤的生存空间。或许仅仅因为,她的创作素材大多来源于麦菜岭,她就将它视做了文学上的故乡。麦菜岭就像一只储藏时间的容器,储藏历史的容器,为她储藏了文学上的养分。在地理上,麦菜岭有它的坐标,这个坐标或许就是朝颜内定的文学坐标,既向内心,也向世界。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作家很容易暴露出来的破绽。 但女性成长经验并非永恒不变的百宝箱,当面对精神上的至深走向时,必须找到一块无处不能的飞毯,打开精神向上的通道,让灵魂飞升。在女性成长经验与乡村人物多舛的命运触碰时,像钝痛,隐秘,死亡,破碎,断裂,恐惧,孤独,绝望……诸如此类的词汇常态化,是否值得作者警惕。不管如何,对自我创作的审视,对自身的突围,都是难解的命题,脱出窘境,才能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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