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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与使命感


    
    石彦伟,回族,1985年生于哈尔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北京。《民族文学》杂志编辑,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为少数民族文学、影视与口述历史。出版散文集《面朝活水》《雕花的门》《泰斯比哈》,部分作品被译为阿拉伯文、维吾尔文、蒙古文,入选多种选本。曾获冰心散文奖、黑龙江省少数民族文学奖、《民族文学》年度奖、《广西文学》年度奖等。评论集《地方性知识与边缘经验》入选“2018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
    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与评论相比,我还是对创作更为迷恋。如果硬让我把研究扔下,一辈子只能去干创作这件事,我兴许是能够许可的;但若是反过来,一辈子只能搞评论,不让我创作了,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这当然只是一个不具有可能性的假设,二者都能兼顾很好的人,已有太多先例。只是不乏矫情地觉得,对钟情创作的人来说,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用于评论写作,确实需要一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来支撑。像是荒野里的草籽,这使命感起初是埋没的、荒芜的,但写着写着,就从大地深处钻出了脑袋,渐渐变得挺拔了、旺盛了,最后是野火烧也烧不尽了。
    我对回族文学的研究,大体属于这样一种描述。记得中学时代,读过《穆斯林的葬礼》后,我用了一个月时间,每天放学就打开电脑敲上一段,就这么敲出一万多字的读书笔记。那时可不知何为“文本细读”,何为“复调”,甚至不曾接触互联网,无任何文献渠道,只是凭着一股愣劲儿,把自己的感受本能地倾吐出来。这次成书,冒着被鄙视的危险,我把这篇习作也收了进来。那实在算不得什么评论,却是一颗挂在树梢上的再难寻回的心。
    除此一篇之外,本书所收篇章都是2008年我到《民族文学》当编辑后所写。这份职业提示着我以公正、阔达的心去追求包容,远离狭隘,各民族的多元文学都是我内心里极为挚爱、时刻注意学习的,我也写过一些兄弟民族作家的评论。只不过,精力使然,能力所囿,写得不够多。对本民族的文学毕竟更熟悉、更有把握,文章也更充裕些,便先辑成了这本回族文学评论集。在我看来,比较小众、比较边缘于主流视域的回族文学研究并不是一个封闭在空调房里、依据文献就可以随意发言的事业,而是一个多维度的、时刻处于运动状态的、到处布满活性元素的事业:作家口述史采录、图书与民间档案的收集保护、文学作品的影视转化、约组书稿、编选读本、策划评奖、主编微信号……凡此种种,都是文学振兴基业中不可割裂的肌体。愈是密切地投身于公益性的社会事业,愈对回族文学有了相濡以沫的感情,有了切肤的理解,有了向外界传达真相、读解内里、修正差误、推举榜样,为时代留下一抹记录的愿望,于是评论也就成了释放这些需求的必要通孔。有时遇到迫不及待的表达需要,再牵肠挂肚的创作也得为评论让让道。我总觉得,就民族文学的整体生态来看,创作上比我更有水准和价值者大有人在,而寡清得多的评论,常常真是处于你不吆喝便无人问津的窘境。
    我深深自知,得以入选“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且是10部作品中唯一的评论集,很可能并非主要缘于文本质地,而是更多基于文字背后潜伏的精神和姿态,是对我正身处的青年群体在喧哗拷问中献身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事业的一种鼓呼。这本书更像一部散论的集成,而不像一部为问题意识而生、由特定主题发凡的“专著”。或许可以换成我更喜欢的评价:它分明只是刚成年的儿子对母亲想说的心里话,是一个活在现代的后裔对遥远骨血的知义应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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